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陰山薩滿》第8章 流燈
“然後呢?”馮星望著雲優。
“吶,然後張奶奶就在這裡了。”雲優伸手從書包裡取出一個白紙折成的蓮花。
收納起來是薄薄一片,比巴掌稍大些,捏住兩側輕輕一拉,摺紙展開成一朵栩栩如生的蓮花。
像是一艘小船,花蕊處有小小一節黃色蠟燭,燒得只剩一小節。
流燈,又叫水燈。
在一些地區,人們相信流燈可以承載亡魂渡過冥河,有著超度死者的力量。
“張奶奶不是要害我,而是心中放不下我。
今天早上在殯儀館送張奶奶最後一程,我發現她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黑色細線。
這是中了邪術的表現。”
“我不需要你驅邪,張奶奶這點陰氣影響不到我,甚至讓我覺得有點舒服。”
“我的委託內容是找人,我需要你找出兇手。”雲優的口音突然切換成標準普通話,看著馮星目露兇光。
馮星至今仍記得那個眼神,當時自己望著她,那個感覺就像是大海里的溺水者看到鯊魚鰭刺破海面。
說真的,雲優這小丫頭有兩幅面孔。
雲優低頭望向手中的流燈:“流燈被我點燃過一次,蠟燭燃盡之前,我可以看到一部分張奶奶的記憶…”
張奶奶小時候在南方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自己又沒有孩子,所以對雲優這個小房客格外滿意。
經常會給雲優送點牛奶和零食,雲優週日休息也會陪著張奶奶聊聊天幫她買買菜。
兩人輕聲說著粵語,讓張奶奶恍惚間有回到年輕歲月的感覺。
這天突發陣雨,廣場舞跳到一半的張奶奶提前回家,直到鑰匙插入鎖眼之時,她的記憶戛然而止。
整體的記憶比較模糊且斷斷續續,並沒有看到行兇者。
流燈上空,張奶奶的魂魄迷惘地轉著圈,在陰陽眼中看著比正常魂魄要弱三分,懷疑是受到過某種損傷。
雲優將蓮花流燈收好,對馮星說道:
“我需要你增強張奶奶的魂魄,前提是不影響她投胎。
看完記憶我就送她走。”
“增強倒也不難。
你有令旗嗎?就是道士做法用的那種小旗子,借我用用。”
“沒有,我又不是道士。”
這下把馮星難住了。
對於玩鬼的陰山派來說,暫時增強鬼魂是基礎操作。
最簡單的聚陰陣就可以。
佈陣只需要幾根道家常用的令旗,可這常見的令旗馮星確實是拿不出來。
問題的根源出在他那個不靠譜的師父。
除去那一團紅繩,什麼法器都沒給馮星留下。
聽聞殃說他死的時候搞了個禁術大陣,把自己和敵人的法器全‘洗白’了。
也就是把法器變成了普通手工藝品,什麼都沒給馮星留下。
別問,問就是打架打壞了。
好在受過供奉的令旗挺常見,不難搞。
…
安橋的城隍廟每天晚上六點關門。
此時已經是大門緊閉,看門的李大爺正拿著自己編的大掃把藉著最後一點點夕陽在院子裡清掃落葉。
幾隻附近的流浪貓靜靜地蹲在屋簷上,有的在舔毛,有的在監督李大爺工作。
廟門外兩個年輕的身影靠近。
雲優的語氣帶著困惑:
“這城隍廟都關門了,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小點聲!
我們需要令旗,真正受過供奉的令旗!
我來城隍廟‘借’幾根,用完再還回來。”
“你到底是‘借’,還是偷?”
