主角是王宗傑鮮星河的歷史類型小說《雪霽山河》安利給大家閱讀,這本書的作者星河鷺起163是網文大神哦。簡介:深秋的桂州仍然秋意不顯,荔江邊的楓香紅黃相間,鬱鬱蔥蔥。傍晚落日的餘暉映照在江面之上,迷濛著靄靄的霧氣。江邊小徑上,除了悽切的寒蟬聲再無一點多餘的聲音。沿江邊沙路往南走數里,有一個小村莊掩映在半山坳中…
《雪霽山河》第3章 桂林驚變
深秋的桂州仍然秋意不顯,荔江邊的楓香紅黃相間,鬱鬱蔥蔥。傍晚落日的餘暉映照在江面之上,迷濛著靄靄的霧氣。江邊小徑上,除了悽切的寒蟬聲再無一點多餘的聲音。沿江邊沙路往南走數里,有一個小村莊掩映在半山坳中,約有數十戶人家散落於此,村中心既非文廟也不是時下倡導的道觀,反而是一座佛寺。只是規模不大,隱隱有些破敗蕭條的感覺,看來已經長時間沒什麼香火了。廟裡只有一個僧人,也不誦經唸佛,只是身著白衣,靜靜的望著西北方向的沙路。
向晚時分,天色漸暗,忽然鷓鴣亂飛,驚叫四散,僧人面露喜意,不久一男子步履匆匆,快步向廟裡走來。入廟時,也不參拜,只是雙手齊捧,做了個火焰蒸騰向上的手勢。僧人頷首施禮,打過招呼,引了漢子走向禪房,只見他在屋內佛像後摸索一陣,吱呀吱呀的機關啟動聲便響徹在這靜謐的小廟裡。漢子順著密道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出來卻是一座經圖堂,正中供奉著摩尼的神像,下面供奉著徹盡萬法根源智經等七部大經,漢子對著神像恭敬行禮之後,才向齋講堂走去。
齋講堂裡早有數人,或站或立。漢子走過去坐在正中靠左位置,向正中那人解釋道:“贊願首,軍中糧草事務繁多,恐有大變,因此來晚片刻,勞贊願首、周重兄和各位兄弟久等了”。正中那人略一頷首,又閉目端坐。
那漢子見其並無異色,於是再次開口:“各位弟兄,今日請大家來,是有大事商議,請許信兄弟給大傢俱體說說。”
許信應聲而起,只見他身材魁梧,雙臂粗壯,但神色嚴肅不假辭色,隱約可見軍中痕跡。他聲音粗豪:“三位尊首,各位管事,今上昏庸,即位以來,昏庸貪玩,大旱又不知減稅安民反而變本加厲,如今天下動盪,特別是江南淮南山東民意已是鼎沸之勢。我在桂州戍卒中經營多年,多方打點,已獲都將王仲甫信任,賴我為心腹,委我執掌軍法大權。龐勳大哥因負責軍中糧草,豪爽大氣,兵士歸心欽佩不已”。說完朝剛到漢子一拱手,喝了口水,繼續說到“若我等尋得良機,造謠生事,斬殺王仲甫,許佶、趙可立等幾位兄弟再振臂一呼,推舉龐大哥為首,再隔絕嶺南,則桂州城就為我所控,再上表求為桂管經略使,仔細經營,向南取邕州、交州、廣州,則嶺南盡為我教所控,再與福建總壇取得聯繫,劃江而治,以聖教為國教,大暢天下,豈不是光明重新人間嗎?然後沿運河而上,擇機向山東、淮南傳教,則可席捲天下,如當今道教故事了。到時萬里江山、百萬教徒、也就不負聖教收容栽培之恩了。”
