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負重前行的天使》第8章 負重前行的我們
最後黃醫生帶著人舉報，黃瓊所說的販毒地點、揭露了他的販毒事實。
而李黃瓊徹底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他或許死了，或許逃到了哪裡去了。
黃醫生沒有打探，也沒有關心。
他把他當作了一個不相干的人。
或許哪天得知他被捕的消息，他還會拍手稱快，啐上一口，“活該！”
但事情的發展，總在意料之外。
舉報之後半年，黃瓊出現在了家中。
只是那個時候的黃瓊，已經不是那個張揚叛逆的黃瓊了。
他被砍去了雙腿雙腳，舌頭也被連根拔去，滿身都是傷口。
黃太太嚇瘋了。
黃醫生看著家裡出現的“黃瓊”和一張紙條。
“玩個遊戲：如果人彘真能像牛一樣活過一年，告訴你真相。”
終究不能置身事外。
血緣關係，始終是砍不斷的。
那一份父子情分，又豈能真的斷得乾乾淨淨。
黃瓊血淋淋的身體，終於喚起了他一直刻意掩埋掉的身為“父親”的惻隱之心。
他的心裡隱隱地覺得這個真相，對黃瓊、對他，很重要。
或許黃瓊不是逃避自首，他只是去為自己的姐姐報仇了。
是真的也好，是騙自己也罷。
他接納了黃瓊。
“我不指望他還能活，只希望他不要揹負著滿身的罪惡離去。”
黃醫生說。
這就是他回到水圍村，藏匿了黃瓊一年的原因。
即使他知道，這可能只是對方的戲耍。
可他還是想守著黃瓊，活過一年。
或許呢，萬一呢，他的兒子並不是那麼罪大惡極。
而那個他猜測的“真相”，是他唯一的希望與期盼。
一年之期，終於到來。
黃醫生沒有等到真相。
意料之外，又或者說更是意料之中。
他終於放棄。
不想再看著黃瓊過著這生不如死的日子。
如果他罪孽深重，這一生不足償還，就讓他來替他贖罪吧。
他終於揮起刀，送他解脫。
那一刻，不只是黃瓊的解脫，更是他的解脫。
身為黃清的父親，身為一個有良知的人，他對黃瓊恨不得千刀萬剮。
可他也是黃瓊的父親，他愛他，他也愧疚於他，為什麼沒有帶著他走上正途。
這一年的日子，也是他每一天的掙扎。
當黃醫生終於徹底閉上了眼睛，當一切即將落幕，他忽然覺得很疲憊。
什麼都不想再追究了，就隨著死亡，讓一切走向結局。
他是一個醫生，看慣了生生死死。
從前他覺得，活著就是希望。
現在他卻只想，用死亡來拯救一切。
拯救黃瓊，也拯救自己。
而今日他終於多了一份希望。
他能親眼看到這個販毒組織的消失。
能給自己喪命在毒品下的兒女給出一個告慰。
能看到害死他們的兇手落入法網，接受制裁。
能告訴女兒她的堅持是對的，她的愛人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聽完黃醫生的供述，李隊抱著手臂，久久沒有開口。
掏了一根菸，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他看著黃醫生，低低開口。
“或許，我能告訴你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黃醫生驚詫地抬起頭。
……
真的……
有真相嗎？
李隊的聲音悶悶的。
“在我們犧牲的那名同志的屍體內，我們找到了他用來秘密記錄罪犯證據的芯片。芯片裡錄了一段加密的話。破解出來後，我們才知道，他有一個愛人，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囑咐我們幫忙看護她。”
張隊停頓了一下，看著面前的黃醫生，一字一句，無比鄭重地說：
“還有一個消息就是，他策反了一名毒販。”
“那名毒販的名字，是黃瓊。”
黃瓊的名字被說出來的那一刻，黃醫生的神情從緊張變成了激動，最後變得坦然。
整個人都彷彿鬆了一口氣。
李隊還說，當初黃清被綁，接到的匿名報警電話，後來也證實是黃瓊所報。
黃瓊是有過回頭的想法的。
只是在那個黑暗的地獄，江源——他唯一的一束拯救之光，也很快熄滅。
黃清死亡後，黃瓊答應去自首。
可是不甘心吶，真的不甘心。
不是不甘心接受法律的審判，而是不甘心真正的劊子手們仍然逍遙法外。
黃瓊選擇再次回到地獄。
只是這一次，他是為了光明。
他不是什麼大人物，在毒販子裡，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嘍囉。
他能做到的，只是儘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
