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就有本事衝我橫,有本事你衝你那侄子橫去!你覺得吃紅薯委屈你了?你有本事就和人家一樣,吃肉呀!我也跟著你這個生產隊隊長沾沾光!”
陳紅梅陰陽怪氣道。
江福全一愣。
“誰?哪個侄子?”
他也就是下意識一問。
緩過神來就知道是江洲了。
畢竟二哥的兒子不在裡七村。
陳紅梅冷笑:“除了江洲,還能有誰?今天那小子可是吃了一次辣椒炒肉!我聞得真真切切的!他家門口菜地裡的辣椒都被摘走了不少!準不會錯!”
“人家一二混子都能吃上肉,你個生產隊的大隊長,天天吃紅薯,你好意思麼你!”
江福全有些蒙圈。
花了好半晌才算是緩過神來,明白陳紅梅究竟說了啥。
“吃肉?你怕不是聞錯了!”
江福全冷了臉,道:“一天天的竟說這些有的沒的,他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兩個丫頭都快餓死了!紅薯都沒得吃,哪裡來的肉?”
“好歹也是當嬸嬸的人,一張嘴沒門把,亂說話!”
陳紅梅下意識就想反駁。
但是話到嘴邊,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沒證據!
總不能就說是自己聞著吧?
實際上,她也覺得這事兒不可能。
只不過今天和江福全鬧矛盾,她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了。
“明天清明節了,我去縣城裡稱點肉,回來做清明果。”
江福全啃了一口紅薯。
說起肉,他也嚥了一口口水。
說邊說著又邊朝陳紅梅看了一眼。
“瞧瞧你那饞樣兒!叫別人看見了,可給兒子丟人!”
陳紅梅這會兒聽見有肉吃。
一口氣頓時就順了。
“哼。”
她點燃爐灶,往裡面塞了一把柴。
“誰見了我不說羨慕?我才不會給咱兒子丟人呢!”
提起兒子江明帆。
兩人齊齊露出了笑臉。
也對。
管人家吃不吃肉?
反正有江明帆在,那就是他們老江家的金孫子!
他們硬氣著呢!
…………………………
團團圓圓第一次看見電燈,開心得在床上直蹦躂。
江洲陪著兩個小傢伙玩兒了一會兒後,總算是和柳夢璃將孩子哄睡了。
“你和孩子睡,我出去一趟,可能要晚點回來,不用擔心我。”
柳夢璃看了江洲一眼。
神色有些不自然道:“誰擔心你了?”
江洲笑了笑倒也沒接話。
“記得鎖好門,我會帶鑰匙出去。”
江洲說完就拿起煤油燈就準備出門。
他準備出去摘艾草。
明天就是清明節,他得抓緊時間趁著夜色去摘艾草。
時間充裕,多摘一點是一點。
這樣的話,明天早上就能夠早點出發。
見江洲提著煤油燈出門。
柳夢璃大致猜到了他要去摘艾草。
心裡複雜極了。
江洲走到院子門口。
柳夢璃想了想,快步走了過去,輕聲道:“早點回來,注意安全,別靠山腳下太近了,有野豬。”
裡七村是山區。
三面環山。
野豬多,狼多,聽老人說,老虎也見過。
總之,危險的很。
江洲回頭衝著她一笑。
“知道了,放心吧。”
說著拎著煤油燈出門了。
柳夢璃站在原地,愣愣的盯著院子門口發了一會兒呆,而後暗暗一跺腳,轉身回了房間。
她擔心江洲做什麼?
這裡七村,他比自己熟悉得多。
總不至於做傻事,給野獸送嘴裡去!
…………………………
然而,江洲是真的選擇了做傻事。
倒不是別的。
而是今天早上摘艾草的時候,他就發現,靠近盤九彎的山腳下,有一大片長勢極好的艾草和野菜。
盤九彎之所以喊這個名字,是因為裡七村的老人說,這山極高。
足足九個大彎爬上去才能到山頂。
山勢險峻,猛獸極多,十分危險。
白天來還好。
晚上是真的危險。
不過。
江洲選擇了冒險。
畢竟他得速戰速決,摘滿兩個尼龍袋,再摘個一籃子的野菜,這樣收入能翻倍。
為了錢,冒一次險,值得。
江洲打著煤油燈就開始摘艾草。
艾草很多。
江洲帶著小鋤頭來的,速度很快。
一個多小時後,兩個尼龍袋滿滿當當的裝滿了。
他將艾草放好,又往山腳下的竹林裡走了走。
這個季節,春筍出來了。
這也是難得的美味。
縣城裡基本吃不到,要是拿去賣,肯定也十分緊俏。
江洲拎著菜籃子走進竹林。
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剛剛冒出頭的竹筍。
黑白的外殼,毛茸茸的,頂著幾片小葉子。
正鮮美的時候。
他一喜,趕緊蹲下身子開始挖竹筍。
莫約挖了兩三棵後,他正準備支起身子,離開竹林。
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密集奔騰的腳步聲。
是野豬。
成群出沒的野豬。
趁著夜色,來農田裡禍害莊稼。
靜謐的夜色裡,這聲音從山上往下奔湧,像是雷聲轟轟。
江洲剛重生,習慣了後世的大都市,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腦海裡短暫的空白了三秒鐘後。
一瞬間,炸了。
特麼的。
“艹!野豬!”
