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凡塵異事》第6章 峰迴路轉
胡裡發這個碎嘴子，很快就把消息傳給了水姑娘和任察，眾人都是一陣欣喜，這夥媒婆終於否極泰來，見到了還本付息的希望。
其後整整一週，嚴老辣神秘失聯，學校裡說他請了公休，秦媽則是笑而不答，再問嚴守春，這死丫頭竟說最好老頭子出去多浪幾天，眼不見心不煩，整日盯著她模考，本姑娘愁得面黃肌胖的。
秦奮不免心下惴惴，那日老嚴雖然答應得痛快，但誰知是不是為了掛住老臉，硬著頭皮應承下的，但臉面這玩意也符合能量守衡定律，這邊掛住了，那邊就得塌陷下去，那些不入流的企業家學生們或許早就自身難保，老嚴張了口也無能為力，相互推委之下，老嚴顏面無存不說，可能壓力山大得去亂拜碼頭，萬一患上個更年期抑鬱症，那不是給秦媽添亂麼。
這麼一想，降低眾人的預期就很有必要，秦奮思來想去，在微信群裡吹了聲集結號，嘍囉們見魁首言語間支支吾吾，頓覺不妙，趕緊竄到寢室裡要問個究竟，水姑娘將一袋瓜子扔到桌上，胡裡發邊磕邊說，“老秦，你過慮了，嚴老辣的MBA學生老胡我略有耳聞，最次也是個連鎖煎餅鋪的老闆，收留咱幾個歪瓜裂棗，那不跟玩似的，沒準哪個商界大亨畢恭畢敬地遞上offer後，又猛拍老嚴馬屁，正領著他泡著溫泉大保健呢！”
任察比較悲觀，他搖了搖頭，將一把瓜子連皮帶殼包入嘴中，嚼得像啃甘蔗，“胡裡發，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嚴老辣萬一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嚴守春那丫頭攀了個親哥，如今也不便綁票撕肉了；實在沒戲，我就打算回松霧嶺去，派出所還等著我報效朝廷呢！”
“你趕緊拉倒，察子，那小賊體能、爆發力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勞動改造後必是一條覺悟爆發的好漢，派出所花點小錢就能讓他死心塌地地做個線人，不比浪費個編制請你來得實惠！”胡裡發見他要打退堂鼓，趕緊出言勸阻。
水姑娘將瓜子磕得飛快，瓜子皮如馬克沁機槍脫殼般四下散落，“老秦張了口，嚴老辣就不可能等閒視之，offer肯定有，就怕不能一碗水端平，必是有人歡喜有人愁，胡裡發，你我看來終究無緣，早晚要勞燕分飛、雞飛蛋打！”
秦奮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麼來安慰眾人；這時，嚴守春忽然在寢室門口探頭探腦，被水姑娘一把拖進門來，嚴守春一聲嬌嚎，順勢撲入秦奮懷中，將腦袋埋在他哥臂彎裡說，老嚴回來了，正在店鋪裡怒斬著鴨頭，讓你們晚上都來一聚。
滷鴨店裡，嚴老辣收元歸真，將一口真氣納回丹田，這才收了斬鴨把式。
自打大婚後，體院和教務科兩個半老頭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誰想他嚴老辣這一週沒在店裡露面，這兩老貨竟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秦媽眼前擠眉弄眼，被嚴老辣推門撞個正著，頓時一張老臉拉到地板上，怒髮衝冠直如金毛獅王一般，他繫上圍裙，將切垛的砧板拉到店中間，一把斬鴨寶刀舞動得呼呼生風，時而降龍十八斬，時而獨孤九刀，刀鋒專貼著兩老頭的要命處來回舔舐，秦媽被刀風激震之下，竟無法近身勸阻，兩老頭見他亂刀如電、狀若瘋虎，立即逃了出去。
秦奮將嚴守春的後腦勺拎起確認，眾人一聽大喜，拔腿就走，到了滷鴨店時，天色已暗了下來，深秋的寒風催動著店前的招牌，吹得獵獵作響，暖和的店內聚了很多食客，秦媽見秦奮小團伙來了，就讓他們先上二樓雅間裡等著，雅間裡備好了飯菜，還破天荒放著瓶劍南春，秦奮不喜白的，都讓給了任察和胡裡發。
二兩黃湯剛落肚，就聽到樓下傳來嘈雜的動靜，秦媽似是正在準備打烊謝客，向沒過完嘴癮的堂食老饕們連聲抱歉。秦奮有些納悶，這才不到八點，就要關門歇業，二老這是準備提前挑燈夜戰了不成？
