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
極品熱門小說推薦

蘇泉兒朱熵小說《探明錄》在線閱讀

《探明錄》第7章 牛進

顧知頌回神道:“毋須煩勞,我會從縣衙抽調人手日夜看護。還有你要記住,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案情,明白了嗎?”

王保:“是,還是大人想得周到。”

正說著,老仵作帶著工具包出現在門口,滿臉汗氣,上氣不接下氣地秉道:“老漢來晚了,還請大人恕罪!”說罷,下跪磕頭。

老古見狀走上前說道:“大人,這是縣衙以前的仵作老董,半年前已致仕。因為這出了命案,我就叫人又把他叫了來!”

顧知頌點點頭,忙將老董扶起,說了些安慰客套的話,便讓他重新將屍體檢驗了一遍。

老董按流程檢驗完畢後,將屍體的死因,死亡時間等信息對顧知頌一一詳細彙報。在場的人細聽之下,都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老董說的,和剛才那個莫名其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姑娘所說的,簡直如出一轍。

顧知頌聽著,臉色越來越差。

老古見他始終沉默不語,便率先解圍道:“好了,老董你先退下吧!王里長,如果沒有什麼事,你也請先回吧!以後對此案如果再有什麼疑問,顧大人自會傳喚你!”

王保神色哀悽道:“說起來真是慚愧,我身為里長,村子裡出現了這麼大的人命案,實在是難辭其咎……大人英明神斷,以後有什麼吩咐,一定跟老漢張口,王某一定竭盡所能!”

如此義正辭嚴,冠冕堂皇,就連顧知頌都感到望塵莫及。只得笑道:“那就有勞里長了!”

回到縣衙,已是晌午。

老古將顧知頌的烏紗帽摘下,放到一方抽屜中,猶豫半晌,怯生說道:“大人,此樁謀殺案正讓我著實一驚,我在縣衙辦案几十年,碎屍案,割頭案也經過不下幾十起,這將頭顱砍下又接上狐狸的頭,還真是聽都沒聽過。真是匪夷所思啊!”

顧知頌端起面前的茶杯,用茶蓋將杯中漂浮的茶葉撇到一旁,輕輕吹了幾口,將茶水送至口中,才淡淡說道:“本官也是頭一次!”眼神卻牢牢定在遠處,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良久,他忽然抬頭問道:“老古,昨晚的卷宗你還記不記得?”

“哪一卷?”老古應聲問道,說著轉身走到黑漆書架上,將一沓卷宗取下,送至顧知頌的面前。

這是每日清晨老古必做的事——將前一日顧大人熬夜看完的案卷取至二堂歸檔,方便日後查閱。

顧知頌滿意地笑了笑,接過來快速地翻了幾頁,接著說道:“怪不得這麼耳熟,與郝金守之女郝紅梅訂了娃娃親的張家獨子,也叫張弛!”

老古思忖片刻,也笑道:“可不是!那張弛就是臨溪村人士!還真是巧合!”

顧知頌濃眉緊皺,眼眸中劃過思量的精光。

“大人覺得今日帶回來的蘇姑娘,會是本案的嫌疑人嗎?”老古在心裡思量片刻後,終於開口問道。

“哦,不是!”顧知頌解釋道,“我帶她回來,是因為另一件案子。”

兩人正交談著,一聲輕咳從門外飄來,循聲望去,一個眉目英氣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門口。由於長途跋涉,一雙黑亮幽深的眼睛裡寫滿疲憊。

顧知頌站起身,走到門口,對他上下端詳了半天,才道,“斂之啊,多日不見,你瘦了。”

“應該是著急趕路的緣故吧!”朱熵長腿跨過門檻,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一屁股坐在朱漆雕花椅上,慵懶地半開玩笑道,“不過揚州府的青團不錯,我買了一些給你帶了回來。老古啊,回頭拿去熱一熱。”

老古口中應著,接著說道:“我看朱公子如此疲憊,不如老古現在去給你燒些熱水,洗洗風塵吧!”

朱熵點點頭,作揖敬道:“有勞!”