眾人竊竊私語,各有主張。有人覺得在西北外援回鶻人敗退之後,朝廷也反目成仇順手將聖教視為奸邪,毀壞寺廟強迫教眾還俗,教中人財物均損失大半,實力大損,特別是因教中精英72人被朝廷斬殺,上任教主和五明子均被道教高人杜光庭帶人圍殺之後,更是元氣大傷,只有教主小徒弟因到回鶻傳教躲過一劫,隨後審時度勢潛入福建傳教,同時收容被追殺迫害弟子,在福建山中重新組建總壇,又聯絡組建了桂州分壇、濮州分壇和廣州分壇,這才有了東山再起的資本,實在不宜輕易暴露,一直潰於一旦,聖教又不知何日才能大興了。也有人認為,當今藩鎮割據,只要割據一方,朝廷未必有實力來管這偏遠之地,一旦實際掌控桂州之地,再向朝廷卑辭以求,向宮中太監賄以重金,割據一方並不為難。還有人覺得,桂州之人性好自守,不愛挪動,且窮苦不堪資財不豐,且歷來多為蔽塞之地,人才凋零,此等窮苦之人信教求解脫或許可能,若驅策以爭天下恐怕力有未逮,為今之計,還是應暗中潛伏,借當今皇帝重建佛寺之際,李代桃僵,繼續假借佛寺名義,收斂財貨,見到合適弟子收歸門下,緩慢等待天時。畢竟明尊也說光明黑暗交替運行,如果以前面皇帝毀滅聖教算起至今才不過二十餘年,哪有這麼快黑暗就能過去。
摩尼教原來自然精英不少,但經官府禁絕之後,人才凋零,不得已只好向鄉野粗鄙之人傳教,人員良莠不齊,心思也各不相同。一時大廳一片嘈雜,開始的莊重蕩然無存。為首三人見此情形,不由默默嘆息。回憶往昔,自波斯到西域,自西域到長安乃至山東地界,寺院雲集,人才如雲,哪知世事難料,光明之後黑暗來得如此之快,才三十餘年不到,聖教形勢如此危急,若再不奮力作為,廣播聖音,恐怕若干年後無顏再見明尊。但眾人分歧如此,勢難齊心協力,教中本來人少不足,若在內部相互攻訐,恐怕既暴露本身實力,又不能起事,豈不是以前努力付諸東流。
三人正自憂愁,忽然劉行及越眾而出,“三位尊者,各位兄弟,當前形勢雖然於我教有利,但欲藉此興盛我教,仍需仔細思量。桂州、邕州、管州處於遏制南詔的前線,特別是桂州乃是軍糧轉運樞紐,地位重要,周圍重兵雲集,若我教在此地貿然起事,很容易被周圍軍隊圍攻,即使僥倖成功一時,也必然調集重兵圍攻此處。當前桂州戍卒多為徐州人,當地土風雄勁,甲士精強,且戍守桂州已達六載,人心思歸。我教恰好也有兄弟在徐泗觀察使下任職,徐泗觀察使昏庸闇弱,唯利是圖,稍加挑撥利誘,可使其安我等想法,婉拒兵歸。若因此來一紙正式文書,那就更是天助我也。我等因勢利導,將有很大機會能掌控此軍,到時順江而歸,順勢攻佔淮泗,與濮州分壇連為一體,再效仿昔日漢高祖,以淮泗和山東為根基,併吞天下,也未可知。”
為首三人深知劉行及素有見識,沒想到分析人心也如此透徹,不由對其另眼相看。眾人計議已定,相約待八月十九擇機起事。蓋因桂州蠻族居多,苗羌侗等族雜處,故習俗與中原不同,每到八月酉日,各族年少兒女分列相對,吹笙相互聚在一起,在明月之下相互對歌,若有看對眼的就互贈信物,情到濃處,山洞草地野合也是常事,直到第二天亮才各自回家。因氛圍濃厚,許多駐軍戍卒也會跑去湊個熱鬧,碰碰運氣,因此城中守衛更為鬆懈。加之此日在中秋之後,正是思鄉之時,挑撥戍卒也更為容易。眾人計較完畢,齊聚經堂,共頌“清淨光明,大力智慧。無上至真,摩尼光佛!”一時氣氛肅穆儼然,與剛才嘈雜純然不同。
轉眼已是八月酉日,這天月華如水,桂州城中壯族、苗族等青年男女紛紛湧到街頭,開始度一年一度的佳節,特別是西門附近的遷鶯坊一帶,更是人山人海,圍的水洩不通。城西北的雪觀樓上,也是載歌載舞,桂州招討使張貴入鄉隨俗,正大宴賓客,與手下各文武屬官、當地鄉紳共賀佳節。雖然天氣尚未完全入秋,但秋意已開始隨北風而來,諸人盡都穿著本地木棉布,既厚且軟,雖是粗布倒也舒適。伴隨著桂州本地笙曲,桂州女子身體柔軟體態窈窕,長期的勞作和鍛鍊更讓舞蹈富有柔韌感和節奏感,賓主自然十分盡歡。
