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永樂2045》第3章 將軍
金殿傳臚之後三個月，蔣驥終於等來了通政使司觀政知事的任命，臨冬運河已經關閉，靖難已經波及京畿及其周邊，陸路兵匪交織也並非好去處。
蔣驥帶上妹妹蔣寧及十幾個家人隨同出行，行囊裡是十里八鄉鄉紳富商，州府縣官員和玉皇觀賙濟的充足銀兩。
在蔣驥的懇求之下，陶峰拜辭師傅養真道長，和週五一同加入蔣驥一行，踏上乘船先去京畿，再轉道去燕京的漫長旅程。
船出杭州灣，江面開闊起來。
“恭喜蔣兄，數月後就得授正七品京官，從此平步青雲！”
陶峰恭賀蔣驥，
“你要是還俗去科考，說不定……”
蔣寧可是剛見過幾位前來道賀的正七品縣令，縣令老爺雖然也著青色官袍， 但官袍上的尺半見方，金絲銀線繡成的那個鳥閃耀的官威之光，卻是道袍所沒有的。
蔣寧對於陶峰，有點恨鐵不成鋼起來。
一想起自己那待嫁的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的癆病鬼秀才夫君，不禁內心平添愁苦。
“陶仙長，小妹雖言有唐突，不過倒是確實不無道理，以仙長的才思文筆… … ”
蔣寧輕言細語，慢聲說到，同時仔細觀察陶峰的反應。
“多謝蔣兄美意，我志不在此，天下廣大，終有容身之處。”
陶峰表情淡漠的回到，他腦子裡想的是尋找15年前不知去向生死的親生母親，其餘的再做打算。
“科舉？!這輩子還是算了吧！前輩子榨乾腦汁才總算進了個重點!”
陶峰可不想兩輩子受同樣的罪！
杭州出發的內河船到海寧衛所碼頭，眾人換乘1000料海船。
這是一艘明州新造的海船，在正式由東南向遼東運送兵糧的長途航行之前，先在明州，京畿和杭州之間做短途試航。
驗過通政司的印信報上道觀號後，蔣寧和陶峰被兵士引領到樓船的最上部貴客層，蔣寧不太懂體制，冊封道士陶峰其實也是有官階的，相當於最低的從九品。
其餘人等被安排在樓船中下層。
一位身著絳紅武官常服的青年官員正在樓上飲茶，用不經意的眼光打量由親兵引領正在上樓的二人。
“稟老爺，這位是赴京畿通政司任職的新科進士蔣驥蔣大人，這位是玉皇觀陶峰陶仙長。”
親兵陳六半膝跪地稟報，按明律在職官員不分層級，一律安置於樓船上層，但是稟報還是要稟報的，萬一老爺不喜歡新來的客人……
那也責怪不到自己身上。
“卑職陳瑄，新任右軍都督僉事，幸會蔣進士，陶仙長。”
陳瑄長身而立，客氣的彎腰作揖。
“在下蔣驥見過陳將軍，承天緣得見將軍，如蒙將軍不棄，願聽將軍教誨！”
老成持重的蔣驥，還是第一次近距離面對正二品武官，武官服上純金線繡成的獅子，正向他張開炯炯雙眼。
他不免有點輕微的忐忑不安。
右軍都督僉事，已經是帝國軍事中央機關的核心人物。
平時倒確實難得一見。
陶峰卻看出了，陳將軍謙和的外表下，是身經百戰威震敵膽的鐵血鑄就的武將靈魂。
陳瑄卻對小道人陶峰面對上官的淡定從容感興趣起來。
“小仙長，這可是你的第一次出門遠遊？”
陳瑄面帶笑意，輕聲問詢，他看到了毫無畏懼的清澈目光。
“將軍老爺好眼力，這正是小道首次遠遊，嘿嘿嘿…”
陶峰貌似不知正二品為何物，面容輕鬆的傻笑了起來。
“二位稍坐，待我去取御茶。”陳瑄令兵士燒水，隨即取來御賜茶，拱手謝過皇恩後，三人共享松蘿茶。
陳瑄並不是單純的粗魯赳赳武夫，世代為官的家庭給予了他良好的文化修養。
借茶抒發胸懷，三人漸漸的聊到了一塊。
二人也才知道陳瑄正欽差視察沿海衛所，正在返京途中。
“受人款待無以為報！這如何是好？”
現世講究平等對等的陶峰，苦思之下靈機突發。 他想起了經過下層船艙所看到的活魚，辣椒姜蒜和胡椒。
“將軍，這船上做飯可方便？”
“甚是方便，這樓上烹茶地方和樓下廚房皆可做飯，小仙長如有此意，可讓兵校廚役幫忙。”
陳瑄有點疑惑起來， 大明當時，還是有君子遠庖廚之風的，這都是下人兵士乾的活啊。
陶峰隨即興沖沖的和親兵陳六，拎起一個卷缸下樓而去。
陶峰讓廚房士兵跟自己有樣學樣，幾口大鍋燃起炭火，水珠慢慢翻滾上來。
