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顧輕舟就自報家門,又把她如今的處境,以及她進城的目的,全告訴了慕三娘。
兩人說了將近一個鐘頭。
慕三娘胸口那團興奮漸漸散了,她吸氣冰涼,道:“他們這樣對你,會遭報應的!”
顧輕舟笑:“天道聖明,時候未到而已。”
她很樂觀,慕三娘欣慰。
晌午,顧輕舟留在慕三娘這裡用午膳,慕三娘也簡單介紹了她家裡的近況。
家中一共五哥孩子,長女十三歲,次女十一歲,長子八歲,三人都在同一間學校讀書。
剩下的兩個也是兒子,一個六歲,一個四歲。
龐大的家庭,望子成龍的何先生和慕三娘用微薄的收入養著,早已重擔累累。
“姑姑,我可以到您的藥鋪坐診。”顧輕舟道,“等生意一日日好起來,咱們可以開個中醫院,比西醫還要吃香!”
“那好,你常來玩。”慕三娘寵溺顧輕舟,哪怕顧輕舟不會看病,也讓她常到藥鋪裡,彼此親近。
“是。”顧輕舟笑道。
慕三娘見她是一個人來的,留她吃了午飯之後,喊了個啞巴夥計,讓他送顧輕舟回家。
顧輕舟細看他,但見他寬額高鼻,深眸薄唇,哪怕是衣著不合身,仍有幾分無法遮掩的矜貴,氣度雍容。
他是天生的貴胄。
一個人氣質如此上佳,定是生活在極好的家庭,他為何會做了小夥計?
顧輕舟眼睛微轉,隱約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夥計陪同顧輕舟往外走,顧輕舟揚起臉問他:“你是天生的啞巴嗎?”
男子眸色冰涼,懶得答話,繼續往外走。
顧輕舟也沒指望他會回應,跟緊了他的腳步。
出了平安西街,遠處有黃包車,男子利落打了個響指,像叫自家汽車那樣,叫了黃包車過來。
他衝顧輕舟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顧輕舟自己上車,然後轉身回藥鋪,半分沒有多留的意思。
很有個性的夥計!
顧輕舟看著他的背影,沒見過達官貴人的何掌櫃和慕三娘不知他的深淺,顧輕舟卻略懂一二。
她唇角挑起一抹淡笑:“看來,我尋到了一位貴人!”
翌日下起了寒雨。
顧輕舟今天下樓有點晚,全家都坐在餐廳獨缺顧輕舟。
“阿爸,我來晚了。”顧輕舟笑道。
她一襲老式衣衫,青絲低垂,露出一段修長嫩白的頸,流水肩纖薄,柔媚又清純,將老式寬大的斜襟衫,穿出了玲瓏美感。
“阿姐,你瞧顧輕舟,她又穿這種老式的衣裳。”老四顧纓低聲,跟老大顧緗耳語。
“她就是上不得檯面。”顧緗咬牙切齒。
就是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居然可以做督軍府的少夫人。
老四顧纓則想要當場諷刺顧輕舟,被秦箏箏的一個眼神遞過去,話就堵在喉嚨裡,不敢說出來。
“輕舟小姐,你今天要跟著太太去司家看望司老夫人麼?”三姨太蘇蘇突然問。
顧圭璋抬眸,問顧輕舟:“督軍府打電話給你了?”
他都不問秦箏箏。
顧輕舟搖搖頭:“沒有。”
顧圭璋不解,看著三姨太。
秦箏箏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十分難堪。
昨晚是司夫人打電話來了,說司督軍的母親,想要見見顧輕舟這個未來的孫兒媳婦。
司夫人還暗示秦箏箏,顧輕舟未必就是少帥的未婚妻。
於是,她打算帶著顧緗,以“少帥未婚妻”孃家人的身份,去看望司老夫人。
司老夫人年老昏聵,萬一真喜歡顧緗,先認下了顧緗,司夫人再裡應外合,司督軍為了孝道,也要放棄顧輕舟的。
多好的如意算盤,卻被三姨太偷聽到了電話,還當著全家人的面說了出來。
秦箏箏怒極,她之前能容得下三姨太,是為了防止二姨太獨寵,讓她們倆相互制衡和爭鬥。
如今看來,這個三姨太是留不得了。
秦箏箏收斂心緒,笑容溫婉慈祥,“我打算吃完飯再跟輕舟說,沒想到三姨太這麼心急。昨晚督軍夫人的確來了電話,讓輕舟去看望司家的老太太。”
言語之中,點明三姨太邀功,甚至誣陷太太。
二姨太當即落井下石:“蘇蘇最擅長聽牆根了,太太跟督軍夫人打電話,她都知曉。”
三姨太腹背受敵,一時間臉色微白,手裡的白瓷小碗捏得有點緊。
顧輕舟知曉三姨太在刻意幫她——當然也是為了利益。
但眼下,顧輕舟需要盟友。
“原來是要去督軍府啊,我說太太和大小姐怎麼都換了如此好看的衣裳。”
她聲音溫軟,眼眸幽靜,墨色眸子映襯在蔚藍的眼波中,像月夜下的古潭,靜謐、深不見底,卻偶然閃過幾縷粼粼波光。
這柔色眸子裡,閃過幾分鋒芒時,顧圭璋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