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問鼎》第8章 遠謀
此時的大頤京城,熱鬧非凡,年關將近,街邊的酒肆林立,推車的小販叫賣聲不絕入耳,真正的做到了夜不閉戶,燈火通明。
而這座京城的主人,天子趙政一襲黑金龍袍立於城頭,柔滑的綢緞蓋不住與生俱來的王氣,頭戴九珠冕冠,腰懸白龍雕佩,袖口和袍上繡著五爪金龍,清冷的目光一凜,劍眉輕揚,薄唇微抿,好看的側臉稜角分明,長身玉立,淺淺嘆息,別人看到的都是朕的榮光,背後的悲哀和痛苦,誰懂,朕,誰都不能相信。
而站在他身側的謀者,鷹視狼顧,大頤國師李肆,別號離虎,大頤能夠一統,他功莫大焉,一身白色常服頭別玉簪,滿臉溝紋縱現,秀髮微微凌亂,勸解道:“陛下,心之所繫亦是臣心所繫,人生在世,卑賤是最大的恥辱,窮困是莫大的悲哀;一個人總處於卑賤窮困的地位,那是會令人譏笑的。”
趙政伸手撫過城頭,眉頭緊皺,望著城下的燈火通明,盛世之景,感嘆道:“朕平生所願,天下歸一,築長城抵禦蠻荒妖族入侵,以鎮九州龍脈,衛我大頤子民,護我江山社稷,這咸陽城外的盛世之景,看似繁華卻宛如空中樓閣,蠻荒入侵,人心向下,哪一個不使這盛世一扯就碎,有人罵我是窮兵黷武,勞民傷財,有人罵我是專政苛政,不惜民力打造這萬里長城,可他們不清楚,帝國飄搖,山上勢力虎視眈眈,蠻荒妖族窺視已久,朕終其一生只是為了讓這大頤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子子孫孫能夠免於戰亂之苦,他們可以不懂,朕,不行!朕不怕揹著罵名。
朕在,當守土開疆掃平四夷,定我大頤萬事之基,朕亡,亦將身化龍魂佑我大頤萬世不衰,此誓日月為證天地共鑑。
李肆兩鬢微白眼中深邃,立於趙政身側,當年他是何等風光,十三境頂尖練氣士,文廟副院長唾手可得,身前事身後名無一不得,不惜放下滔天的富貴,跑去這小小的丹陽州,當什麼狗屁國師,令人恥笑。
自人族登天以來,三教祖師各自定下規矩,儒家以仁政推行國本,以禮制節治天下,可是萬年來人心不古,各取所需,人間早已是千瘡百孔,早年的李肆遠遊四方,所見所行皆看到眼中,讀書人不謀道理謀官位,山上人不謀蒼生謀福運,君主無道,百官擁護,民不聊生,如今萬年之期將至,蠻荒妖族捲土重來,大廈將傾,依舊不思進取,謀求得利,達官貴人通宵作樂,夜夜笙歌,豈不知風雨欲來,而他李肆則要為人間尋求良藥,走遍四座天下,山川河流,最終見到那個少年,朕欲拜先生為師,使其天下凝一,終生不悔。
老者立於城頭隨風飄搖,面沉如水,緩緩開口道:“君以此始,也以此終,身後之名,任其評說。”
趙政像是下定決心,大袖一揮,吩咐道:“先生,那件事可以謀劃了。”
老者笑著點點頭,左手撫過鬍鬚,笑著應道:“萬事俱備,只差楔子,人心為局,請君入甕。”
中年男子聽完,沉默不語,徑直離開了。
白衣老者則立於城頭,一揮衣袖,憑空出現一條類似光陰長河的虛空,一位少年正在打水,赫然是陳融春,自言自語道:“人心難測,大道難行,陳融春莫要令我失望。”
將呂輕柔送回小鎮後,回到院子的陳融春,正在打水準備衝個涼水澡,今天在藥鋪走了一天,渾身充滿汗味,感覺身上黏糊糊的,脫下上衣,一盆一盆的從頭澆到底,感覺身心舒暢,正在陳融春用乾淨的毛巾擦拭著上身的時候,從院牆裡跳下一隻黑貓,赫然是今天下午在藥鋪戲弄陳融春的那隻。
少年穿好衣服,盯著它看了半天,發現它已經沒有了白日里的調皮,便伸手摸了摸它的頭,也不閃躲,還朝著陳融春的腿下蹭了蹭,發出喵喵的叫聲,陳融春看了看便知道了這個小傢伙肯定是餓了,連忙跑到廚房從魚缸撈出一條紅尾魚,丟在它面前,紅尾魚掉在石階上一蹦一蹦的,被黑貓一爪子按住,當成制服,很快便又朝著陳融春叫了兩聲,陳融春只好又去捉了一條,小貓很快就吃飽了,趴在石階上伸著懶腰,還不停的舔著爪子,陳融春將它抱在懷中,看著它的眼睛開口道:“你也沒地方去嗎?”
小貓很有靈性像是能聽懂他的話似的,喵了一聲,隨後,少年繼續說道:“那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吧,別的不敢說,我抓魚的本事那可是一流的。”
小貓舔了舔少年的臉,喵了一聲像是答應了,陳融春坐在石階上,小貓也學著他坐在少年身邊,少年突然想到,既然以後我們就是一起的,那應該先得給你取個名字,既然我叫融春,那你就叫初夏好了,小貓好像很喜歡這個名字,陳融春叫了兩聲初夏,初夏,它就圍著陳融春打圈圈,春至花如錦,夏近葉成帷。
收拾好院子,陳融春朝著初夏做了個禁聲的動作,小貓也很識趣的沒有叫出聲,少年推開屋門,走進母親的房間,看了看情況,然後將母親的被角掩上,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站在石階上,雙手合十心中默唸:“上天保佑孃親要快點好起來。”
初夏也站在旁邊學著少年的模樣,拜了起來,甚是滑稽。
回到房間的陳融春一下子倒在了床上,雖然平時少年做的農活也不少,可是像今天這樣走樁的還真是第一次,不僅是感覺身體漸漸疲憊,更重要的神意都有些乏意,初夏則趴在他枕頭邊,窩成一團,少年脫下草鞋,拉好被子給它蓋上,迷迷糊糊中便睡了過去,夢中他看見了許多人,有從小到大沒有見過的父親,沒有生病溫文爾雅的母親,有從小照顧少年的柳巖州,有身材高大的仙女姐姐,還有嬌羞可愛的呂姑娘,滿嘴胡說的趙東城以及嘴硬心軟的呂掌櫃等等,這些年發生在少年身邊的所有人,最後凝成一個點,慢慢擴大成少年,遠遠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