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你是不可戰勝的夏天》第4章 小心機
歐鷗回到宿舍，正翹著腿追劇的姚夢琪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踮著腳尖像芭蕾舞演員一樣轉著圈來到歐鷗面前，用細長胳膊將她的脖子一摟，拿腔拿調地說：“啊，我的美人，你終於回來了，沒有你陪我吃飯我好難過啊。”
歐鷗一把拉開她的胳膊，雙腳互相用力蹭掉小皮鞋，癱倒在床上：“好好的又抽什麼瘋呢……”
“美人累了？”姚夢琪擠到歐鷗床邊，又是捶腿，又是捶胳膊的。
看她這麼殷勤，歐鷗總算反應過來了：“保研資格下來了？”
“對呀美人，剛院裡通知我準備材料了。你真不要？真不要？後悔還來得及哦！”
“行了你，別說違心的話了。”
“那我就笑納了。你說我怎麼謝你呢，以身相許？”姚夢琪翹著蘭花指，用右手背掩住嘴“咯咯咯”笑起來，左手食指一伸，挑了一下歐鷗的下巴，要多浪蕩有多浪蕩。
歐鷗疲憊地笑了兩聲，打開她的手。
“你咋了，有點不高興？”姚夢琪終於恢復了正常。
歐鷗用手捂住胃，聲音悶悶的：“胃疼……”
“啊？好端端的怎麼又胃疼了？”姚夢琪打開歐鷗的包，拿出她常備的胃藥，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你不是吃飯了嗎？”
“被氣的。”
“方亦城氣你了？”
“不然呢？”歐鷗將水杯放回桌子上，又順勢躺下，簡單說了說剛剛和方亦城的談話，心情慼慼。
“歐小鷗，說真的，我是一點兒都不喜歡方亦城，當初沒好意思說，要不是徐清她們瞎起鬨，我早就想把你拉出苦海了。”姚夢琪掰著指頭分析著，“他要戶口沒戶口，要顏值沒顏值，也就博士學歷勉強看得過去。反正要是我，我壓根兒看不上他。”
姚夢琪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大妞兒，選對象的標準奇高——北京城四區戶口，985或211高校，身高180，顏值8分以上。
“真有這樣的完美人士存在嗎？”歐鷗提出質疑。
“寧缺毋濫。”姚夢琪甩出四個字，“其他標準可以勉強放寬，但城四區戶口是必須的。”
“你本身就有北京戶口啊，幹嘛還要求對方必須有戶口呢？”歐鷗不解。
“這你就不懂了，有同樣的成長環境是很重要的，你怎麼知道那些外地人不是衝著我們戶口來的呢？還有觀念、習慣都不同，怎麼相處？像我這種在皇城根下長大的就更沒有容錯的機會了，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抬高標準。”
歐鷗聳聳肩，不予置評。姚夢琪什麼都好，漂亮、仗義，就是優越感十足，常常把“皇城根下長大”的身份掛在嘴邊，冷不丁拿出來刺一下別人。
歐鷗倒不介意戶不戶口的，作為北京移民，她8歲才隨父母來京，對北京戶口看得沒有那麼重。她更看重兩個人是否有一致的目標和價值觀，但這正是她和工科博士方亦城有分歧的地方。
“我說你就沒想過，方亦城可能就是衝著你的戶口跟你在一起的嗎？”
“說得好像我一無是處就只剩個戶口一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當然很優秀啦，可是方亦城根本沒看到你的優秀。我覺得他有點PUA你，你覺得呢？”
“有嗎？”歐鷗想了想，理不出頭緒，“怎麼判斷他有沒有PUA我？”
“經常貶低你，把你說得一無是處。你想啊，之前你要考雅思，他是不是阻止你來著？他那時候怎麼說的？”
“說我複習三個月就考試肯定考不好，不要浪費報名費，還說就算能出國也跟不上，不要老想出國的事。”
“對吧，他總是貶低你，現在也是，你要參加個工作他也認為你這不行那不行。不過他和那些PUA高手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人家好歹嘴上還說些甜言蜜語，他是一點甜言蜜語都沒有，就是純打擊你。”
