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金絲雀手拿女主劇本。》第7章 垂淚
再見面是小寒,週日的中午。
寒天雪地裡,人都凍的木木的。忽然雪停了兩天,出了一點太陽。
與大雪相比起來,哪怕陽光稀薄,也照得人暖洋洋的。
李照琰趁著天氣好,廚房裡又新進了冬筍,質嫩味鮮,清脆爽口,莫名想到是江知琬愛吃的,乾脆讓熊歲接她過來吃飯。
隔了那麼久沒見面,江知琬仍然有些不自在。這種不自在表現在僵手僵腳的肢體語言上,也表現在鎮定地強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面部神情上。
只是她坐下之後,看著滿桌子她愛吃的菜,桌邊還有一道斜斜的從窗戶照進來的金光,突然福至心靈。
那天晚上她問他是不是了斷,他不知道是出於什麼考慮並沒有回答。現在忽然發覺,就是今天了。
或許是他們的最後一頓飯。
李照琰挑了個好天氣,雖然有點勉強。準備了一頓豐盛美味的飯菜,都是她愛吃的。
以此用來結束他們之間十年的糾葛。
沒有分毫江知琬預想中的潦草敷衍,也不像尋常情侶分手。但是很體面,很平淡,很家常,就像兩個老朋友走到岔路口要說再見了一樣。
確實是李照琰的風格。
江知琬自己想的很明白,可心底還是壓抑不住的慌亂,整個人繃緊得像是一根要斷掉的弦。
在這個最後關頭,她依舊無法釋懷。人總是這樣,想的再明白,決定下的再多,等到真正面對的時候也控制不了情緒比理智更佔得先鋒。
食不知味,心如火燒。
李照琰看出來了,特意等著她放下筷子。他似乎有些生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江知琬喝了一口溫熱的紅酒。
李照琰則將高腳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終於把要說的話慢慢地說了出來:“我給你的卡里打了一筆錢。”
李照琰把說辭斟酌了一遍又一遍,想盡量不讓她那麼難堪。
“兩套海景房、郊外的小別墅前些年就過到了你的名下,還有兩套離你工作室很近的房子,也在你戶下。”
“裝修下個月完工。”
李照琰靠著椅背,闡述得一如平日裡的冷靜從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的陽光很淺淡,把他也襯得很柔和,身上有一點點悲情。
“我在市中心以你的身份開了一家蛋糕店和一家咖啡店,盈利很可觀。你如果無聊…或是將來不想再拍戲,可以去店裡折騰。”
“還有一傢俬房菜,也在市中心,應該合你的口味。”
他擔心江知琬沒有後路可走,所以安排的很周到,房車店面都有。
江知琬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安靜的垂著眼眸認真聽他講話。
心臟趨於一種死寂般的沉靜,像紛飛大雪後徹底冷凍的冰面。
李照琰停了下來,空氣中一時寂靜無聲。陽光碎成圓點,暈在他手背上。
這是第一次兩人位置互換,他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而江知琬在旁邊充當著傾聽者的角色。
但他很快就發現要說的話只有這麼多,區區幾句就能結束這十年,他能給她的只有那麼多。
而江知琬平靜懂事得讓人心疼,沒有死纏爛打沒有糾纏不休,甚至沒有表露出可能讓李照琰為難的傷心欲絕。
李照琰捫心自問,如果她哭鬧如果她挽留,自己會心軟嗎?
