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夢:異夢者》第6章 李稚6
“音樂節初選的比賽名單?我記得今天早上有發給你的,你看一下聊天記錄。”
李稚轉頭看去,白苒正站在一旁接電話,路燈下少女全身上下似乎都閃爍著微光。
“社團那邊我們已經開過會了,還有主席,你是不是跟社長達成了某種協議?為什麼要由我負責藝術社的活動組織呢,這次音樂節我可是以企劃部幹事的身份進行活動的,社團在音樂節中的各項事務我都不會參與噢。”
李稚暗自驚訝: “以前就聽說過她身兼多職,沒想到這麼誇張。”
“這事沒得商量,馬上系籃球決賽,我還要忙著拉拉隊訓練,主席大人似乎太高估小女子的能力了,再這樣下去我只有考慮辭去一兩個職務,以緩解無良上級施加的巨大壓力了。”
白苒溫和的話語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與威脅。
李稚突然發現只剩下自己和白苒兩個,怎麼辦,不打招呼就這麼離開也太無禮了,但打了招呼被無視的概率也挺大的。
“超好看的,我還想再看一遍。。。。。”
這時幾個女孩挽著手說笑著從他們旁邊走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們在經過時似乎看了一眼自己和白苒。
不行了,必須立刻做決定,打個招呼就走吧,雖然捱了一整天的白眼,但自己畢竟是男人,男人就要大度。
李稚拿定主意,朝著白苒伸出手,沒想到對方正好轉過身,一邊和學生會主席唇槍舌劍的爭論一邊朝著校門走去。
李稚保持著上課時舉手回答問題的姿勢站在原地,臉部一陣抽搐。
“這,這個目中無人的傢伙!”
這時李稚突然感覺手機在震動,打開一看是同寢室的張炯發來的短信。
“李稚,你還沒回來呀,麻煩幫我們帶三瓶可樂,兩包煙回來吧。”
李稚嘆了口氣,這個點他們b區寢室樓下小超市已經關門了,想買東西得跑到a區寢室那邊去,中間隔了近半個校區。
但自己前兩天電腦出了問題,多虧了張炯才恢復正常,直接拒絕也太忘恩負義了,搞不好會讓自己更不招人待見。
其實自己不想去a區還有個原因,白苒的寢室就在a區。
他一邊暗罵寢室幾個懶蟲,一邊尋找著路上充當出氣筒的石子,不一會兒就發現一個絕佳的目標。
那是塊精緻圓潤的石子,似乎其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讓人踢飛。李稚懷恨出擊,石子在空中飛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消失在人行道旁的樹叢中。白苒聽到響動回頭瞥了一眼,看到李稚時明顯有些驚訝,隨即又轉過頭去,只當他不存在。
“嘖,又不是送你回寢室。”李稚心中更加煩躁。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圖書館,會議廳,操場。清冷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至平齊,彷彿兩人正並肩走著。
李稚突然想起今天中午,他們倆也是這樣走著,一個接著打不完的電話,一個無所事事的踢著石子。
他們就好像兩個世界的人,印象中的白苒總是處理著各種事情,彷彿沒什麼事情能夠難住她,那份自信,從容和優雅,也是白苒身上最令人欽佩的地方。
而自己呢?仔細想想,從小到大好像沒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也多虧了沒有朋友打攪的緣故,自己才能無所事事到只好埋頭苦讀,用了比別人多一倍的時間學習才堪堪驚險至極的卡著分數線考上宏誠,到了大學嘛,自然想改變過去那種孤兒自閉症一般的生活方式,徹底放飛自我,當一個沒心沒肺,只顧找樂子的傻瓜,卻又在一開學就上了某女的賊船。。。。。。
想著想著就到了A區,白冉左轉準備進宿舍樓,正好李稚此時也向右拐,去超市。
兩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默不作聲的對視著,似乎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李稚率先打破沉默,他感覺自己的聲音因為太過生硬而變得有些怪異。
“我去買點東西。”
“好,我回去了,再見。”
少女笑得有點得意,似乎在剛才的電話交涉中大獲全勝。
“再見。”
隨後兩人同時轉身離開。
“結束了。”李稚呼了一口氣,感覺渾身都輕鬆了不少。
彷彿為了再次強調一般,李稚在心裡問道:
“以後估計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吧?”
