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就在陳向東暗訪回去後的第四天,市委常委會研究幹部人事任免,毫無懸念,谷宇擬任林鶴鄉常務副鄉長獲通過,接下來是一週的公示。
谷宇是當天會議結束後,林雅勤給他打電話得知的,他並沒有喜出望外,更不會得意忘形。談國林也給他打了電話,剛好在山灣和莊方兩個村的工作告一段落,谷宇電話中順便跟他說了一下,準備去龍溝村。談國林讓他回去休整幾天,但他已經約好市旅遊局兩位專業技術人員,談國林沒法強求,只好叮囑他注意身體。
龍溝村位於莊方村東南面,相距有十多公里,那裡三省交界。 龍嘯山脈從西北往東南方向延伸,到龍溝村這裡稍稍轉彎向東延伸,形成一道長長的峽谷,峽谷不深,水面最寬處也不足八米,高低落差不大,水流不急不緩,很適合漂流運動。
龍溝村支書龍小軍,今年三十五歲,部隊特種兵轉業,本來在鄉政府辦,因為和唐曉華不對付,兩人經常吵架,性格直爽的龍小軍一氣之下回了老家。按說唐曉華和李新民一路,李新民應該向著唐曉華,但匪夷所思的是李新民竟然親自找龍小軍,做工作讓他擔任龍溝村村支書。上一次谷宇去龍溝村時,和龍小軍一起喝酒,龍小軍道出了原委。
前年夏天,有天晚上龍小軍值班,深夜了,他在政府院裡巡視一下準備睡覺,後面宿舍樓傳來吵鬧聲,心想誰這麼晚吵架,他當時只記得後面宿舍樓住的除了他自己,另外一個是鄉政府辦一個打字員,女孩子,家在山裡,單身一人在鄉里上班。走近一看,居然是李新民正拉著那個女孩一個勁的說好話。不用問也知道怎麼回事,龍小軍轉身就離開了,第二天那個女孩辭職走了,據說李新民給了她一筆錢。李新民怕龍小軍說出去,私下找過他,想意思一下,被他拒絕了。
谷宇聽了哈哈大笑,說怎麼這種狗血的事恰好被他龍小軍撞上了。
龍小軍身材魁梧,身高一米八七,本來挺英俊的一個人,但因為有次執行任務時受了傷,當時一隻手臂骨裂,臉上也有一道傷,提前退役了。臉上留下了很長一道疤痕,乍一看非但不再英俊,還有點像黑道上的大哥。龍小軍性格開朗,因為那道傷疤,笑起來讓人覺得反而怪怪的。初一看以為他很兇,其實真是誤解他了。真正的龍小軍很善良、熱心,回村擔任支書一年的時間裡,村裡留守和孤寡老人、小孩沒少受他的照顧,在村裡口碑非常不錯。
谷宇認識龍小軍是他剛到林鶴鄉報到那天在談國林辦公室,龍小軍到鄉里辦事,完後去看望談國林。從那以後兩個人經常聯繫。龍小軍知道谷宇在擬定鄉村發展規劃後,立即給他打電話,說龍溝村的峽谷可以做做文章。谷宇來了興趣,實地去轉了一圈,還真別說,細長的峽谷,加上週邊未被破壞的自然風光,很適合度假旅遊。夏天山谷裡的溫度要比外面低個五六度,氣候宜人。
龍嘯山脈東南面是嘉東省長湖市,距離龍溝村也就二十多公里,西南面則是安河省蕪嶺市,直線距離也就四十多公里,如果真要是把龍溝村的度假旅遊品牌打出去,附近周邊的市民一腳油門的事,客源應該沒有問題。
有了這個想法,谷宇去了一趟市旅遊局,專業人員來看了以後都說,這麼長時間居然沒有好好挖掘這裡的資源,簡直就是抱著金飯碗討飯吃。能夠得到專業人士的認同,谷宇聽了很高興。
谷宇來到龍溝村已經是公示期第三天,一見面,龍小軍就抱拳,“恭喜谷副鄉長。”
谷宇揮拳在他肩上打了一拳,笑著說,“你少來。”
正好是中午,龍小軍把谷宇的行李放進預先整理好的房間,接下來幾天谷宇要住在這裡。出來後對谷宇說,“走,去我家,咱倆喝點,慶賀慶賀。”
谷宇擺擺手,“吃飯可以,喝酒晚上再說,下午咱倆再去轉轉。”
兩人熟了,龍小軍也不客氣,“行,那就這麼著,聽你的。”
村部離龍小軍家不遠,步行幾分鐘就到。龍小軍愛人早就準備好了菜,只是不知道谷宇什麼時候到,菜沒炒。看兩人進門,正準備去廚房,龍小軍跟她說,中午別炒菜了,簡單點,晚上再做。
龍小軍有個兒子,今年不到五歲,長得挺可愛,谷宇以前每次來,基本都是在龍小軍家吃飯,一來二去和他兒子也混熟了。別看谷宇沒成家,可他挺喜歡孩子,前段時間回市裡辦事特地給小傢伙買了一個裝電池的小汽車玩具,小傢伙開心的不得了,在家裡地上玩個沒完。
一人一碗麵條,放下碗筷,兩人點了一支菸就要往外走,小傢伙非得吵吵著要跟去,龍小軍把他往自己脖子上一拎,帶著出了門。
龍小軍家住在峽谷的上游,沿著峽谷往下走,兩邊分散著不少村民的房屋。走了大概十多分鐘,來到一個開闊地帶。這裡準備做漂流項目的起點,望著延伸出去的彎彎曲曲的峽谷,谷宇問龍小軍,“上次跟你說的年輕人回來的問題有沒有進展?”
