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色》第5章 春意
崇華被駭得身子軟了下來。
眼前這張臉分明穠麗如春曉之花,卻偏偏隱含了冷冽的殺意,彷彿自地獄道里走出來的惡鬼羅剎。
“箏兒。”是謝清沅的聲音。
南淺箏鬆了手,厭惡地拂去並不存在的灰塵:“皇兄。”
崇華郡主以為見到了救星,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躲到謝清沅身後:“太子殿下救命!公主她要掐死我啊!”
南淺箏坦然地對上謝清沅,見他眼尾彎了彎,道:“小姐想來是夜間受了驚嚇,怎麼好端端說起胡話來了?”
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無人能出其右。
可惜謝清沅大概沒認出對方是誰。南淺箏好言提醒他:“這是崇華郡主。”正牌子的皇親國戚。
“更深露重,郡主還是不要在宮中蹉跎了。”謝清沅十分平靜地改了口。
“你……你……”
崇華“你”了半天最終也沒“你”出個所以然,她完全沒料想到這二人居然狼狽為奸!白著臉踉蹌著逃離了此處。
空氣中有淺淡的桂花釀味道。南淺箏今夜飲了不少酒,說話時語調漫不經心:“多謝皇兄。”
謝清沅的目光意味深長。
雖然他知道她不會真的動手,但這樣的恐嚇也足以表明這個少女生了副狠辣心腸。
“權當報答在即墨城時皇妹分給孤的那隻雞了。”他目送這醉鬼搖搖晃晃離開。
第二天清早,南淺箏頭痛欲裂。
簾外一個名叫慕荷的小宮女聲音顯得有點為難:“青黛姐姐,公主不願起身該如何是好?”每天給皇后請安是絕不能耽擱的。
南淺箏正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又聽見青黛打發慕荷去小廚房看看早膳,於是自己坐了起來。青黛掩嘴而笑,喚來一眾宮人給她梳洗打扮。
一切停當後,南淺箏坐著轎輦到了椒房殿。
宮女端上碧螺春,皇后等她請完安緩緩開口:“箏兒,你觀謝芷如何呢?”
南淺箏並不想對此作出什麼評價,避重就輕地回答:“少有容止。”
城陽長公主和皇后一向不對盤,爭起太子妃之位也毫不相讓。皇后近幾日很著惱。“本宮的意思是要抬舉你的,不知你可有此意?”謝清沅若與她身邊養著的孩子定下親事,總比便宜了城陽那刁婦要好。
“兒臣並無此意。”
嫁給謝清沅被稱作抬舉,她卻不需要這樣的“抬舉”。南淺箏眼中劃過譏誚。
“本宮知道你有些自己的主張,但世間女子總免不了嫁人這一遭的。”皇后難得平和道,“難道你不想站到更高的位置去嗎?”權力可是誘人沉淪的毒藥。
南淺箏古井無波:“兒臣只願安穩一生足矣。”黃金打造的囚籠也是囚籠。
真是油鹽不進。皇后無奈道:“罷了罷了,你退下吧。”
南淺箏出去就到蹴鞠場同人踢球。
玩蹴鞠的女子被分成了紅黃兩隊,鳴笛擊鼓後,雙方“球頭”將球傳給“蹺球”。南淺箏所在的紅方最終大勝,一個個鬨笑著給輸了的黃方用白粉抹面。
“那是什麼人?”謝清沅從高臺的迴廊路過,觀摩了一會兒比賽,好奇地問道。
小黃門道:“是酈邑公主和一些世家女。”朗聲大笑著的女子便是酈邑,臉頰因奔跑而泛紅,神態放鬆。謝清沅也被這種快樂傳染,不由又看了幾眼。
“太子殿下,您該去文華殿了。”幕僚司馬元出言提醒。
“孤知道了。”其實他也會蹴鞠,但現在還需觀政,耽誤不得。
文華殿。
皇帝仍舊是一副懨懨的模樣,聽臣子上奏:“河內大凶,如今百姓流離失所、不得安寧,臣奏請陛下開倉賑災,以安民心!”
這時另一個大臣立即駁斥他:“周大人此言差矣!河內饑荒,可將受災百姓遷徙至河東,又何須開倉放糧?”
“臣以為彭大人此法甚好,甚好!”
“一派胡言!”
“周彭二位大人皆言之有理。”
“……”
一時間下首的朝官們爭論不休。皇帝有心考較這位繼承人,便問謝清沅:“芷兒,你會怎樣定奪?”
謝清沅起身,持笏板拱手道:“聖人有云,倉廩實而知禮節。兒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要地方長官上報具體的受災程度、時日、範圍、人口。將開倉賑災與移民就食之策並舉,此為一計;蠲免賦稅,與民生息,此為二計;以工代賑,此為三計。”
皇帝點了點頭,有贊同之色:“就照太子說的辦吧。”
退朝之後,謝清沅回了東宮。
幾個美貌侍女上前要幫他換上常服。他蹙起了眉拒絕:“這是怎麼回事?”
“回殿下,奴婢們是皇后娘娘送來伺候您起居的。”
“通通退回去。”
可憐皇后早早命南淺箏翻閱後宮畫像挑出來的美人就這樣被請了出去。
消息很快傳至昭陽殿和芳雪齋。
“主子,皇后娘娘責怪您辦事不力。”蟬衣怯生生地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