一隻南歸的鳥兒從樹梢竄起,撲朔著翅膀朝深邃夜空飛去。
然而事情的發展並不像故作滄桑的李稚所想的那樣。
回寢室時已經十一點了。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菸混雜著方便麵的味道,儘管已經聞了整整一學期,李稚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然後又及時將臉上的厭惡轉換為友善的笑容,此時此刻他就是走進豬圈想必也能保持這樣的傻笑。
張炯在洗澡,李稚隨手把裝滿物資的塑料袋放在了他的桌上。
“我都放張炯桌上了,自己拿啊。”
李稚對著另外兩個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一點回應意思都沒有的室友打了個招呼,然後穿過隨手丟掉的菸頭,方便麵的透明塑料包裝紙,被踩的中間扁平的易拉罐,最後在最角落的桌前坐下打開電腦。
“去哪瀟灑啦?”
彭森和女友通完了視頻,走到張炯桌上拿起可樂,再搖搖晃晃的走回自己桌前。
李稚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問道:
“查過寢啦?”
“還沒呢,多半不會查了。那哥們寢室今天聚會,聽說這會兒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哎,問你呢,去哪玩了一天?”
“後山,戶外社社團活動。”李稚看著戶外社群,曹穎已經上傳了幾張照片,但反響不高。
“戶外社嗎?李澤你不是也加了這個社團嗎,怎麼沒一起去?”彭森撓了撓頭,順手從李澤桌上拿走了一個蘋果。
“那個打雜社長期被各方人馬使喚,我早就屏蔽群消息了,你拿橘子,我只有一個蘋果了。。。。”
李澤伸手拿回蘋果,彭森一側身避開了。
“李稚你們今天去了多少人?”
“八個。”李稚感覺話題漸漸朝著不妙的方向發展。
“去去,我就要吃蘋果。。。。有漂亮姑娘嗎?”
“我聽瀟慕說他和默然去了,是嗎?”李澤儼然一副瀟慕陳默然小弟的樣子。
“對,還有瀟慕女朋友和社長的男朋友。”
“糟糕,李稚受到大量暴擊!”
“你煩不煩。”
李澤翻著手機,不一會兒就發現了群裡的照片。
“啊,我看到照片了,李稚竟然站在了白苒旁邊!”
李澤看著手機驚呼,彭森本來正在用打火機點菸,聞言驚得手一抖,煙掉在了地上。他立刻撿起煙來吹了吹,重新叼在嘴裡,一副惋惜的樣子
“兄弟,你死了這條心吧,白苒在咱們學校是出了名的難追,開學到現在向她表白的人起碼有二十多個了。籃球社的社長楊月也在追她,他妹妹還和白苒是好朋友,住一個寢室。連這樣的僚機都拿不下白苒,我看。。。。。。其實張炯他姐姐挺不錯的,真的。”
“彭森我去你的!”這時浴室傳來一陣怒吼。
“我怎麼可能對白苒有想法。”李稚心中煩躁,但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表現出一種輕描淡寫的樣子。
去年聖誕節的事情除了白苒和他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對李稚來說,從根源上被揭穿與質疑,衝擊之大反而使他竭盡全力偽裝出一切照舊的若無其事樣子,試圖以平淡的日常作為掩蓋。
他從未給任何人說過那件事,而出於某種執念他堅信白苒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如果白苒故意將其洩露,那麼在李稚心中虛幻的的神像也會隨之崩壞,這反而能讓他鬆一口氣。
但自己不是發過誓嗎?不管那虛妄的畫卷之下究竟是怎樣的真實,都不會再動搖,那為什麼還會鬆了一口氣呢?