此時,房內只有顧知頌與朱熵二人。朱熵小聲說道:“我已經細細查過,光是那口棺材中的官銀,就有兩萬兩有餘。但我想,遠不止如此。”

顧知頌思慮片刻,說道:“沒想到,這運河縣的水還真是深。未至此地時,我一直以為與我為敵的是什麼混跡江湖的剪徑強賊。這麼一看,分明是有人監守自盜,內外串通。”

“早就聽說,這裡的仕宦鄉紳魚龍混雜,又與當地,與京城之間存在有著很複雜的關係網,只怕這盤根錯節的糾纏輕易不可拔除。當下還需謹慎,不能輕舉妄動,畢竟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朱熵分析道。

顧知頌:“我們此次前來的目的已然明朗,對方也一直在暗處窺伺,我就怕他們會因此暫時收手,這樣,就很難從現有的證物中,找出端倪了。”

“我的直覺是,對方是極其聰明且自負的人。很快,他們必會派人前來試探,顧兄還需格外留意。”朱熵提醒道。

顧知頌點頭表示贊同,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他說道:“今天在調查一宗命案時,遇到了一個姑娘,她也許能給我們提供一些額外的線索。”

朱熵猜度片刻,道:“可叫蘇泉兒?”

衙吏來報,臨溪村裡長王保帶著一箇中年男子前來,稱有關於張忠被殺一案的最新線索。顧知頌忙命他將二人領至二堂。

只見王保身後跟著一個高瘦的男子邁進門檻。男子頭戴一頂高高的黑帽,其上扣著一枚金鑲寶玉,身穿一身墨綠色刻絲長衫,外披一件棗紅色祥雲暗紋的長袍。腰間黑綢腰帶之上佩著一枚精緻的翠色玉,隨著雙腿移動的幅度來回搖曳。

帽子下露出兩邊鬢角,梳得一絲不苟的長髮披在腦後。再看臉上,細嫩的面上滿是溝壑縱橫,可見即使不幹粗活也難逃歲月侵蝕。

他跟在王保身後,規規矩矩站著,也半弓著腰淡笑著,一雙單眼皮下的小眼睛炯炯有神,透著生意人的奸猾。

朱熵定睛一看,很明顯,此人熱衷於追求時尚,穿的是不知從何處聽來,京中名流正時興的衣著樣式。但也只是學會了一點皮毛,而胡亂搭配而已。不過,此人倒真捨得給自己花錢,衣物面料都是南直隸所特產的上等絲綢。但審美,可就真是慘不忍睹了。

顧知頌率先開口問道:“王保,你來找我有何事?”

王保滿臉堆笑解釋道:“回大人,這是臨溪村福客來的老闆,名叫李福才。他剛才來找我,說昨晚曾經見過張忠。”

“哦?”顧知頌挑眉,“在哪?”

李福才恭敬答道:“就在小人店裡。是這樣的,昨天晚上,由於天氣不好,小人便囑咐夥計早點關門打烊。可就在這時,遠遠就見張忠朝這邊走來,原來他是來打酒打菜的。我感到納悶,因為張忠平日非常節儉,從不光臨我店,就把他讓進來。等待的間隙和他攀談了兩句。”

“那都說的什麼?”顧知頌伸手為王保和李福才讓座,自己和朱熵也就近坐下,細細聆聽詳情。

李福才接著說道:“我問他,‘怎麼張忠兄弟今天鐵樹開花,捨得為自己買下酒菜了?’張忠笑了兩聲,看上去心情很好,對我說,他與人有約。我順勢問,這麼晚了,和誰有約,他卻只是笑笑,什麼也沒往下說。”

“然後呢?”朱熵開口問道。

“然後?我和他東拉西扯了幾句,這時候牛進就進來了。”談到此處的時候,李福才臉上原本平淡的表情瞬間起了波瀾。

“牛進?”顧知頌皺眉問道,這個名字,他好像聽過。

王保低聲解釋道:“就是我們村的一個屠戶。”

李福才停頓,喉頭吞嚥了一下,說道:“牛進和張忠見了面,才說了兩句話,就在我店裡打了起來!”

顧知頌聞言大驚,眼底帶著一縷駭怪:“怎麼回事?”