他茫然地發現他不知道,說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來。
過了很久,李照琰作出最後的總結:“以後如果有事情解決不了,你不願意來找我…可以讓簡情聯繫熊歲、言七、聞軒,或者我。”
他提到的三個人名都是他的心腹,也都是她接觸過的人。
言七和聞軒是他最信任的兩位秘書,熊歲則是他的左膀右臂。
又過了很久,江知琬終於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陽光已經移動了位置,轉而投落在李照琰臉上。她能看到李照琰清晰的下顎線,和細小的絨邊。
她貪心看了一會,最後衝李照琰笑起來。
她笑起來總是很甜。
“我知道了,李先生。”
或許在這樣的此情此景下她應該祝他幸福,但她說不出口,所以只能真心地說一句:“謝謝。”
謝謝,起碼這十年她確實過的很開心很開心。哪怕她明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看透,什麼都清楚。
李照琰沒有應她這一句,淡淡道:“讓熊歲送你回去吧。”
江知琬順從地說:“好。”
李照琰目送她離開,看著車子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他自己一個人坐了片刻,眸光始終停留在門口,側邊還有江知琬今年新種的花。她播完種折騰了一半就走人,弄的李照琰特地去請了個花匠,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李照琰看著看著出了神,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
董姨來收拾桌子,他想著想著,忽然覺得很睏倦,起身回了樓上。
江知琬打了個電話給簡情,簡情乍一聽啞口無言,能言善辯的她這時候也找不到一句話來安慰江知琬。
江知琬說沒事。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光線,燈也沒開,整個房子黑漆漆的。
都是她幾年來所熟悉的佈局,卻走的磕磕碰碰。
她今天還有工作,只是她現在提不起來一點精神。她知道自己應該振作一點,可她只想在床上躺著,索性讓簡情推了兩天的工作。
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企圖這麼告訴自己。
她閉著眼睛,抽了抽發酸的鼻子。腦海裡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李照琰對她的好、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一幕幕像電影投放似的映入眼簾。
她低低地嗚咽出聲,淚水漣漣,身心俱痛。
簡情在第二天晚上來敲響了她的門,無人應答。她等了十分鐘,逼不得已用備用鑰匙開了門。
屋裡還是很黑,簡情啪嗒一下打開燈,出聲叫江知琬的名字,最後在床上找到了她。
這兩天江知琬就沒有動過,不吃不喝,頹廢憔悴,白瓷般的臉蛋毫無血色,慘白又悲傷。
簡情心裡咯噔一下,跟她說話,她也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死氣沉沉的沒有了生氣。
簡情從未見過她這幅樣子,讓人看著不忍。
就連當初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在醫院時,江知琬也沒有過這麼嚇人的狀態。
“你別嚇我,琬琬。”
簡情用蒼白的語言安慰江知琬,輕輕握住她的手,屋子裡開了暖氣,她卻手腳冰涼,身體僵硬。
簡情知道他們斷了之後江知琬會傷心,但仍然低估了這段感情的重要性和後勁,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傷心。
她所認識的江知琬是什麼苦痛都能夠嚥下去,自己消化,不擺在臉上的。
現在卻…方寸大亂。
可見李照琰對她的影響有多大。
“我沒事。”
江知琬獨處的時候沒說過話,突然開口,喉嚨沙啞。
簡情心疼地抱住她。
她躲進了這個懷抱裡,彷彿回到了她最信任的港灣。頭抵著簡情的肩膀,哪怕流了這麼多的眼淚,還是忍不住哭泣出聲。舊的擦掉了,新的又即刻湧了出來,像斷了線的風箏,止也止不住。
簡情溫柔地拍著她的背部,說:“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沒事了。”
江知琬的性子一向很悶,悶葫蘆一樣,不喜歡向別人傾訴。眼下她哭出來,用眼淚把自己的委屈和難過都發洩出來,簡情懸著的一顆心反倒鬆了下來。
簡情陪了她一整夜。
所幸江知琬很快好了起來,她放任自己荒廢一般過了兩週,這兩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過的像凌遲一樣。
但她不可能因為一個男人就尋死覓活一蹶不振,她的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跟李照琰結束了就是結束了,再多的頹廢都沒有意義。
江知琬強壓著自己打起精神來,開始正常的工作。
簡情經此一事之後,徹底放緩了她的步伐,除了幾個推不掉的活動之外,發話讓她先專心準備三月份楊敏的試鏡。
《先前》的劇本江知琬花了三天時間仔細看完了,簡單來說就是女主角利用一切為母報仇。從一樁男主角死亡的兇殺案開場,採用倒序的手法揭開另一場車禍的謎團。
開放式結局,過程同時描述的了一群高中好朋友從少年到中年的心境變化。
他們互相嫉妒、猜忌,每個人都自私自利,可心底又保有一點善良。
楊敏導演喜歡批判、探討人性和社會,風格里帶有強烈的人文關懷以及對個體命運的憐憫。
這部戲就非常符合她的風格,其主題是赤裸裸的人性不堪,可背後的因與果讓人唏噓不已。
說實話,江知琬看完之後有些猶豫。她對自己能不能駕馭這個角色目前存疑,畢竟女三這個角色很複雜。
女三是富家千金,和男主青梅竹馬,女主是天降。男主和女三還出生就有婚約,但兩人對此不屑一顧,青梅竹馬處成了好兄弟,只在家長和外人面前做做樣子。
男女主高中相戀,大學畢業就結了婚。
女三人前是人畜無害的小白花,人後是心機深沉的黑蓮花。她多年未婚,大家都以為她是對男主情深義重愛而不得鬱鬱寡歡,實際上背地裡她身邊的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後期她喜歡女主,並且使手段得到了女主。雖然知道了女主是利用她,但是心甘情願。
男主和她算得上是互利互惠狐朋狗友畢生知己,她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對他下死手。
江知琬突然想起來一句話,叫做女人不狠地位不穩。
這個女三的地位就很穩。
她興致勃勃地研究了起來,覺得這個本子很有意思。反正只是試鏡而已,盡力去試一下又會怎麼樣?