“那他為什麼這樣？”歐鷗揉著隱隱作疼的胃，想不通。
“怕你比他優秀唄。這種人，骨子裡敏感、自卑，還偏要裝出一副比別人厲害的樣子，生怕你超過他去。不過還好啊，你是我見過內心最強大的人，抗打擊能力超強，他這些言論完全沒影響你。”
“沒影響我的原因也可能是……我從來也沒真心喜歡他。”歐鷗第一次說出真實的內心想法。
“那為什麼不分手？”姚夢琪不明白了，“你們倆的交往挺搞笑的，感覺誰也沒愛上誰，偏偏又不分手非要在一起。你，我知道，面子薄不好意思提，他到底是怎麼個想法就不好說了。”
歐鷗仔細回想剛剛和方亦城的談話，想起自己說家中無關係可走時方亦城那閃爍不定的神情，突然意識到姚夢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姚夢琪見歐鷗在發呆，推推她：“怎麼啦？你不想分手嗎？”
歐鷗搖搖頭：“說不清，畢竟是初戀，就算現在覺得不合適，過去也有過一些美好的回憶，就這麼放手心裡也挺不舒服的。”
“不要猶豫了，他不是良配，趁早斷了才好。”
“我再想想吧。”
但現實並沒有給歐鷗太多“想一想”的時間，時美通知她兩天後參加第二輪面試，歐鷗興奮得一晚上都沒睡好，隔天起來就開始做準備。
很快第二輪面試到了，再次踏進時美，歐鷗更鎮定了一些。她做了萬全的準備，從妝容到簡歷，再到過往作品，每一步都透著她的小心機。
這次的面試官只有兩人，是“胖虎”和“氣場女王”。
“胖虎”先做了自我介紹：“我是創意一部的高級文案策劃曹斌，這是我們一部的總監Tracy羅蕊。”
“您好。”歐鷗點頭打招呼。
“坐吧，不用緊張。”曹斌很和善，“你上輪群面的表現很不錯，既能在小組討論方向跑偏時及時控場，又能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我們一致認為你的能力符合時美對文案的要求。不過我們還有一些情況想了解了解。”
“好的。”
隨後，曹斌提出了一些常規的問題，包括講一講自己的優缺點、在校任學生幹部的經歷、分享一次人生中的高光時刻、分享最喜歡的書或電影，歐鷗從容不迫，對答如流。
“我沒有其他問題了，Tracy？”曹斌轉向羅蕊，歐鷗的心揪了起來。
剛剛在回答曹斌的問題時，歐鷗時不時地偷瞄羅蕊，可她一直沒什麼表情，甚至一度蹙起了眉頭，這讓歐鷗很緊張。
果然，羅蕊的第一個問題就很有壓迫感：“你認為你是一個有創意的人嗎？”
歐鷗心裡“咯噔”了一下，這題沒有準備吶！在準備面試時，她認真看了經典的“寶潔八大問”，還有前人總結的“廣告人八小問”，每一個問題都深思熟慮，甚至寫好了答案一一牢記，但她不知道的是，羅蕊是一個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歐鷗的大腦飛速運轉——說“是”太自大，入行多年的人都無法如此篤定地說自己是一個有創意的人；說“不是”太露怯，承認了自己不夠專業。
在時間的壓力下，歐鷗來不及細想，脫口而出：“我認為我是一個有創意思維的人。”
羅蕊露出很感興趣的表情：“哦？那你認為什麼是創意思維呢？你為什麼有創意思維呢？”
歐鷗並沒有想好，只好一邊搜索腦海中已有的知識儲備，一邊硬著頭皮回答：“嗯……我認為創意思維就是要擺脫常規思維的束縛，在思考問題時不要給自己設定侷限或範圍，而是從所有可能的角度來進行思考和想象。做廣告營銷更需要讓思維天馬行空，得到充分的解放。雖然我現在廣告營銷方面的經驗不足，還談不上是一個有創意的人，但我的想象力和思維發散能力都很強，我的專業也讓我在運用想象，打破侷限、另闢蹊徑的方面得到了很多訓練，所以我認為我是一個有創意思維的人，假以時日是能夠將工作做到最優的。”
說完，歐鷗緊張地舔了舔嘴唇，雙手在桌下侷促不安地繳著。