龍小軍自信的說,“沒問題,已經有五六個回來了,還有些人已經答應,只要這邊開工,他們就回來。上次我跟在東海承包工程的大強聯繫了,他現在帶著我們村裡三十多個年輕人在那邊幹活,那個工程國慶前能結束,正好這邊開始,他就帶人回來。”
谷宇看著龍小軍,“就是你上次說的你姨夫家的孩子?”
龍小軍說,“對,這小子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就得給我乖乖回來。”
谷宇哈哈大笑,“你這傢伙,以為還在部隊呢,還一聲令下。不過咱也不能讓他吃虧,回來幹工程也是有錢賺的。”
龍小軍說,“這你就別管他了,他有錢,我還尋思著讓他出點錢呢,入點股。”
谷宇沉思一會,“嗯,這倒是可以,其他鄉親願意的話也可以加入。”與山灣村那邊不同,這邊沒法建立合作社。除了投資商的錢外,其他需要靠貸款,如果能吸收點個人投資,貸款壓力可以小一點。
龍小軍也是愛動腦子的人,這段時間想了不少主意,“上次你提到的採摘項目和冬季淡季問題,我是這麼想的。”他轉身指了指左邊的山坡,“你看到那邊的一片樹沒,那是紅楓樹,到了冬季樹葉紅紅的,可漂亮了。挨著邊上的那片林子,使用價值不高,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換成梅花樹和櫻花樹。”越說他興致越濃,又轉向右邊山坡,“那裡可以種些果樹,像桃樹什麼的,桃花盛開的時候也是很漂亮的,這樣賞花、採摘、吃山味,淡季不淡。”
谷宇認真看了看,點頭道,“不錯。還有就是住宿問題。”
龍小軍嚴肅道,“這倒不是問題,山裡最不缺的就是蓋房子的材料,我想到時蓋點小洋房,建些小木屋,城裡人樓房住慣了,到這裡是休息的,需要安靜的環境。”
谷宇問道,“你是擔心那條路?”
龍小軍說,“是的,這邊到國道有五六公里,這段路太窄,還是砂石路,坑坑窪窪的,下雨更不好走。”
這件事谷宇考慮過,需要向上面申請點資金,“我來想辦法。”
兩人沿著峽谷往下走,邊走邊聊。不知不覺走了三公里多,到了計劃中的漂流項目終點。再過去就是龍河村,水面開始開闊,水流也平穩了。龍小軍站在那兒看著龍河村方向,“前天龍河村的支書祝衛國來找我,問我你什麼時候來,想來跟你彙報工作。”
谷宇笑笑,“他是想和你合作。漂流的客人到了這裡,他那邊搞些農家樂什麼的,也是可以的。”
龍小軍說,“是,他那邊不是也要搞竹海嘛,我們可以聯合,搞個旅遊一條龍。”
谷宇微微點頭,“對,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起喝酒。”
龍小軍豪爽的應聲道。“好。”
龍小軍掏出手機,給祝衛國打過去,“嗯?怎麼沒反應?”
谷宇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沒信號。”
龍小軍說,“這也是個問題。”
谷宇收起手機,“咱們往上走走,回頭我再找找電信局,可能的話請他們過來裝個基站。”
兩人差不多走了有四五百米,才有微弱的信號,龍小軍給祝衛國撥通後,祝衛國立馬答應這就過來。
龍小軍把兒子放下,拿出煙給了谷宇一支,兩人站在峽谷邊抽著煙等著祝衛國。
谷宇吐了一口煙後,看著龍小軍,“要是把你調鄉里去,願不願意?”