饒是江洲,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手裡拎著裝著竹筍的籃子,直接往地上一扔。
他轉頭拼命往竹林外衝了出去。
三分鐘後。
江洲蹲在農村小路旁,大口大口喘著氣,身後只覺得火辣辣的痛。
也幸好自己年輕,身強力壯,鉚足了勁兒跑。
那一籃子竹筍也不可惜,明天早上過來撿就是了。
兩袋裝滿了艾草的尼龍袋還在地裡,江洲也不敢去撿了。
誰知道現在野豬還在不在。
江洲蹲在地上,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剛起身,又覺得背後火辣辣的痛。
估計是從竹林裡往外跑的時候,被樹枝什麼的給颳著了。
他咬著牙,起身,撿起地上黑掉的煤油燈,趁著月色摸黑回了家。
………………………………
房間裡。
躺在床上的柳夢璃怎麼也睡不著。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會失眠。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為江洲。
前段時間柳夢璃就聽村子裡的村長說,最近開了春,山上的畜生都活躍起來了。
村子裡不少莊稼漢都和野獸起了衝突。
傷了不少人。
那還是白天。
而現在,江州出去的時候,可是晚上……
柳夢璃翻了個身。
強迫自己想要入睡。
然而越是強迫越睡不著。
迷迷糊糊中,忽然聽見院子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一瞬間驚醒。
趕緊豎起耳朵聽著。
是江洲。
她聽腳步聲能夠聽的出來。
江洲腳步聲有些亂,聽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柳夢璃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
睡意逐漸消退,窗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江洲似乎是走到了廚房。
隨著水聲響起的,是他倒抽冷氣的聲音。
柳夢璃心尖一緊。
她下意識的穿衣起身,拉亮電燈,朝著屋外走去。
“你怎麼了?”
藉著窗戶映襯出來的微弱燈光,柳夢璃看清楚了面前的江洲。
她嚇了一跳。
就看見江洲的背後都是血。
江洲這會兒正脫了上衣,拿著水瓢往背後澆冷水呢!
畢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給弄破了,怕有毒,拿著水,洗一洗。
可惜在後背。
不太方便。
冷水一刺,鑽心的疼。
“你怎麼出來了?”
江洲支起身子,趕緊別開後背,免得嚇著柳夢璃。
“我沒事,就是被樹枝劃了口子,我洗一洗,等會兒就睡了。”
江洲道:“晚上天冷,你趕緊回去吧。”
柳夢璃抿了抿唇。
她看著江洲,眸色有些複雜。
實際上。
這要是之前,她才不會管他死活。
但是。
想起他這兩天的所作所為,柳夢璃卻不論如何都無法告訴自己,無視眼前的一切。
“要是傷口裡有小刺就會發炎,到時候還得花錢看病。”
柳夢璃頓了頓,道。
也不知道這個藉口是說給江洲聽還是自己。
她走過去,指了指屋子裡,道:“去裡面,我給你擦。”
江洲一愣。
他沒想到,柳夢璃居然會關心自己。
咧嘴一笑,露出白燦燦的牙,他點頭順手將沾了血的長袖往地上一扔,跟著就走進去了。
柳夢璃:“……”這人,笑什麼笑,活該他疼!
兩人前後腳走進屋子裡。
走進房間。
昏暗的燈泡下,團團圓圓睡得正香。
柳夢璃端了一盆水過來,藉著燈光,總算是看清楚了江洲背後的傷口。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她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一道足足巴掌長的傷口,猙獰翻卷著。
像是被尖銳的木頭劃傷了。
裡面還有不少細細的木刺。
她沒由來覺得刺眼。
“摘竹筍的時候野豬剛好下山,我跑得快,沒注意那麼多。”
江洲笑著道。
他背對著柳夢璃,看著熟睡的兩個孩子,語氣輕鬆。
柳夢璃沒說話了。
她拿起擰乾的毛巾,避開卷起來的肉,將汙血擦乾淨。
又細細的拿著繡花針,將肉裡面藏著的木刺給挑了出來,最後找了幾塊洗乾淨的布,往裡面塞了灶膛灰,將傷口包紮好。
整個過程,江洲一聲不吭。
“好了。”
柳夢璃道。
不知不覺,她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江洲站起身,嘗試著動了動,旋即轉頭對著柳夢璃一笑。
“不疼了。”
他說著就往外走。
“你早點睡,明天等我回來給孩子做清明果吃!肉餡兒的!”
說完後江洲就出去了。
柳夢璃站在屋子裡。
看著他的身影沒入夜色中。
心尖尖忽然酸了一酸。
不疼?
當她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