市裡曾收到過幾起販毒線索，都是一個神秘人提供。
雖然不是大案件，卻從未撲空。
他們說，這個隱形的戰士很大膽，不要命的大膽。
直到十年後的這場掃毒行動，找回了我們那個犧牲十年、殘破不全卻鐵骨錚錚的同志的屍體，徐冰的屍體。
他們才知道，這個短暫出現又迅速消失的戰士，是被策反了的毒販子——黃瓊。
他一個人，沒有任何鬥爭經驗，在這樣的魔窟中很快便暴露了自己。
他成了人彘，被送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面前。
看著父母帶著對自己的恨意，將自己當豬一樣的圈養。
償還著自己曾經的罪孽。
他不能動不能言。
卻能聽、能看……
我不知道，這十年，他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但是現在，他終於可以安心地離去了。
而聽完這段“真相”，黃醫生的淚水已經滾滾落下，他哽咽著連道幾聲，“好”“好”……終於沒有忍住，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這是十年的割肉之痛，是對十年命運戲弄的無奈，也是對罪惡發出的來自靈魂的吶喊。
當我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後的終結。
結案報告進行最後覆盤的時候。
卻再次意識到我們有一個忽略之處。
趙天很慶幸，這一次，這一個細節，沒有被遺漏。
沒有讓不該承擔的罪責，給出它額外的代價。
黃瓊死後，黃醫生分明是一心求死的態度。
既然一心求死，要麼自殺要麼等待被捕死刑。
黃醫生沒有自殺。
他選擇了等待死刑的判決。
所以他沒有自首，沒有配合調查，隱瞞真相，做得滴水不漏。
彷彿真的是一個態度惡劣、意欲逃脫法網的殺人犯。
但我們這個案子破得實在艱難。
靠的也是很多機緣巧合。
萬一破不了……
黃醫生顯然並不期待這個僥倖。
他一定確保了我們會查到真相，查到是他殺害了李果。
趙天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衝了出去。
趙天找到老王家，要到了他在外工作、為我們提供行車記錄儀監控的兒子的電話。
嘟嘟的電話鈴聲響起。
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我既期待又緊張。
終於，電話被接通。
趙天說明了來意。
電話那頭頓了頓，趙天的心不斷往上提。
終於，他證實了我的想法。
“是一個匿名快遞，說我的行車記錄儀裡有云嶺村的秘密。我起初以為惡作劇，沒在意。”
“後來聽說了黃叔牽扯的人命案，我才試著找了下。”
“我後來去快遞公司問過，的確是從雲嶺村寄出來的。”
“我……我本來其實想瞞下來的……我爸的身體，多虧了黃叔……”
“但是我爸說，這是黃叔自己的選擇。黃叔不知道，幫他寄快遞的那個人，其實是我爸的一個遠房表侄。”
我去看守所見到了黃醫生。
“為什麼呢？”
他笑了笑。
“都沒關係了，我現在，很滿足。”
“不，黃醫生。你應該活著，好好地活著，替你的兒女活著。至少每年想他們的時候，你能帶著一束鮮花，為他們拂去碑前的落葉。
黃清不會怪你，黃瓊更不會恨你，黃太太還需要你的照顧。
你能在水圍村，甚至更大的地方，用你的醫術濟世救人。
你活著，比死亡更有意義。”
趙天看著他眼裡逐漸升起的光芒。
趙天知道，他活過來了。
趙天很高興，這一次他願意相信我，沒有放棄自己。
他本來就是帶著無數人，走向生命希望的人啊。
黃醫生的歸案，最終被認定為自首。
結合案情的特殊情況，法院最終判處其三年有期徒刑，緩期兩年執行。
他帶著輕鬆的微笑，走出了法庭。
……
而趙天，一份完整結案報告的最後一個字也終於落下。
趙天帶著它們來到了黃清和黃瓊的墓前，一字一句，念給他們聽。
趙天還告訴了黃清，她的愛人真正的名字，是藍無私。
行天之道，匡扶正義，大公無私。
他做到了，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而參加完藍無私的追悼會，趙天面前的路也變得無比清晰、無比堅定起來。
望著遠方那片層層疊疊、壯闊而祥和的夕陽，回想起自己從前在夕陽下、田野中，追羊抓豬的身影，那是多麼平靜美好的日子。
而每一個這樣的日子裡，又有多少個我們不知道的人，在為我們負重前行。
而趙天，也將開啟自己的負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