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秋記事》第8章 師兄
從安寧城回安寧縣有幾日了,帶了一馬車的賞賜,可把木秋高興壞了。
她在那裡買了不少東西回來,準備左鄰右舍分一份。
劉大娘喜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雖然木秋給的是劉嫂子和孩子們的,劉大哥常年不在家,劉大娘雖然勢利,待劉嫂子還是不錯的。
劉大娘三個兒子,早已經分了家,劉大爺早就不在了,劉大娘一直跟著大兒子就是劉嫂子一家住。
王大媽一如既往不肯要,王大媽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女兒嫁得遠,不常回。兩個兒子和劉大哥一起在外地做生意。
不過王大媽的兒子們都是舉家在外,幾次接王大媽,王大媽不肯走,說王大爺身體也不好,說怕哪一天突然就去了,來回折騰麻煩。
王家劉家都是生意人家,家境都還不錯。
木秋告訴她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就送給王大娘打發時間。
王大媽拗不過,勉強收下來。木秋給王大娘的是城主賞的藥材,她撿了些常用又滋補的送過去,具體怎麼用就看王大娘自己了。但她還是和王大媽提了提,不要過量,任何補的大量會適得其反。
王大媽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伺候老頭子這麼多年,她已經有經驗了。
晚上王大媽給木秋送來了些自己做的鹹菜,小魚乾什麼的,讓她們用來下飯。
劉嫂子也提了一小籃子雞蛋過來,說自己家的雞下的。
劉家四個孩子也跟了過來,小文小初歸了家,幾個孩子在院子又叫又跳。
木秋把去安寧城買的各色點心都拿了點出來,劉嫂子王大媽直呼不要拿出來,容易壞。
許遠在書房檢查這段時間外出的公務,舒了口氣,子玉還算靠譜,公務都處理好的,不過公務本身也不多。
聽著吵鬧的聲音許遠笑了笑,找了本書在書房看,直到王大媽,劉家一家離去。
洗漱好後,小文小初吵著要和木秋睡。木秋笑話她們,這麼大了還和娘睡,不怕羞。
小初哈哈爬到床上「不羞、不羞」木秋被鬧得沒辦法讓他們先躺床上去。
許遠進屋看見玩鬧的三人,提醒她們該休息了,讓他們回房,小文閉目裝睡,小初大叫不要,說爹就和娘睡,不讓他跟娘睡。
許遠冷哼一聲「那是我娘子」
小初也哼「那是我娘,爹也和你娘睡去」
木秋哈哈大笑,小文也閉著眼睛抿嘴笑,許遠哭笑不得。
等兩個孩子睡著,許遠把他們抱回了各自的房間。
「娘子,你好就好都沒陪我了。」許遠摟著木秋不開心道。
「我不是每天陪著你的麼?」木秋奇怪的反問著。
許遠叫了句笨娘子,還是行動表明吧。
隔了幾日,準備出門的木秋看著門口的屈一由,驚喜撲過去,解他馬背上的行李。
屈一由本來還以為木秋要抱他,驚喜的準備伸出手,看到直奔馬揹包袱的人,伸出的手摸上額頭,整了整不存在的碎髮。
「阿一,安娘她們給我的東西是在這包袱裡嗎?」木秋提起包袱,把包袱扔到李一由懷裡,讓阿福把馬牽到院子裡。
大門進去院子左手邊圍了一塊柵欄,木秋想養雞來的,但是她三天兩頭不在家,怕把雞餓死,小初愛乾淨,嫌臭,一直就空著的。
阿福是果兒走後,許遠買回來的小丫頭,名字是小初和小文兩個人取的,說希望她以後有福氣。
阿福籤的死契,他家在一個偏僻的山村裡,家裡生了很多女兒,養不活,她家人認為城裡能把女兒賣個好價錢,特地把她拉到城裡來賣。
許遠怕以後惹來麻煩,直接要求籤死契。
因為之前有戶人家就是買了一個小丫頭,沒簽死契,那家人看女兒在主人家過得好,上門各種作。
許遠說賣阿福的父親,毫不猶豫的應了,說等著拿錢回家生孩子,個個說是男胎,不能虧了兒子。
許遠陰沉著臉把阿福帶了回來,讓木秋給她置辦幾件行頭,怪可憐的丫頭,行的話就跟小文一樣的養吧。
阿福說她有十三了,是家裡幹活的好手,要不是因為要生弟弟,母親是不願意賣她的,因為把她賣了,就沒人做家務帶弟弟了。
他家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娘肚子裡還有一個弟弟,她有兩個妹妹賣掉了,一個妹妹沒養活。
木秋聽得瞠目結舌,這十幾年,七個,不到兩年一個吶!