這時,李澤輕輕碰了碰彭森,彭森低頭瞟了一眼李澤的手機屏幕。李稚並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他只想儘快把這場無聊的對話敷衍過去。
“不過合影她能讓你站在旁邊,至少說明她不討厭你,你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彭森眼中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光。
李稚腦袋開始飛速轉動起來。
剛開始接觸時,可能會被李澤和彭森的表象迷惑,以為他們只是喜歡開玩笑的直率傢伙。而和他們已經相處一學期的李稚則深刻的明白,這兩個人是屬於那種無法掌握玩笑尺度和分寸的人。
自己一旦表現出半點動搖,隨之而來的後果無疑是毀滅性的。
自己不能顯得太感興趣,但也不能過於迴避,只有順著對方的話調侃下去才行。
於是他打了個呵欠,輕描淡寫的說道:
“她豈止不討厭我,坐車去北街時,她跑來坐我旁邊。晚上唱歌時也一直坐我旁邊,你滿意了吧。”
“真的假的?白苒可從來沒主動接近過哪個男的,莫非她真對你有意思?”
“啊,是啊,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可惜她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實在不是我的菜,如果向我表白那還真是對不起咯。”李稚模仿著瀟慕的慵懶樣子。
“那目中無人的樣子,用於面對一個有些自我意識過剩的人,十分適合。”
李澤手機裡突然傳出一個好聽的女聲,這個聲音李稚十分熟悉,畢竟他從剛才到現在腦袋裡就一直想著那個人的那些事。
彭森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李澤也捂著肚子拍著大腿,因為笑的太猛而不斷咳嗽。
李稚就像被蛇咬了一般跳了起來,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伸長脖子看向李澤桌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通話對象是何葉葉,白苒的室友。
“那人是誰啊,李澤的室友?”
“好過分,竟然這麼說苒苒壞話,還以為苒苒喜歡他?”
“感覺有點噁心。”
這時手機裡傳來幾個女孩議論的聲音,隨後掛斷了。
李稚眼中霎過一絲冷意,他和李澤的關係遠沒有好到能開這種玩笑的程度,這點李澤也心知肚明。
然而李稚也心知肚明,他其實是在發自己的火。讓他羞恥而憤怒的,是自己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動搖,卻又立刻因這個玩笑而憎恨起了李澤。
李澤見李稚表情僵硬,立刻滿臉堆笑討好起來。他找了一個巧妙的臺階。
“真是抱歉,本來想問何葉葉社團的事情,不小心按到外放了,真對不起。”
不是已經發過誓嗎?不是已經結束了嗎?既然從此形同陌路,為什麼還在意?
李稚瞥了一眼在旁邊肆無忌憚的笑著,沒有半點收斂的彭森,心裡想象著將兩人暴打一頓,然後深吸一口氣,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徑直走向陽臺的浴室。
“張炯你死在裡面了嗎?快出來我要洗。”
“慌什麼?下樓去裸奔幾圈我就出來了!”門裡煙霧繚繞,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沒好氣的回答道。
李稚甚至有些感激張炯的反擊,這樣自己就可以繼續呆在陽臺和他鬥嘴了。
洗完澡出來之後,整個晚上李稚都沒理彭森和李澤。
上床後,雖然想盡快入睡,但他怎麼也無法平靜,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各種陰鬱片段。
“多麼難忘的一天,先是遇到最不想見到的人,然後那麼可愛的曹穎居然有個死肥宅男友,還是青梅竹馬,麻煩滾回二次元好嗎?還有該死的蔣龍竟然(欸,誰是蔣龍來著?)。。。啊,如果他堅持自己一輩子單戀趙雯下去也還是挺好的,但他自己喜歡作死那就去死吧。還有被最不想送回寢室的人誤以為自己是想送她回寢室,最後還有李澤那個王八蛋的惡作劇。”
李稚閉著眼不斷的變換姿勢,寢室裡張炯打遊戲的呵斥怒罵;李澤在群裡插科打諢不時發出的猥瑣笑聲;彭森煲電話粥那油膩曖昧的聲音折磨著他的耳朵。
不知過了多久,各種聲音漸漸微弱,停止,剩下的只有此起彼伏的低沉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