羅蕊繼續發問：“你是學漢語言文學的，從你的表述以及第一輪面試可以看出，你的文字功底還是很強的。但你的專業和廣告營銷並不對口，你怎麼彌補這方面的弱勢？”
壓力值繼續上升，歐鷗頂住壓力，回答：“雖然我的專業不對口，但是我從大一開始就為進入時美做了很多努力。”
“什麼努力呢？”
“知識方面，我閱讀了大量和營銷、創意相關的書籍，比如《一個廣告人的自白》、《定位》、《好戰略，壞戰略》、《讓創意更有黏性》等等，廣告人的必讀書目我都有學習。除此之外我還關注了很多大品牌的微博，會研究他們在發佈產品或舉辦活動的時候都會通過什麼樣的方式來進行營銷，效果如何。”歐鷗細數著，“技術方面，辦公軟件我使用得非常熟練，尤其是PPT和PS，我在大學期間都進行了系統的學習。還有能力方面，雖然我因為大學課程比較滿，之前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真正實習過，但是我一直有在練習自己的文案能力，我會上網搜一些比較經典的題目來練習做策劃，或者寫海報文案。”
歐鷗拿出精心準備的作品集遞給羅蕊和曹斌：“這裡麵包含了我在大學期間閱讀的部分書籍的筆記整理和思維導圖，以及我自己練習做的方案、海報等作品。”
曹斌翻著作品集，連連點頭，不掩欣賞之情。
歐鷗繼續說：“還有《廣告行業黑話大全》，我也有認真背過，比如Campaign（廣告活動）、POP（Point of Purchase賣點廣告）、hash tag（話題標籤）什麼的，保準開口就驚豔四座。”
曹斌“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就連羅蕊也終於鬆開了一直擰著的眉頭。
先呈現超強的工作能力，再用小笑話進行調侃，活躍氣氛，這是歐鷗精心設計的殺手鐧，反覆練習了多次，她自信這能為她的面試助一臂之力。
羅蕊合上作品集，說：“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這麼喜歡廣告營銷，做了這麼多準備，為什麼沒有考慮跨學科考營銷專業的研究生？有了學歷加持你的優勢會更大。”
歐鷗一愣，她沒有想到，當她用了那麼多天與身邊的“唯學歷論”人士battle之後，這個問題竟然延伸到了面試當中，甚至成了決定她“生死”的關鍵。面對羅蕊氣場強大的發問，歐鷗不知怎的失了信心，那些用來說服汪教授的言論，在羅蕊面前她並不能做到自信說出。
“因為……”
羅蕊眼中含著詢問，注視著她。
歐鷗心一橫：“因為廣告營銷不是從課本里學到的，是從實踐中總結出來的。”
羅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面試是怎麼結束的，歐鷗有些恍惚。坐在回學校的地鐵上，歐鷗感到自己的心仍然狂跳不已。她不知道，最後那個問題回答得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快走到學校大門口時，微信鈴聲響起，歐鷗剛掏出手機，電話鈴聲又響了。
“喂，您好。”
“你好，是歐鷗同學嗎？我是時美的HR，恭喜你通過了面試，請問你下週一可以來入職嗎？”
歐鷗的心裡有個小人在快樂地尖叫，她極力控制自己保持鎮定，以平常狀態和HR溝通入職事宜。掛斷電話後，她終於繃不住了，一路飛奔回宿舍，揪起懶在床上睡午覺的姚夢琪，抱著她尖叫：“我通過了！我通過了！”
被吵醒的姚夢琪一臉迷茫：“什麼通過了？”
“時美！面試！我通過了！”
“呀？可以啊wuli鷗，牛B！”
歐鷗不管不顧地在宿舍裡叫嚷了十幾分鍾後，總算冷靜了下來，想發個朋友圈分享喜悅，解鎖了屏幕才發現微信上有一個紅色的小“1”。
點開來，方亦城的微信透著冷冷的決絕：“分手吧。”
歐鷗欣喜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