在木秋家待了兩天,阿福在大家在的時候,跪下來給她們磕頭,說以後會好好伺候老爺夫人小姐少爺,用性命擔保,只求她們不要趕她走。
她從記事起就沒吃過飽飯,甚至有時候睡覺的床的都沒有,哥哥遊手好閒,弟弟跋扈,父親非打即罵,母親罵她是貼錢貨。在許家她有自己的房間餐餐有肉。
聽得大家眼眶發紅,「你放心,你籤的是死契,只要你能一直如現在所言,我們不會趕你走的。但是你如果做出任何有損許家的事,我們不會容你。」
阿福直磕頭,說不會的。小文上去攔住她,不讓她磕了「正好我也想要個姐姐,你就當我姐姐吧。」說完小文看著父母。
「以後就叫許福吧!」許遠喝了口茶,點頭。
「學堂你是去不了了,再過兩年就及笄,不適合去學堂,讓夫人先教你一些簡單的,晚些再看看能不能請個女先生來教你。
夫人,你看呢?」許遠看向木秋。
「都聽相公的,先讓她習慣一下吧」木秋覺得許遠安排得挺好的。
就這樣阿福在許家住下了,她把家裡整理得井井有條,因為以前家中條件不好,煮的都是粗食,不太會做精細食物。
好在她好學,學東西很快,就是認字太慢了,幾個個字得認一天,木秋也不勉強她。
木秋把屈一由安排在客房,一直等著李一由打開包袱。
急得她心癢癢的,又不能去開他包袱,李一由好似故意逗她,就是不打開包袱。
急得木秋差點掉頭就走。
屈一由看差不多了,才把包袱放床上打開。
「這次多虧你,要不你寫信回去,江湖與朝廷可能就對上了。
看了你的信後,陳叔找張盟主商議,張盟主帶人快馬加鞭去了安寧城,正好城主準備上報朝廷。
張盟主與城主商議後,由張盟主帶著城主書信上了京城,解釋這件事情與江湖無關
當初大家以為抓了三惡,就皆大歡喜,誰也沒想到還出了這麼多事情。
為了感謝你這次的示警,盟主代表盟裡出了三千兩,做為感謝,還有一些物件,跟著馬車隨後才到。」
屈一由拿安娘飛宣給她的禮物,走到桌前自己喝了幾口木秋準備好的茶水。
「因為不方便攜帶,我就帶了安娘非要我給你先送過來的衣服,還有飛宣準備的荷包,銀票我直接裝荷包裡了,剩下的小玩具,孩子們的衣物都在後面。」
「辛苦你了,房間我已經放了冷水,廚房有熱水,你洗漱一下休息一會吧,等晚一點我叫你」木秋拿著禮物往外走。
「好」屈一由眼帶笑意應了一聲。
木秋最近走路都帶風,許遠取笑她,木秋眼睛亮晶晶「最近得了不少銀子和寶貝,你說我能不開心嗎?」
「相公,給你也買個隨侍吧?籤死契那種,用得放心些。」
許遠遲疑了會,讓她先看看。
木秋把她有不少家產的事寫信告訴了安娘飛宣,安娘說她暴發戶的嘴臉,讓她悠著點,別崴了腳。飛宣則是恭喜她,讓她好好打理,不要露財,防人之心不可無。
傍晚許遠跟姚縣令,徐州一起回的,許遠順路在酒樓買了幾個熟食回來下酒。
喝酒時,屈一由代表武林盟跟姚明揚他們商談著關於江湖對立朝廷的事。大家分析各種可能性,猜測接下來會不太平。
酒過三巡,屈一由端酒敬許遠「許公子,我師妹一直童心未泯,總是想一齣是一齣,望你多多包涵。
但是如果你欺負她,我們師兄弟也不是擺設,這麼多年,看她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許遠看著屈一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李師兄放心,能遇上秋兒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木秋納悶的看他們,怎麼說著說著就說到這上了。
「師兄,你是不是喝醉了,你酒量變差了啊?」
「小嫂子,你與你師兄感情真好啊」徐州笑問。
「是啊,還有大師兄二師兄大師姐感情都很好。」木秋不解徐州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就是隨便問問。」
屈一由聽了木秋的話,苦笑一聲,又悶了一口酒。
許遠夾了個雞腿到木秋碗裡,讓她多吃點,姚明揚示意徐州不要多嘴。
「師妹,我明天就走了,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寫信,我大概年底會成婚。」
屈一由好似下了決心,又悶了一口酒道。
私下裡只有兩人時屈一由讓木秋叫他阿一,屈一由則總叫她秋秋或小秋秋,有人時以師兄師妹相稱。
「啊?這麼快,不是,這麼突然,哪家姑娘,我認識嗎?沒聽你說起過啊?