李福才想了想,回憶拉回到了昨晚。

當時,他見二人正要動手,確切的說,是牛進單方面要動手的時候,他便要上前勸架,畢竟此時在自己店裡,出了事不好。

牛進被他拉住勸了半天,情緒稍有緩解,便跟他說了事情的原委。原來事情的起因,竟是因為一頭豬。

不知多少天以前,牛進發現自己家豬少了一頭,找了一天一夜都沒找到。第二天凌晨,有村民跟他說,昨晚看見有一頭黑底白花豬往山上跑。牛進聽說後便趕緊循跡上了山,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還看見了剛從山上打獵回來的張忠,二人還相互打了招呼。

可等到他跑到山上時,並沒有找到自己家的豬,倒是看到了堆在一起的豬骨。

都知道,豬是屠戶的命,牛進惱羞成怒,以為張忠把他的豬宰了,便去找張忠理論。張忠對此不承認,由此,二人便結了樑子。

“那頭豬,到底是否為張忠所殺?”顧知頌插話問道。

王保搖了搖頭,率然說道:“不會的。”

“為什麼?”

王保與李福才對視了一眼,說道:“張姓在臨溪村人不多,是以前搬到這裡的外來戶。他們家信奉回教。雖說百年間,大多數生活習性上漸漸地與其他村民同化,但不食豬肉的習俗始終未變。”

顧知頌點了點頭:“牛進也是臨溪村村民,這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知道啊!怎麼不知道?”李福才解釋道,“只是,牛進這個人,里長也是瞭解的,是村子裡有名的暴脾氣。我昨晚也是這麼勸他的,他卻說,不食豬肉並不代表可以不殺豬。這張忠分明是故意跟他作對!”

“王保!”顧知頌忍無可忍,轉而對王保斥責道,“我先前還問你,張忠是否與人發生過口角,你還信誓旦旦得對我說沒有。可牛進和他的矛盾積壓了這麼久,你卻渾然不知?你這個里長是怎麼當的?”

王保眼神閃爍,滿臉委屈道:“是,大人教訓得對!是小老兒的疏忽。”他沉思了一會,眼珠轉了轉,又抬頭對李福才問道,“李福才,你說,後來怎麼樣了?”

“兩個人最後也沒打起來。後廚將張忠要的飯菜備好後,他便帶著酒食走了。牛進說本來想喝點酒來著,此時心情不好,什麼也沒要也走了。不過,他臨走的時候,好像嘟囔著一句話。”李福才答道。

“什麼話?”顧知頌急問道。

“他說,他早晚要殺了張忠,為他的豬償命!”

眾人瞠目結舌,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朱熵從旁靜聽半晌後問道:“你是說,兩個人是一前一後走的,是嗎?”

“是!”

“大概什麼時候?”

“什麼?”

“我說他們走的時候,是什麼時辰?”

“應該是戌時剛過。”李福才回憶道。

李福才將自己瞭解的情況都對顧知頌一一彙報,和王保在縣衙呆了半晌,便在顧知頌的授意下回了村子。

朱熵凝思片刻後,分析道:“看來,目前這個牛進,嫌疑最大。”

顧知頌靜默許久,抬手命道:“任五,任六,你們兩個,立刻去臨溪村牛進家中,從裡到外搜捕一遍,並把他帶回來,速去!”

任五任六:“是,大人!”

二人領著幾名衙吏揚長而去。

泉兒愣愣地坐在一張由一條木板搭建的床上,一陣陣乾嘔,空氣中瀰漫著潮溼腐爛的味道。

床上有一條潮溼掉絮的棉被,散發著一股惡臭,針腳的縫隙裡爬出一隻黑色的小蟲。她屏住呼吸,使勁全力,將棉被拖至地上,棉布因潮溼很重,費了一番力氣。最後,她輕輕將屁股挪至床板的一角,坐了下去。

一名中年婦人端來一隻碗,放到靠近欄杆的地上,淡淡地說道:“姑娘,喝水吧!”

泉兒極不情願地挪過去,拿起那隻碗,見還乾淨,便心滿意足地一飲而盡,對婦人道了聲謝。

婦人心一軟,便問道:“姑娘,你犯了什麼事了?跟大姐說說!”

泉兒一聽,語氣中滿含著委屈,重重嘆了一口氣,說道:“哎!大姐!你說……這年頭,坐牢的有幾個真正犯了事的?”

“哎——”婦人擺擺手,嗞嗞嘆道,“可別這麼說!你要真有什麼冤屈,一定不要憋在心裡,說出來!聽說,咱們這新來的顧大人,可是個清官,他不會輕易冤枉好人的。”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