十幾條二十幾斤的大黑魚被擺上案板，廚兵們跟著陶峰處理起魚來。
刮淨魚鱗剖去內臟摘掉魚鰓，陶峰把魚頭剁下一切兩半，合著魚骨放入滾水之中。
把黃瓜切段之後，和著白菜豆芽放入魚頭魚骨湯之中。
待水滾過幾滾，再加入裹了雞蛋麵粉掛漿的薄切魚片。
陶峰先把卷缸舀滿，剩下的一口鍋放入冷油，待油溫略升之後，再放入大把的幹辣椒和胡椒進行萃味。
一股奇香在船上蔓延開來， 對濫用胡椒心疼得跳腳的廚役長也情不自禁的流下了口水。
陶峰這一為全船人制作的水煮活魚，大家是祭享了五臟廟。
可他這一頓，就用掉了全船一年的胡椒儲備。
以後再碰到臭魚爛肉，倒是無法遮蓋異味，只能丟掉了。
廚役長對於來自頂樓的官長做法，絲毫不敢質疑，更無絲毫遲疑。
陶峰獨自捧著重達百斤的裝滿水煮魚的卷缸飛步跑上樓來，卷缸表面的辣椒胡椒熱油正呲呲啦啦的響著，裹著魚肉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芳香。
“這魚……實在是妙不可言哪，陳六，把陳年劍南春拿來！”
陳瑄高興起來，酒性大發。
作為武將的他喝不慣杭州本地的紹興米酒，還是劍南春燒酒更能撼動人心。
陳瑄自少年時起，就隨其父南征北戰，是太祖皇帝和當今皇上都極為倚重的父子將軍。
他剛從四川都指揮同知的位置上調任京畿，也帶回了遠征西南時留下的愛好，大量成壇裝的劍南春燒酒。
陶峰兩世喝酒都是海量，隨便什麼酒隨便喝除了臉紅就是不會醉。
男人之間，不管什麼距離，沒有一頓酣暢淋漓的大酒克服不了的。
“兄弟…. 你….說說， 我的親兵….都是千里挑一的戰場高手，怎麼空手….還追不上你捧著大缸上樓？”
陳瑄帶著三分醉意，假裝舌頭髮大的問出了他心中疑惑的問題。
“承蒙將軍叫我兄….兄弟，我….我也就斗膽叫哥….了， 我其實….其實是山洞裡跑出來的人….所以能跑….哥你要….你要為我保密啊！”
陶峰帶著0分醉意，也舌頭不清的回覆到。
“哈哈哈哈，山洞….山洞裡來的,那豈不是….原始人？！”
陳瑄打著哈哈，卻望向了遙遠的夜空，繁星點點彩雲清淡，他有點懷疑這位兄弟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他征戰萬里，歷經生死殺敵無數，卻從來沒見過體能如此驚人的人。
他自己就是體能驚人的人，但是還差了小道人一大截。
“兄弟…. 你….你， 只要不去當刺客….我願意和你結拜為義兄弟….你看如何….？”
“好 ！！好好！！！好好好！！！結拜！現在就結拜！”
已經醉如爛泥的蔣驥關鍵時刻突然拍案而起，搖搖晃晃的起身去和陳六安排香燭誓紙筆墨貢品。
雄雞血噴入青瓷杯，濺射到誓言書，三人跪地向天萌誓。
眼前是陶峰醉間草就的誓詞，
“茲有三人兄陳瑄，二弟蔣驥，三弟陶峰。
三人結義，
生死相依，
禍福相扶
吉凶不離
天海為證，
斷箭為誓！
如有違背，
亂箭射死！
”
三人隨即在誓言上籤上名字，
“咔嚓，”“咔嚓，”“咔嚓，”三人折斷箭桿一飲而盡，相擁哈哈大笑起來。
“這醉鬼盟誓，怕是在騙鬼吧！”
親兵陳六卻擔心起來，萬一老爺醒過來了不認這個盟誓，自己沒加以阻止，是不是算有過？！
他沒看透的是，三人其實都在裝醉，程度不同而已。
而盟誓，卻是出自大家真心。
陳瑄小心翼翼的收起盟誓書裝入懷中，
“這可是可比松雪道人的書法，萬一落魄了….還當得一大筆銀子！”
識貨的他臉上浮起夾帶私心的微笑來。
他從陶峰的眼神中，看出了拋卻人間慾望的通透。
也從蔣驥的眼神中，看出了報效家國的無悔忠誠。
“這二位兄弟，一仙一俗，都是不世之才啊。”
陳瑄帶著三分醉意，十分滿意，沉沉睡去。
圓月高掛，眾星渺然。
海風吹動硬帆，發出嘩啦啦的輕響。
龐大的樓船在月影下御風而行，
船後不知何時，悄悄的尾隨上了三艘快船。
一艘快船無聲無息的越過樓船，
對樓船形成了前一後二包夾之勢。
樓船渾然不覺，船頭劃破波濤向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