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氏看著鐘意半晌才回神,這才垂眸淡淡掃了地上跪著的劉春一眼,周氏自恃身份,淡然開口。
“你娘畢竟在這府上伺候了半輩子,她死了我也很惋惜,只不過鐘意這個樣子,你說她殺人,卻是沒什麼信服力的。”
周氏這話裡,隱隱帶著一絲暗示。
“夫人,就算我娘不是她殺的,也定是她剋死了我娘,求夫人為我娘做主。”
劉春說完,伏地號啕大哭。
她娘是誰殺的劉春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昨天她娘在鐘意手上吃了癟,今日她要為她娘討回來。
鐘意氣的險些樂了,她就算是克人,也是先克周氏,能克得著劉春她娘嗎?
就見周氏抬頭,仔仔細細地又將鐘意的臉打量了一番,那眼神深邃,讓人琢磨不透。
在鐘意看來,那眼神就是在憋著壞。
“這樣啊……”
周氏緩緩開口,意味深長地,忽的就笑了。
“說不定是這府上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稍候,我請人來看一看,順便替你娘做一場法事。”
“夫人……”劉春面有不甘,還要再說什麼。
周氏垂頭微微變了臉色,原本和氣的面容裡帶著冷意和警告。
劉春張了張嘴低下頭,不敢再說什麼,鐘意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就聽周氏對身邊的嬤嬤道:
“給大小姐換上乾淨的衣服,老爺還在大堂等著她呢。”
那嬤嬤應下,端著衣物就向鐘意走來,抓著她就要給她換衣服。
“我不要,我不走,我要陪著嬤嬤。”
鐘意執拗的不配合,周氏身邊的幾個嬤嬤愣是摁不住她,氣的在她身上暗自掐了幾把。
鐘意吃痛,她鐘意向來不是這受委屈的人,但為了地上的劉嬤嬤,她捏緊拳頭暗自將這仇記下。
周氏無法,想著鍾萬凡還在等著,今日不能出什麼差錯,便只能壓著心中的火氣哄道:
“鐘意,你要聽話,乖乖將這些新衣服換上,我會請大夫,給劉嬤嬤醫治的,若你再這麼鬧下去,只會耽誤劉嬤嬤的傷。”
周氏這話就是說:若你不聽話,那就不會給劉嬤嬤請大夫的。
“真的,真的會請大夫?”
鐘意半信半疑,卻是安靜了下來。
“真的。”周氏在心中冷笑,回頭吩咐身後的丫頭。“去將府中的大夫請來。”
鐘意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周氏忽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笑道:
“快將這衣服換上,今日你可是要進宮謝恩的,去瞧一瞧的你未婚夫婿,老爺還在等你呢。”
鐘意看著周氏這笑,總覺得沒好事。
但這進宮謝恩是大事,她該是推脫不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於劉嬤嬤,就算周氏不請大夫來,就這樣靜養著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鐘意想著,背過身去迅速的地將劉嬤嬤額頭上的傷口包紮好,又費勁兒地將劉嬤嬤抱到了床上安排好。
周氏上前兩步,她緊緊盯著鐘意的臉,就好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她放緩了語氣,輕聲道:
“放心吧,大夫馬上就來,劉嬤嬤不會有事的。”
“夫人,我娘……”劉春不甘心的瞪著鐘意,卻被周氏一個眼神嚇得閉了嘴。
周氏冷笑一聲。
“事有輕重緩急,等大小姐從宮中回來,此事我定會徹查的。”
鐘意挑眉冷笑,聽周氏這話,等到自己從宮中回來,看來,周氏是要找她算賬的。
鐘意又不放心地看了劉嬤嬤一眼,她只能換了衣服過去。
她爹此刻正在大堂等她。
鍾萬凡看見鐘意這乾淨的樣子愣了一下,雙眼緊緊地盯在鐘意的臉上,那端著茶杯的手都在輕輕地顫抖著。
鐘意總覺得他們不是在看她,而是在透過她這張臉看別人。
此刻鐘萬凡是如此,方才周氏也是如此。
鐘意權當沒瞧見鍾萬凡的失態。
頃刻間,鍾萬凡就恢復如常,一副沉穩地讓人捉摸不透的樣子。
“老爺,夫人說她身體有些不舒服,頭疼病估計是又犯了,怕是不能跟著老爺一起進宮謝恩了。”
“請大夫瞧一瞧吧。”鍾萬凡只冷淡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多關心的樣子。
“走吧。”
鍾萬凡只說了這一句,看也不看鐘意,便率先走了出去。
鍾萬凡脊背筆直,瞧上去儒雅之中帶著說不出來的威嚴,鐘意忙乖巧地跟了上去。
府門口,鍾萬凡只覺得有一個小小的力道拽住了他的衣袖。
他一回頭,就瞧見了一雙怯生生的眼睛,說不出的惹人憐愛。
“爹爹,我可以跟你乘一輛馬車嗎?”鐘意抬頭小聲問道。
“我不會鬧爹爹的,我會乖的,我……我只是有些害怕而已。”
鐘意說著,緩緩垂下了頭,那隻拽著她爹袖子的手緊張地捏緊,看起來無助又可憐。
鍾萬凡看著面前停好的兩輛馬車,片刻之後,應了一聲,緩緩點了點頭。
鐘意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的,她乖巧地笑著,沒有亂動。
管家在一旁有些詫異,鍾萬凡是從不喜歡與人同乘一輛馬車的,就連周氏也不例外。
管家片刻之後又覺得理所應當,畢竟,之前去世的先夫人,是有這個殊榮的。
而鐘意,正是那位先夫人生下的女兒,管家想著,忙上前給鐘意掀起馬車的簾子。
“大小姐,您慢些。”
鐘意扶著管家的手緩緩上了馬車,只聽馬車外管家對她爹笑說:
“老爺,老奴總覺得大小姐這幾日似乎沒有以前那麼瘋了,看上去安靜了許多。”
沒聽見她爹的迴音,只聽管家遲疑片刻又笑道:
“要不要,老奴找大夫來給大小姐瞧一瞧,萬一大小姐病情好轉了呢,也是一樁喜事。”
鐘意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始終沒聽見她爹是如何說的,就見簾子被掀開,她爹進了馬車。
鐘意傻傻地衝她爹笑了一下,鍾萬凡瞧見了也沒理人,只是正襟危坐著閉上眼睛假寐。
鐘意也不在意她爹的冷淡,馬車緩緩行進,鐘意乖巧地坐在她爹的腳邊。
“爹爹。”
鍾萬凡沒理人,像是睡著了。
鐘意耳朵靈敏的很,聽著鍾萬凡那呼吸聲,她心裡知道對方沒睡,又輕輕地喚了一聲:
“爹爹。”
鍾萬凡眼睛眯起一條縫隙,冷眼垂眸打量著她,讓人捉摸不透。
“爹爹,這兩日來我總是做同一個夢,夢裡有個白鬍子的老爺爺,他說我的病正在慢慢好起來。”
鐘意傻笑著說著,說不出的天真無邪。
“可我說,我的身體好得很,我沒有病呀,嘻嘻!”
說實話,鍾萬凡的眼神向來很有壓力,深沉地讓人看不透,普通人與他對視,首先在氣勢上就先弱了幾分。
可鐘意一派坦然。
就見鍾萬凡又閉上了眼睛,不願意看面前的這張臉。
他長出了一口氣,似是不耐煩與一個傻子浪費唇舌。
半晌。
“然後呢?那位老者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