如今七月了,年底就不到半年時間,那我得好好準備一下你的成婚禮物」木秋開心的說「你終於肯成婚了,李姨可以安心了。「來、來敬你一杯。」
木秋站起來,笑著拿酒杯碰上李一由的杯子。」
許遠也驚訝的看向屈一由,他這是終於想通了,不準備再挖他的牆角了?別以為他不知道,他的心思。
要不是看木秋根本沒發現他的心思,只是單純把他當兄長,他才不會如此客氣。
聽了屈一由的話,所有人都道恭喜,他自嘲了一下,敬的酒來者不拒。
他心心念念護了近半輩子的姑娘,曾經覺得她還小,不想唐突她,一直小心守著。
因為家中有事,他離開鏢局半年,等他滿心歡喜回來,小姑娘身邊多了一個人。
他當她只是一時好奇,就在旁邊看著,等他們分開,沒想一等十幾年,最後還是沒等到。
只要她過得好就好,他尊重她的選擇,他其實很想問問,如果當初他先表白心跡,她會不會選他。
她如果選了他,是不是如今她就是李夫人了。
喝進嘴的酒很苦澀,他滿心傷懷,只盼這酒能讓他忘記這一切。
木秋看他不停喝,想說什麼,最後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讓阿福去幫忙準備一點醒酒湯。
木秋讓阿福同桌而食,阿福直言不合規矩,她是下人,不可以上桌,木秋見勸不動,隨她了。
雖然家裡人都沒把她當下人,但她自己一直恪守規矩。
酒喝了一個多時辰,木秋安排姚明揚去了客房,他家人都在安寧城,一個人睡哪都差不多。
屈一由喝醉了,木秋讓許遠去安排的,她不合適。
等大家都洗漱好,已經快三更天了,木秋等許遠上床,趕緊讓他睡覺。
許遠透過窗臺的月光看著木秋,「娘子…」他輕聲呼喚了一聲。
木秋沒有睜開眼睛應了一聲「嗯」
「你…」猶豫了半天,許遠沒有繼續,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問自己娘子知不知道她的師兄一直心儀她?本來娘子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這一提,弄巧成拙就慘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沉默了一會,木秋慢慢回答。
這下輪到許遠驚訝了。
木秋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許遠「相公,我只心儀你。
其實我們算不上真正的師兄妹,當初鏢局師父們看我們根骨佳,才起逗趣心思,引我們習武,但未行拜師禮。
師父們說,一旦拜了師,就入了江湖,入了江湖即是江湖人,江湖人有江湖規,一人呼萬人應。
一旦江湖有事要義不容辭,他們不希望我們入江湖,師父們說入了江湖再出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所以,除了大師父因為是前武林盟主,大兄弟、二師兄必須拜師,其他人都沒拜師,只是我們自己按著年紀排了個序。
屈師兄是半路進來的,他從小身體不好,屈父與大師父有交情,送了過來。
那時候他瘦弱,我們都會下意識的讓著他,經常帶他出去爬樹抓鳥,慢慢的身體好了。
大師父其實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卸了盟主之職了,在有了大師兄後就生了退意。
大師父入江湖早,一直在拼,居無定所,成婚晚。
但是想退哪有那麼容易,而且年輕時衝動,惹了不少人和事,為免後患,他努力讓人敬畏他。
師父做到了,江湖尊稱他為望山君,要知道江湖中能稱君的,也就寥寥幾人。
我小時候,祖父祖母定居縣城,我父母也跟著上去做起了生意,所以我們幾兄妹都在縣城上私塾。
如果不是與安娘同窗,我也不會認識屈師兄,他很好,在我心裡他一直都是師兄。
在看出他心意後,我就刻意疏遠他了,直到與你成婚後,更是斷了聯繫。
他未言明,我總不好對他說那些讓他別惦記的話,萬一是我自己多想了呢?」
「如果當初他對你表白了心意,你會選他嗎?」許遠追問。