二十一號除夕,江知琬要出發京城錄製春晚。
兩點的飛機,她在工作室裡吃午飯,簡情在旁邊三句話不離工作。
江知琬打岔問:“最近口味不一樣了,你給我換營養師了嗎?”
簡情頓了一下。
她心虛地瞄了一眼在看手機的江知琬,見她沒注意只是隨口一問,強裝平常地說:“是啊,原來那個家裡有事辭職了,我新聘的。怎麼了,你不喜歡?”
“沒,我挺喜歡的,比原來的好吃多了。”
簡情悄悄鬆了一口氣,繼續講回工作:“…你今晚雖然只有一個舞蹈表演,但不能放鬆。名單網上都滿天飛了,也沒爆出來你要參加,他們臺裡挺重視你,卯足了勁給你打掩護,要的就是一個驚喜。”
“精神點,好好給我長臉。舞蹈之後有主持人會cue你閒聊兩句,你就笑,笑甜一點就完事了。”
江知琬:“…你不要把我說的我很不會說話的樣子好不好。”
“你再會講話也給我笑!!多少粉絲就等著吸你一口甜甜的笑容過活呢?我說你要是閒著沒事的話多去看看你的微博評論,粉絲嚎的多大聲你是一點聽不見。”
江知琬的笑容很有魔力,乾淨治癒又甜過初戀,上過熱搜榜出過國門,最突出的一句評價是:我看到她笑起來覺得天都亮了。
簡情昨晚就重新調整了跟著去的員工,多半都是搞錢至上自願不放假的,還有零星幾個京城本地人,“咱們可能得在京城過個年,Bvlgari跟咱們約的珠寶拍攝提前到初二了。”
江知琬對已經敲定的工作向來沒什麼意見:“行。”
京城的過年氛圍相較於上門來說只增不減,到處都是張燈結綵,闔家團圓的年味濃烈。
簡情把江知琬扔回酒店,帶著幾個人出去買了一車年貨回來。
江知琬做著晚上的妝造,周圍連吵鬧都是喜慶的。她在這種氣氛的渲染下,心情也漸漸明朗了起來。
化妝師在手背試完全部帶過來的口紅顏色,對比著江知琬的妝容,猶豫不決。
舞服江知琬提前看過,是一套漸變大紅色,口紅她索性也挑了一支明豔的正紅色。
“圖個應景兒。”
她今晚要跳的舞高難度動作偏多,化妝師大部分重點都放在了給她定妝上面。
事實證明化妝師選擇的重點非常正確。
江知琬一曲水袖擊鼓壓軸,編排精彩,舞段多樣,鸞回鳳翥。身韻柔美輕盈之餘,因為她練了幾個月拳擊的緣故,爆發力和力量感都很強。
節目方只是想要她“驚喜”,沒想到最後效果直接翻倍,出來的是“驚豔”。
一舞完畢,江知琬簡單和主持人互動幾句,退場回後臺。她這一次跳的比前幾次彩排效果都要好很多,可以說超常發揮,她的臉色卻不好看。
換下來的衣服有幾滴血跡,顏色很新,她皺眉貼了衛生巾,然後果斷換了禮服,穿備用的另一套舒服一點的襯衣西褲。
化妝師給她擦汗補妝,簡情見她臉色一般,在旁邊問道:“怎麼了?”
江知琬沒太在意,“生理期。”
簡情一怔:“…這麼不巧?”
“晚上訂了吃火鍋呢!哎呀,全是辣鍋,我得打電話讓老闆分個清湯鍋出來。”
江知琬:“…”
她無語了片刻,從包包裡翻出一片止痛藥吃下,灌了半杯熱水。
簡情還有最後一點未泯滅的良心,在她返場前給她貼了幾片暖寶寶。
她的座位安排的很好,左邊是程辛,右邊是多年的好朋友鄔覓。
江知琬坐在中間,左邊聊一句楊導的劇本細節,右邊聊一句臺上演出藝人的大小八卦,別人無聊的時間她打發的很快。
程辛早過了需要表情管理時刻保持微笑的時候,她一張老臉挺木然地瞥了一眼坐立難安的江知琬,冷言冷語冷嘲道:“放眼整個場子再沒有比你更忙的人了。”
江知琬:“…”
鄔覓在旁邊毫不客氣地噗嗤一下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