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經紀人》第8章 血案的根源推測
出了背靠工坊的‘貧民區’,又是兩道衚衕。
再往北,是城隍廟、歷代帝王廟,讓百姓供奉的,與朝堂百官祭祀的太廟性質一樣。
與帝王廟平行的,就是大理寺。
朝堂六部承天門外有五部。還有一部,刑部,與大理寺隔著一條南北走向的宣武門大街,在正東方向。
屬於另一個坊,不屬於西南百戶所的坐探衙門。
大理寺正北,是都察院,與六部平級的衙門。
大明三法司正好呈三角而立。中間夾一個太僕寺。
再往北,是西城牆的阜成門,大街東西走向,宛平縣衙遙遙在望,也出了西南百戶所範圍。
阜成門與宣武門兩條街的夾角里面,就是西南百戶所的全部範圍。
三個民坊。
三個衙門。
三個寺廟。城隍廟、帝王廟,加上南城門口的廣濟寺。
三個工坊。琉璃廠、石匠廠、手工坊,都是內庫下屬單位,為皇城、以及皇城裡的人服務的。
秀二轉了個彎,沒有繼續北走,順著大街往南返。
“二哥,二哥,二哥……”
原地轉了一圈,才看到衚衕口裡面,第二家第二層窗口的刑良。
真是會找地,既能看到街面上,又能躲起來。
這其實是二秀幫的‘安全屋’之一,以校尉巡街歇腳,自費租下來的,秀二漫無目的瞎逛,沒注意到了這裡。
邁步走向裡頭,一層是主家自營的茶水鋪子,也沒什麼人。
二樓隔間,班世烈和刑良在裡面。
“你兩個倒是會活,躲這裡喝茶混時間。”
三人坐到炭盆前,班世烈不像刑良毛躁,去關了門,倒了杯茶,“二哥,這個姓辛的越發奇怪了。”
“怎麼說?”
“聽說上值的時候,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下值以後,哪兒都不去,像是鬼攆似的低頭縮脖回到家裡,再不出來。”
“以前是這樣嗎?”
“以前是出了名的勾欄常客呀,否則怎麼捨得花大錢,娶三十歲的清倌人。”
秀二摸了摸下巴,“這兩天我越想越不對……算了,刑良,你去把水兄請過來,隨便找個理由。”
刑良出去後,班世烈也緊跟著出去買點零食。
又成了秀二一人琢磨事。
內庫,叫內府庫、內承運庫,後世的人下意識以為他是直屬皇帝的私房錢,它還真不是。
老朱立國的時候,就沒有嚴格分開,大明的財政系統互相纏繞,看起來複雜,為了互相監督,實際容易滋生默契的貪腐。
大明一開始,內庫就是國家公庫,二百年,慢慢的皇帝開始分離,到大明結束,都沒有徹底分開。
現在,內承運庫是存銀子的,是稅賦中實物折算成的那部分銀子,叫金花銀。
既然是稅賦的金花銀,自然可以用之於國家公事。
純粹的國庫叫太倉庫,稅賦直接收上來的那部分銀子,存在太倉。
內庫中屬於皇帝的私房錢主要三個。一部分漕糧折銀所得;沒收犯官的贓銀;皇莊、皇家工坊等自營單位。
還有一個來源‘損公肥私’,就是取太倉銀或太僕寺馬政專銀、光祿寺祭祀大禮專銀。這需要皇帝‘巧立名目’,與朝臣打嘴仗,一句話,皇帝得貪墨國帑。
某種意義上說,貪官、犯官、逆臣,都是在給皇帝‘存銀子’,越蹦躂,皇帝暗中越高興。
腹黑的想一想,有些皇帝養寵臣,何不是在‘玩期貨’!?
而內承運庫,既然它有公有私,實物與銀子來回轉換倒騰,就像秀二算賬一樣,一個百戶所一月都能榨出十幾兩,大明內庫,這裡面的油水大的可怕。
皇帝無奈又著急,為了銀子還派內侍去自營開礦。
殊不知,好多礦監稅監拿回來的銀子,都被大佬們釜底抽薪拿走了。這中間所有人都吃的滿嘴流油,唯獨皇帝,收到的銀子最少,還承擔了所有的罵名。
這是一個超級馬蜂窩,也是一條金光大道。
想富貴、想完好無損的活下去,必須與皇帝沾邊。
天下只有皇帝一人,能把泥沼出身的秀二,一把帶到‘天庭’。
萬曆,出了名守財奴,出了名的為金銀狂。
愛金銀沒錯,方法錯了。
如果秀二推斷的沒問題,內庫工坊的驚天大案,根源還是國家財政問題帶來的血腥。
引爆這個問題的導火索,應該是秀二兩年前來的時候,正要就藩的天下第一寵王,潞王。
潞王有多受寵,那是上了史書的,五年前,萬曆為了自己的親弟弟風光大婚,超額舉辦,掏光了內庫和太倉。
大家默契的貪汙,收支平衡異常脆弱,突然來這麼一個大窟窿,第一次經濟危機爆發。
好在自耕農社會,只有朝堂大佬著急。
兩年前,潞王就藩,萬曆要國庫贈送三十萬兩。
而戶部,這次連拆東牆補西牆的機會也沒有。
因為內庫給潞王修建府邸,已經花了六十多萬兩。
一句話,煌煌大明,因為潞王,資金鍊斷了。
所有人都不敢把這個窟窿捅出去。
怎麼補?
只能拖延一下,然後各方面暴烈操作。
拖了兩年,今年夏季,才給潞王湊夠‘路費’。
也難為朝堂大佬了。
……
水旌辰和兩人回來後,看到秀二在小床上靠著,雙眼閉目,兩隻手不停的在敲手指。
這是秀老大在想事情,三人默契的閉嘴沉默。
“諸位兄弟都是親軍,如果能冒著極大的風險進入陛下的法眼,你們會怎麼做?”
“這還用想,當然為皇家效死。”
秀二說了一句,站起來到炭盆前,還未坐下,刑良就給出了答案。
另外兩人也跟著點點頭,“不錯,我們是親軍,才不管別人。”
呵,皇權價值觀真他釀牛逼。
自己活的是個苦哈哈,還為皇帝奮不顧身。
說說也行,兩年了,才找到這麼一次險中冒險的機會。
好歹他是個機會。
機會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