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枕山河》第4章 救人
小院中,一胖一瘦兩個人靜坐石桌旁。
謝長寧纖長的指尖拈著一枚白色棋子,看著竟比棋子還要白皙瑩潤幾分,稍停片刻後落在棋盤,凝霜皓腕上紫檀手串微晃,自有一股風流蘊藉。
與之對弈的謝琰很想翻個白眼。
範兒這麼正,但是棋是真臭啊!!!
他在家裡已經是棋藝最差的了,連五歲的弟弟都能贏他,誰知道看著很厲害的二哥居然下不過他?!
臭棋簍子謝長寧渾然不覺,還催促他快下。
謝琰落子後抱怨道:“二哥,我們還要在這裡停留多久啊?”
二哥性子好、有趣,短短數日兩人已經混熟了。
本來是快馬加鞭趕回京城的,路過桃源縣的時候,謝長寧要求車隊停下休息,說是這兒的蘆花魚特別美味,要吃了再走。
謝琰想著吃個魚能耽誤多久,正好他也鬆鬆筋骨嚐嚐美食。
誰曾想謝長寧租了個鄉間小院住下了,並且這蘆花魚還要自己從附近的河裡釣,一連三天了,護衛們就守在河邊垂釣。
“快了。”謝長寧表面淡定,內心慌的一逼。
她記得前世皇帝蕭承暄就是這個時候微服來了桃源縣見恩師,遭賊人暗算重傷落水,被一鄉間女子所救。護衛們在河邊三天了,難不成還是錯過了?
“二少爺!三少爺!”小五一臉急色地跑過來。
謝琰皺眉:“出什麼事了?”
小五手指著河的方向,“我們不是在釣魚嗎,結果、結果釣上來一個人!”
“什麼?”謝琰驚道。
指尖的棋子掉落,謝長寧倏地站起,打翻了棋罐,聲音都有些顫抖,“去、去看看!”
小河邊,拿著釣竿的護衛們還有些驚慌失措,看見主子來了,趕忙讓開一條路。
謝長寧走進包圍圈,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男子,她蹲下身,撥開男子臉上的溼發。
即使面色蒼白,臉上還有些細小的傷口,也難掩他俊美的容貌。
是蕭承暄!
從這一刻,謝長寧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切都將不同,既定的命運脫離了軌道。
她抑制住內心的激動,站起身,“能被釣上來,說明他命不該絕,帶回去。”
謝琰拖著笨重的身體追上來看的時候,護衛們已經抬起了蕭承暄,他哎哎叫道:“這誰啊,抬回去幹嘛呀?”
謝長寧攔住他,“我讓人抬回去的,相遇就是有緣,正好我醫術還不錯,給他治一治。”
“啊?”謝琰哀嚎,“還要治?!這又得耽誤多少天啊!”
“行了,別嚎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當積德了。”謝長寧拽著他往回走。
這時候,一位穿著樸素的鄉間少女端著一個木盆,蹲在河對岸洗衣服。
正是前世救了蕭承暄的女子,只不過像話本里富家公子愛上農女的故事是不會發生的,蕭承暄見農女孤身一人,為報救命之恩,便帶回了京城,封了鄉君,賜婚伯府。
謝長寧看著少女,前世穿金戴銀、跟在丹陽公主後面鞍前馬後、耀武揚威的伯夫人此刻還是個鄉村孤女。
這輩子,安安分分當個農女,就算是我對你最大的仁慈了。
她拂袖轉身離去。
翌日。
謝長寧正在逼著自己弟弟扎馬步,誘惑是扎滿一炷香給一千兩銀子。
小胖墩謝琰倆眼睛裡全是銀錠,信心滿滿地挑戰,結果半柱香的功夫兩條腿就抖似篩糠。
“二哥,我撐不住……”
謝長寧拿著銀票扇風。
“撐不住是不可能的!我還能堅持!”謝琰咬牙。
“好樣的,弟弟。”
打斷這個兄友弟恭場面的又是小五,“二少爺,您救回來的那位公子醒了,不過他好像眼睛看不見了,情緒很激動,護衛們都不敢靠近,您快去看看吧。”
當下,謝長寧也顧不得什麼馬步了,急急趕了過去。
謝琰大喊道:“誒!二哥!我……”的銀票……
這TM不會白扎這麼久吧?
護衛隊長在房門口等候,看見謝長寧忙迎上前,“二少爺。”
謝長寧看了眼臥房,房門緊閉,沒有聲響傳出,而護衛隊長的眼睛上還有淤青,“我進去看看。”
護衛隊長不放心道:“萬一他又摔杯子砸碗地再傷了您可怎麼辦,還是我陪您進去吧?”
“不必,你下去敷一下眼睛吧。”
雖然聽小五說情況不太好,但是畢竟沒有親眼見到,等進了房,饒是有了心理準備,謝長寧也驚了一下。整個房間幾乎沒有完好的東西,茶杯、花瓶、玉器、琉璃擺件……都是住進來後臨時添置的,而現在,這些東西凡是能碎的都碎了,桌椅被掀翻,唯一倖免的就是床了,因為罪魁禍首正好好地坐在上面。
蕭承暄今年三十三歲了,但是看著很年輕像二十多的,前世謝長寧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對方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樣,而謝長寧隨眾人遙遙拜見。直到最後他病重,連個兒子都沒留下,只有丹陽這一個女兒,賀蘭臣是太后的侄兒,娶了丹陽,滅了南梁,又手握四十萬黑甲軍,這皇位日後姓什麼還真不好說。
而此刻年少登基的帝王烏黑長髮披散,俊顏冷沉,一身白色褻衣也難掩通身貴氣,只是雙眼墨黑無神,乍一看還真不能與這滿屋狼藉聯繫在一起。
“誰!”聽見門響,蕭承暄警惕地看向聲音來源,雖然什麼也看不見。
自昏迷中醒來,對於歷來養尊處優的蕭承暄而言,無疑是巨大打擊,他的眼睛看不見了,胳膊上有刀傷,右腿疼痛難忍無法行走。從健健康康的身體,突然變得又瞎又瘸,就是普通人都無法接受,更何況久居上位、心高氣傲的蕭承暄。
一時接受無能、情緒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謝長寧:敢情砸的不是你的東西!)
謝長寧看著滿地狼藉,其中還有不少名貴物,她走到對方面前,儘量控制脾氣道:“這位公子,我好心救了你,你就是用砸東西來報答的嗎?”
清悅的嗓音,隱隱的雪松香,蕭承暄知道站自己面前的是個少年,並且是他救了自己。痛快發洩完,現已冷靜下來的他不免有些汗顏,“抱歉。”
知道道歉就還有救。謝長寧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蕭承暄一噎,難以置信自己傷成這樣竟然還要趕人,這少年委實狠心。
難道不該是落難富家公子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善良的少年悉心照顧,等公子痊癒後以身相許……咳,好像也不對,話本里是少女……
生平頭一次被趕,蕭承暄的自尊心有點受傷,想順勢走人吧,可手下的人還沒到,襲擊他的歹徒也不知在何處,此時離開實在危險。
正在他羞惱之際,謝長寧話風一轉,“不過你現在受傷了,想來行動不便,不如就在此養傷,等你的家人來接你,可好?”
“再好不過,多謝公子。”看來這少年也不算狠心啊。
“讓本神醫先來看看你有無大礙。”
神醫?蕭承暄驚,就是宮裡的御醫也沒有自稱神醫的,這少年別是什麼鄉野神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