眾人酒酣過半,忽然樓下傳來步履聲,一文書匆匆趕來,附在張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張貴臉色由紅變黑,最後更是怒氣勃勃,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叫過戍卒都頭王仲甫,低聲說道:“剛才接到徐泗觀察使崔彥曾文書,說因為軍帶匾乏,本地兵士招募不順,難以發兵過來替換,要求在這邊的戍卒理解家鄉難處,再堅守一年,一年之後,必定可以輪換”。
王仲甫面露難色,說“大人,本批戍卒已在此地駐守6年,回鄉之心甚為迫切。如果今年不能輪換,而且看其來源,大多數當地招安的強盜土匪和不良子,若有人接機生事,怕是會引起騷亂啊!”
張貴說“本官也是無奈啊,這沒人來接手,若我再允許現在這批戍卒迴歸,徐泗之間又無兵源補充,則桂管之間出現空缺,無人轉運糧草,嶺南必亂。若此時南詔來攻,那我等就成為罪人了。事到如今,只有重賞手下兵卒,請他們再留半年吧。”
王仲甫滿臉苦澀,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回去安撫兵士。
回營以後,王仲甫讓龐勳搬出好酒好肉,讓許信帶上軍法隊準備好兵器嚴陣以待,然後在營內大開宴席犒勞各都頭。喝酒喝到微嘴,王仲甫起身端起酒,“各位兄弟,有件事要拜託大家,這件事有些難度,王某先乾為敬,請各位兄弟看在王某面上,多多協助。”然後一飲而盡。
眾人自身乾了杯中酒,說,“王大哥有何吩咐,我等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王仲甫滿意的點點頭,為難的說,“本來朝廷法度,桂管戍卒半年輪換一次。我們已經駐紮在這裡已經六年了,早就該換防了。前些日子,我也行文給咱們家鄉的崔彥曾崔觀察使,請他體諒將士思鄉心切,趕緊派人來接替咱們,好讓兄弟們回家與家人團聚。哪知道崔大人回覆說,因為家鄉遭受旱災,糧草不夠,回去也是挨餓受凍,讓我們再堅持一下,等到明年豐收再回鄉不遲。”
此話一齣,下面各個都頭都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個別情緒激動的甚至破口大罵起來,場面一度有些失控。這時候龐勳越眾而出,大聲道,“大家稍安勿躁,且聽王大人說完,王大人向深孚眾望,體貼我們,又是我們同鄉,想來不會放任我們不管的。”他在軍中素有威望,此話一說,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大家紛紛期盼的看著王仲甫。
王仲甫硬著頭皮,“各位兄弟,實在對不住,做哥哥的無能,也跟張貴張觀察說了,他堅決不同意。唉,我們當兵的,自當遵從上峰指令,但我也為大家爭取到,半年內餉銀加倍的待遇。依我看,大家回去後,勸勸各自手下兄弟,等到明年,明年我拼著這頂帽子不要,也要帶大家回家。”
趙可立大聲疾呼,“王都頭,去年也是叫我們隱忍,前年也是說國事為重。我們忍啊忍,已經6年沒有回家了,家中父母是否安好不知,家中天地是否荒蕪不知。現在山東大災,更是需要我等回去充當頂樑柱。我們勤勉為國,換來的是什麼,老子這兵不當也罷,我也回徐州去!”