龍小軍被谷宇突然這麼一句問住了,“什麼意思?我沒明白。”
谷宇微笑一下,“有個位置適合你,鄉派出所所長,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推薦一下你。”
龍小軍聽了有點激動,“真的假的?”
谷宇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談書記人不錯,我跟他也說得上話。”
龍小軍說,“那這邊的項目怎麼辦?”
谷宇抽一口煙,“鄉里沒那麼快,還要報市局同意,你先在這邊做著,那個大強不是挺有能力嘛,看看他能不能回來接你的班。”
龍小軍忙點頭,“這倒是可以,他也懂工程上的事。”
正說著,谷宇的手機有來電,他拿起一看,是林雅勤,“林部長好。”
電話那頭林雅勤埋怨道,“在哪兒呢?打半天電話打不通。”
谷宇笑笑說,“我在龍溝村呢,這邊信號不好。有啥指示?”
林雅勤說,“明天下午一點半到我辦公室。”
谷宇“啊”的一聲,“我剛到這邊,明天市旅遊局的人還來談事呢。”
林雅勤壓低聲音道,“你小子別跟我講理由,不許遲到。”
谷宇說,“什麼事這麼急?”
林雅勤沒好氣的說,“你就裝糊塗吧,要去宣佈你和郭長清、劉老二。”
谷宇納悶,“這不還沒到時間嗎?”
林雅勤說,“肖部長要去省委黨校學習一週,回來就是國慶節了,只能提前。”
谷宇接電話的時候,祝衛國到了,等谷宇結束通話,簡單寒暄幾句後三人帶著孩子就往回走。
晚上三人喝了不少酒,谷宇酒量不錯,但走路也有點晃悠,祝衛國是徹底趴下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谷宇就醒了,又熱又渴,他乾脆起來,洗漱完後出門到後面的山坡轉了一圈,快八點才回村部,龍小軍和祝衛國已經拿了早餐在等他。
邊吃早餐谷宇邊給兩人交代,市旅遊局的人到後需要做的相關工作。
下午一點一刻,谷宇和郭長清、劉老二到了市委組織部。談話就是個形式,但又不能省,這是組織程序。谷宇看到除了他們三個人,還有不少人過來,心想,也是,二十多個崗位呢。
本來肖偉光只需要跟郭長清談一下,谷宇和劉老二由副部長談就可以,但肖偉光還是分別見了一下谷宇和劉老二。
谷宇進去的時候,肖偉光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繞過桌子和谷宇握了一下手,按說他也可以坐著不動,但對谷宇不一樣。谷宇在肖偉光對面的椅子上半個屁股坐著,挺直腰桿。肖偉光笑著說,“知道叫你來幹什麼吧?”
谷宇說,“知道了。”
肖偉光叮囑道,“你是這批提拔的幹部中最年輕的一個,既有組織對你的信任,也有對你的考驗。成績只代表過去,希望你再接再厲。”
“林鶴鄉目前排名墊底,全市的GDP也受到拖累。你的任務很艱鉅,壓力不小,好好配合國林同志工作。以前你可以集中在點上,但是現在起身份不同了,更要關注面。”
谷宇恭敬道,“明白,我會好好配合談書記和郭鄉長,努力做好工作,絕不會辜負組織和您對我的信任。”
肖偉光滿意的點點頭,“有什麼困難可以提出來,但我更希望你自己能夠先想辦法解決。今天人多,就不跟你多說了,等我回來後再找機會聊,一會雅勤同志送你們過去。”
全鄉幹部大會下午三點準時召開,會議由談國林主持,馬如兵宣佈市委關於郭長清、谷宇、邢紅、劉玉澤的任免決定。邢紅原是市委組織部幹部二科的主任科員,這次被提拔為林鶴鄉組織委員。林鶴鄉很多人都習慣叫劉老二,當聽到劉玉澤的任命時,臺下發出了嘻嘻的笑聲。
作為副書記、鄉長,郭長清表態時間用了十五分鐘,與談國林上任表態發言大的方面一致,政治思想工作、黨風廉政建設、全鄉經濟發展、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等,但是用詞細膩不重複,講話引經據典,文縐縐,挺有新意。
谷宇的表態很簡短,一是配合好談國林書記和郭長清鄉長,團結班子成員,認真紮實開展各項工作;二是著力推動全鄉經濟社會發展,當前的重點是組織實施好全鄉發展規劃;三是注重學習,提高自身修養。不到五分鐘,簡練不拖沓。
會議結束後,林雅勤沒讓談國林他們送行,說要和谷宇聊點事。殊不知,她說出一句話讓谷宇愣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