“能還回來就是‘借’”馮星說著已經走到了城隍廟後院的院牆下。
助跑兩步,伸出腳在牆上一踩,接力竄了上去,身姿舒展,像是撲食的狸花貓。
趴在院牆上伸手把雲優也拉上去。
王大爺掃完落葉,擦擦手,緩步走進長年不關門的正殿,屋簷上的流浪貓緊隨其後。
王大爺將供桌上的幾個點了紅點的饅頭和橘子撤下。
從供桌下找出幾個洗得很乾淨的白色貓碗,將饅頭水果分到貓碗裡餵給小貓咪。
自己找了個椅子,坐在一旁端著搪瓷杯喝茶,邊喝邊用一根竹枝做的逗貓棒逗弄著不吃飯的小貓。
正殿裡的香燭味被混入一絲大麥茶的香氣。
不知是不是錯覺,燭光下,神案上垂目的神像,原本不怒自威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一絲滿意。
鬼鬼祟祟的馮星帶著雲優,從後院貼著牆根,走到前院。
還沒等露頭,王大爺的聲音從正殿傳來:
“小星啊。
你小子這回看上什麼了?”
馮星二人動作一滯,索性不躲了。
馮星嬉皮笑臉地帶著雲優走進正殿:
“哎呦,我的大爺唉,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我這不想您了嗎。
看您精神頭兒這麼好我就放心了…”
“嘖,身上一股子蛇血味兒。
你小子跟聞殃那個狗犢子是沒著學啥好玩意兒啊。”
王大爺瞪了馮星一眼沒把他的馬屁當回事,扭頭仔細看看雲優又繼續喝茶。
馮星請車熟路的從口袋裡摸出幾根貓條,塞給雲優,讓她擠在貓碗裡。
見幾只小貓吃得香甜,這才一臉狗腿相的開口:
“那啥,王大爺,借幾根令旗用用。”
“不借,我頂煩你師父玩鬼那套。”
“借我用用。”
“不借。”
馮星堅持騷擾了王大爺好一會,王大爺煩得受不了,擺擺手讓狗皮膏藥馮星閉嘴:
“停!
妄仙觀,知道吧?
持三炷香,敲後門,有個壞規矩的小崽子賣這些玩意。
趕緊給我滾犢子,我看見你都不煩別人兒。”
“好嘞,還得是我大爺。”馮星拍屁股要走。
“等等。”王大爺叫住馮星,伸手在神案下摸索著什麼。
馮星和雲優湊過去看,只見王大爺一轉身,手裡攥著個拳頭大小的蟾蜍,或者叫賴克寶。
“呀!”雲優急忙躲到馮星身後,女孩哪有不怕這個的。
賴克寶通體黝黑,只有兩個小眼睛通紅通紅的。活像是個煤球上鑲嵌著兩顆紅寶石。
奇怪的是賴克寶一動不動,疙疙瘩瘩的後背上貼著一張小小的黃符。
“聽你師父說你下山了,這個小玩意兒是王大爺給你的,正好也幫它積攢一點功德。”
“大爺,這可不興盤啊。”
倒也不是怕賴克寶,誰沒事養個這玩意當寵物啊。
掏出來跟個煤球似的。
“你懂個蛋。”王大爺瞪了馮星一眼,“你們年輕人現在喜歡什麼樣的揹包?”
仔細觀察一下馮星手機上顯示的一款戰術雙肩包後,王大爺揭下賴克寶背後的黃符,原本一動不動的賴克寶突然一躍而起,掙扎著要逃。
說時遲那時快,王大爺抄起竹枝逗貓棒,閃電般抽出,打得賴克寶凌空打轉兒。
落地後的賴克寶趴在地上生氣。隨著腮幫子越鼓越大,賴克寶突然扭轉變形,最終變成一個雙肩包。
這雙肩包的造型和馮星手機上那款酷炫的‘強襲者三代’戰術雙肩包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這黝黑的面料看起來很詭異,質感類似於鱷魚皮,但是表面凸起完全沒有規律可言。
揹包提手處的一個凸起格外明顯,有花生米大小。
“用手摸摸這個賴克寶揹包就能開眼,不要再用蛇血,真造孽。
這個大的疙瘩裡面有‘蟾酥’,擠出來能治傷。”王大爺從地上撿起揹包遞到馮星手中。
蟾酥就是蟾蜍背上疙瘩的分泌物,通常有鎮痛,解毒的功效。
沒想到這個黑色賴克寶的蟾酥居然還可以療傷。
看著手裡的揹包,馮星卻一反常態說不出奉承的話,只是嚴肅地向王大爺鞠一躬。
擺擺手送走馮星和雲優,王大爺擼了會兒貓,收拾好貓碗。