王仲甫大怒,“軍中重地,豈能胡言亂語擾亂軍心。許信何在,給我拖出去,重打二十軍棍。”
眾將官紛紛求情,“王都頭,這趙克立一向莽撞,他說的卻也是事情,罪不至此啊。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他這次吧。”
王仲甫見眾意難為,只得按捺下怒火,好聲好氣的說,“各位兄弟,我也是徐州人,我也六年沒有歸家了,家中只有老母妻兒,我走的時候,兒子都還沒有滿月。可是現在上命如此,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大家喝酒喝酒。”
龐勳端酒而出,“都頭,今天在場的只有自家兄弟,我也就有話直說了。當初,朝廷詔書裡面書了,我等都只是在這裡戍守半年,後來一拖再拖, 也未見到新的聖旨和兵部的文書,莫不是中間有人搞鬼。桂州的大人們應該是無所謂的,怕是徐州的老爺們不願意出糧餉安頓我們,甚至本該給我們的已經被他們貪墨了。我們都還有家小要養啊,現在家鄉大旱,家人生死不知,我等又怎麼能在這裡坐著天天酒足肉飽呢。要我說,我們乾脆自行返鄉,明明白白的告訴各路大人們,我們只是回家,誰要阻攔我們我們就打誰。想來大家明哲保身,也沒人願意來觸這個黴頭。等到回家之後,我們再好好找崔彥曾理論理論,也可看看家人朋友到底安好與否啊。”
王仲甫見他也如此說,知道他在軍中素有威望,如今當眾提出,事情怕是不可逆轉了。但是官場之道,重在推諉卸責,自己就算要回去,還是要演演戲,把責任往下面推一下的。於是假裝猶豫到,“唉,唉,是啊是啊,還是要問清楚才好啊。可是這桂州的大人們不發給文書,沿途沒有糧草供應,我等也回不去啊。這可如何是好,還得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眾人看主官又打起了太極,明顯不肯擔責,都有些無可奈何。這時候,劉行及仰頭幹了一碗酒,越眾而出,把碗一摔,“姓王的,你為什麼老是推山阻四,聽說你在桂州私下買了好多宅子,養了幾個小妾,是不是被收買了,與姓崔的同流合汙,所以千方百計阻撓我們回家!”
王仲甫被接了老底,大怒叫嚷,“大膽潑皮,竟然汙衊上官,快給我拿下,拿下, 拖出去砍了,把腦袋掛在旗杆上示眾。”
劉行及大嚷,“你若不是心虛,幹什麼殺人滅口。兄弟們,大家一起上,砍了這鳥官,我們自行回家啊!”
這時,許信帶著執法隊,拿著兵刃闖進營帳裡來,眾人一看,知道今天再不反抗,怕是要掉幾顆腦袋。驚慌之下,只聽有人喊,“殺了王仲甫,打回徐州去。寧做家鄉鬼,不做外鄉人!”聽到有人領頭,眾人紛紛附和。
王仲甫看眾人如此,早就躲在許信後面,縮成一團。
龐勳攔在許信面前,“許兄弟,大家要回徐州,你怎麼說?今日大家齊心協力,你要殺了大家,就先從我殺起吧。”
眾人齊聲助威,“回家!回家!”
許信假裝猶豫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拔刀反身,一下捅死王仲甫,眼含熱淚,“王仲甫待我恩重,但是我也是徐州人,我也想回家。今日,請龐大哥暫任都頭,帶我們回家!”,說著奉上手中之劍。
劉行及大聲嚷嚷,“請龐都頭帶我等回家,今日誰敢阻攔,我劉行及第一個不放過他!”
許信高呼,願意龐大哥帶我們回家的站劉行及這邊,不願意回家的站另一邊!他雖交出手中劍,身後的執法隊卻還拿著兵器,虎視眈眈的看誰站在另外一邊。
趙可立第一個跑到劉行及後面,大家見有人帶頭,也紛紛跑到劉行及那邊。龐勳見大勢已成,舉起手中劍,“兄弟們,讓我帶你們回家!”
“回家,回家!”聲音越來越整齊,越來越大,跟隨者的火把席捲了整個桂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