「不會!」木秋果斷回答,開玩笑,這要是答得不好,今晚別想睡了。
「這麼幹脆?」許遠聲音帶上了笑意。
「那肯定的,困了,快睡吧」木秋打了個哈欠。
許遠把手伸進木秋頭下,側身摟住她。
因為喝了點酒一夜好眠。
木秋起晚了,等她起來,除了阿福,所有人已經離開,屈一由讓阿福告訴木秋,他回父母身邊去了,等婚期定了,再寫信告訴她。
木秋惆悵的望了望天,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等了幾天終於等到了一馬車的禮物,隨馬車來的是鏢局裡的幾個年輕人,因為她離開鏢局也很長時間了,並非師父們的家人,她見過並不熟悉,
他們把東西送到就走了,木秋留了留,他們說還有鏢要送,木秋只得作罷,給每個人包了些點心食物,又拿了些銀子。
他們高高興興的走了,說以後有空過來看師姐。
木秋已經沒有之前的興致,到是阿福開心不已,看到木馬羨慕又開心的說小公子回來肯定很喜歡。
有一半是小孩子的東西,上次回去沒帶兩孩子,大家都惦記著,這回都給補上了。
木秋和阿福把東西收拾好,木馬放在院子裡,讓阿福去玩一下,阿福扭捏不肯去。
「夫人,那是給小公子,而我年紀也不小了,不適合坐。」
木秋把她拉到木馬上,壓下去「你玩,我去鋪子裡看看,待會有事去鋪子找我,屋裡的玩具,你挑幾個玩,只要不玩壞就沒事。
呃…玩壞也沒事,你把玩壞的放一邊,免得小文小初以為舅舅姨姨們給他們寄的壞東西」
木秋想了想,如是說。
「不會的,我會很小心的。」阿福不好意思,越說聲音越小。
「那行,你在家玩」木秋說完揮揮手出門了。
到了鋪子門口,長安帶著一個男孩迎上來,長安雙手作揖,行了個江湖禮。
木秋趕緊回禮。
「夫人,這是小兒長祿,今年十五,手腳功夫還過得去,
我聽說夫人想給主事找個隨從,小兒識得幾個字,手腳也算靈活,昨日主事讓我把人帶你面前過過眼」
長安退開一步,讓木秋在前進了鋪子。
木秋打量了一下長祿,長得還比較周正,五官分明,身體擎長,比長安高半個頭,和相公差不多高了吧?
「都十五了,不耽誤他娶親嗎?」木秋疑惑的問,招呼掌櫃上壺茶水。
「夫人」長祿作揖「我不想那麼早成婚,聽說夫人很厲害,而且上次夫人救了家父與兩位叔叔一命,恩情難以為報,我是自薦來的。
主事才高八斗,足智多謀,我想跟隨他。」
木秋讓他們坐下說,掌櫃的給大家斟了茶。
「這孩子不錯,說話乾脆,有大家風範,只是這…」
木秋不好意思說工錢怎麼算,怎麼籤契。
她是想買個死契的男孩,先讓他跟著許遠,等調教好以後還可以跟小初,這樣她比較放心些。
「夫人只要管飯就行,能在主事身邊做事,很多人搶都搶不到,我這也算是套著交情,把小子送來學習,您不嫌棄就好。」長安看木秋在猶豫,趕緊說。
「您這話說的,大家都是一樣的。孩子這麼優秀,我就是怕耽誤他。
您要覺得行,我每個月給他二十個銅板,管吃,住的話家裡也有空屋,收拾一間就好,願意住就住,回家住也行」
「好,夫人爽快,就這麼定了,工錢就不用了,怎麼算都是我們賺了,在主事身邊做事,不說學到東西,就這身份也抬了一抬,以後娶親也不愁。」長安高興的說。
長祿也很歡喜「那小的先回家收拾下」
「好,不著急的,相公中午不回,你晚上再過來吧。」木秋溫和的對他們說。
「行,那不打擾夫人了,如若小子做得不好,您儘管打罵!」長安帶著長祿起身行了個禮。
木秋回禮微笑點點頭,算是應了。
長安帶著長祿放心離去。
唉~房子得換個大點的了,房間住滿了。
她又還是想再買兩個籤死契的,以後用來陪小文小初。
小初還好,年紀還小,來得及。
小文馬上十一了,還得找與她合得來的,有點難。
以前在新縣,少有買丫鬟侍從的人家,頂多招一兩個臨時幫忙,而她覺得家裡多個人不自在,就沒往這方面考慮。
在安寧縣差異很大,幾乎有點家底的都有下人。
徐州家都有下人五人,家裡主人就也就六人。
徐州未成婚,有個姐姐成婚了,帶著夫君孩子住孃家。
木秋想想,沒頭緒,決定丟給她親親相公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