一陣笨重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胡裡發側耳細聽，正是嚴老辣一腳高一腳低的節奏，他眼疾手快，見四周沒有收拾垃圾的傢伙，便搶先將食物殘渣擼到自己的外套中，揉成個團藏到屁股後面，舔狗本色一覽無餘。
老嚴換了件乾淨的老頭衫，兩手空空的上了樓，嚴守春和秦媽緊隨其後，前者捧著檯筆記本電腦，後者拎著臺投影儀，竟似兩個丫鬟伺候老爺似的，嚴守春缺乏鍛鍊，走上二樓就滿臉通紅，堪比關公。
胡裡發竄到桌前，將一杯濃茶端端正正地放好，嚴老辣也不作聲，低頭吹開茶沫，深深地呷了一口，順嘴將茶沫啐到菸灰缸裡，這才收起褶子，展顏一笑，從桌前環視過去，“好好好，小胡小水小任，都是好孩子！”
他自顧自站起，一邊連接電腦和投影儀，一邊嘴裡繼續說道：“接觸你們久了，才發現我們的教育問題嚴重啊，重成績輕實戰，重分數輕素質，狗屎般的論文就能決定一名教師、一個孩子的命運，這不能不說是教育界的失敗，怎不叫人痛心疾首！”
眾人一聽都覺得說進了心坎裡，頻頻點頭，任察鼻子一酸，委屈頓時湧上心頭。
“我老嚴雖是一名碌碌無為的人民教師，卻也深明大義，大體的情況我都基本瞭然，其實從秦奮的身上就能看出你們的特點，博而不精，思路不清。”嚴老辣引起共情後，轉頭瞄了一眼眾人，回身開始在電腦裡尋找起文件。
“嚴峻的就業形勢，疊加諸位薄弱的知識水平，在繁華浮躁的塵世裡想謀得一份頗具前景的未來，難上加難啊！即便是人脈寬廣，路子可正可野，想將爾等送上似錦前程，那也是空中樓閣裡幫著猴子們水中撈月的妄想啊！”
眾人臉色慼慼，心裡像打鼓似的，不知道嚴老辣葫蘆裡賣得什麼藥，任察鼻子又不酸了，嘴角抽動了兩下，秦奮趕緊在他大腿上拍了幾下。
“與其臨淵結網、臨陣磨槍，不如授人以漁，結合各自的特點與資源，闖出份希望！”嚴老辣在打開的PPT上輕輕一點，轉過身來，油漬斑斑的牆面上現出四個大字：奮鬥鴨吧。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嚴守春小聲哼唱起來，眾人一頭霧水，滿眼的疑問與不解，胡裡發麵紅耳赤，雙手捂胸。嚴老辣滿意地眯著眼，他正在享受用學術創意營造出的懸疑氣氛。
“不要妄想，不要意淫，不要腦補……”，嚴老辣終於開了口，“此鴨非彼鴨，你們不要想歪了！凡事都講究個循序漸進、守正出奇，心急吃不了臭豆腐，酒香最怕巷子堵，而世上本無路，死得人多了，就爛成了路標！這些道理，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懂了；好，廢話少說，我先拋塊磚，希望你們能湧躍地引出玉來。”
“西北的風俗餐飲，像西北漢子一樣，粗獷豪放，如野牛暴羊、如倔驢犟犬，而江南風範，如小家碧玉，溫婉可人，如萌寵、如絲雀，這就是地域的差異，也是秦媽滷鴨店成功的秘訣。”嚴老辣切入下一張PPT，正是秦媽滷鴨店的正面特寫，竟拍得古色古香、頗有韻味。
“秦媽滷鴨，我等都啖之無數，為何餘香繞鼻、久不彌散？有人回答得出嗎？”嚴老辣輕輕一拍桌子，殷切地目光看向他的首席跨界繼子，秦奮茫然地搖搖頭，這個問題他還真沒細想過。
胡裡發摸出一包硬殼紅中，給嚴老辣點燃一支，小心翼翼地回答，“秦媽用的秘製調料和烹飪火候是獨一份的，西北人沒那麼多耐心慢火細烹，伺候得像秦媽那般細緻，對每一隻滷鴨都倍加呵護，關愛備至！”
“嗯，好，胡裡發不糊塗，還有嗎？”嚴老辣一豎拇指，胡裡發心中狂喜，也給自己點上一支香菸。
“秦媽對鴨子精挑細選，嚴把質量關，都是精壯年輕、血氣方剛的青春鴨！”，水姑娘不甘示弱，“我媽人長得漂亮，一鴨能兩吃，既能吃滷鴨的鮮香脆韌，又能順便飽飽眼福”，嚴守春緊隨其後。
“我媽一天只賣八十隻鴨子，多了也收拾不來，物以稀為貴吧！”秦奮慚愧之餘，抓緊機會搶答。
秦媽笑得前仰後合，幾個小崽子真會來事，變著法子拍老孃馬屁，這親兒子反而呆頭呆腦、笨嘴拙舌的，沒以前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