把洗淨的貓碗疊放在一起瀝水,一陣風吹過,他打了幾個哈欠,再低頭看看吃飽的小貓和帶著點水漬的貓碗,愣了一下,又恢復如常。
回家後,馮星翻來覆去地看著賴克寶戰術包。
他已經眼紅那款‘強襲者三代’戰術雙肩包很久了,只奈何囊中羞澀。
誰承想王大爺直接送他一個升級版,賴克寶揹包的材質可比尼龍布堅韌耐磨得多。
更別提開眼和療傷的功效。
摸索著黝黑堅韌的揹包表面,馮星腦後傳來一股脹痛感。
自己腦後似乎鼓起一個大包,而實際用手摸上去又很正常。
漸漸地,脹痛感越來越強烈。
突然一股尖銳的刺痛傳入大腦,像是頭皮被利器刺穿,好在持續的時間非常短。
刺痛過後,馮星伸手在頭髮中摸了摸,確實手指上有沾到一點點血跡,但又找不到傷口。
“這是怎麼了?”馮星的瞳孔劇烈收縮。
在他的感知中,現在自己的腦後有一根筷子粗細的細長觸鬚,如毒蛇般在空中緩緩扭動。
觸鬚尖端呈箭頭狀,密密麻麻地佈滿米粒大小的細小吸盤。
可是無論馮星如何照鏡子,或者用手機自拍,都看不到這根觸角的存在。
這是一根精神力凝結而成的觸鬚!
此刻,這個世界已經與馮星以往的認知完全不同。
除了聽覺,嗅覺,味覺,視覺,觸覺這五感之外,一種全新的感知維度在馮星的腦海中陡然浮現。
‘溝通’
溝通的維度。
薩滿的真意。
通過腦後這根觸鬚,馮星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周圍三步之內,哪些存在是可以溝通的,哪些不可溝通。
實際上,眼前只有賴克寶揹包是可以溝通的。
小心控制著觸鬚伸向賴克寶揹包。
隨著距離漸漸縮短,細長的觸鬚似是毒蛇一般,猛地一抖,彈射而出,刺向賴克寶揹包,隱入其中。
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精神鏈接,出現在馮星和賴克寶之間。
一直到此時,馮星才終於想起師父曾經的教誨:“黑薩滿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學習。它會找到你。”
原來這精神力凝結而成的觸鬚就是黑薩滿的能力嗎?
薩滿的本意是能和靈體溝通的人。至於這種溝通的具體形式,卻很難用語言描述。
通過這根精神鏈接,馮星能清晰地感受到賴克寶傳來的信息。
賴克寶似乎正在……睡覺?
蟾蜍在夏天也冬眠的嗎?
第二天週日休息,馮星和雲優一早就按照手機導航的指示抵達妄仙觀。
昨天雖然只使用了一小會兒腦後的精神觸鬚,仍是累得馮星今天萎靡不振,上眼皮不停地跟下眼皮打架。
這個能力真的很消耗精力。
雲優盯著道航軟件的同時,還要分心看著馮星,避免他撞電線杆子上。
馮星雖是土生土長本地人,但是之前師父一直不讓他接觸這些東西,所以他也沒來過妄仙觀。
當然城隍廟是個例外,小時候師父就帶他去過城隍廟,師父聞殃和王大爺是舊相識。後來馮星也沒少去城隍廟搗亂。
按照王大爺的吩咐,馮星點上三炷香,一手持香,一手叩門。
明明是一扇老舊木門,手指敲上去卻感覺像是敲在青石板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敲過三次之後,見沒人開門,馮星又敲了三次。
“來了,來了,不就是黑落神麼。急個屁。”一個乾瘦乾瘦的少年,脖子上箍著個筷子粗細的純金項圈,頂著一頭自然捲,罵罵咧咧地拉開門:
“往裡走。”
還沒等馮星和雲優說明來意,乾瘦少年就不耐煩地領著二人向院子中走去。
馮星一步跨進門檻後,嚇了一跳。
剛剛排骨精少年拉開院門的時候,他還能站在門口清晰地看到後院的石板路和無人打理的破敗小花園。
此時自己卻身處在一間…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