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北》第7章 家意
到店裡忙完進貨的事後,單鋮業坐在辦公桌前,盯著那幾本書,情不自禁地笑著。
業務員小秦上下打量了那一摞書,擰著眉頭疑惑道,“這書這麼厲害?光封面都這麼好看了?”
單鋮業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幹什麼?”他沒有嗔怒,他一向跟員工打成一片,沒什麼架子。
小秦一臉深意地望著他,說:“還問我幹什麼?你在幹什麼哦?我看這書上是抹了蜜了,把人都甜倒了。”
單鋮業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咳咳了兩聲,道:“快去招呼客人去!小心我扣你工資。”
小秦“切”了一聲走開了。
單鋮業拿起書本翻了起來。
這時,母親從外面回來,說:“太宇準備做元旦活動了。咱們把週年慶提前做。”
太宇是縣城另一家較大的傢俱店,是他們鵬程最大的競爭對手。
“可咱們沒到週年呢。”單鋮業回應道。
“週年慶這東西就是個噱頭,什麼時候做還不是隨你,沒人會記得你哪天開業的,放心。”
單鋮業想了一下,說:“恩,這倒是。”
“那你這兩天去廣告公司把海報做出來,還有條幅,多做一些。”
“好!還要禮品的吧,你們去年禮品送什麼的?”
“去年送的沙發墊。”
“我覺得這個禮品不夠有吸引力啊!”單鋮業興致勃勃地道,“你看啊,人家一般買沙發的都會送墊子了,多一套意義不大。不買沙發的更沒興趣了。再說,咱們那個沙發墊,說實話啊,真不怎麼樣。”
母親看兒子如此認真,很是開心地道:“那你說送什麼?”
“多幾種選擇唄,回頭我網上也找找。”
“好!”母親滿臉的欣慰,兒子回來一年多了,一直有點不情不願的樣子,現在終於用起心來了。
“對了,媽!”單鋮業突然想起來什麼,又道:“維競上次又介紹了幾個客戶,我想著要麼跟他商量一個提成方式,雖然他從來沒說,但我覺得這樣才能長久。”
李維競是他的發小,大學畢業後回老家開了個小的裝修公司,這幾年也日漸上軌道了,便經常在給客戶裝修時介紹單家的傢俱。
單母很是開心地點頭道:“你說的對,媽媽很支持。再好的關係也不能過度透支。提成是應該的,你去談好了。”
“那給他5%怎麼樣?”
“行!”母親摸著兒子的頭,意味深長地說,“兒子終於長大了!”
傍晚時分,清宛的母親來到書店,給她帶來了好些燒好的魚、肉和新鮮的蔬菜。
“媽!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的,餓不著。”清宛笑著,故意表現出一副幸福美好的樣子。
陸蘋芝看在眼裡,心裡又怎不知這唯一的女兒是什麼樣的人,那樣認死理,那樣執著,恐怕這後半生真的要一個人過了。
她雖然心裡這樣想,但臉上依然表現得輕鬆,
“恩,是哪,我閨女就是厲害,看把書店打理得多好。”
她說著用手撫著女兒的頭髮。
“媽今晚給我燒什麼好吃的?”清宛故作撒嬌地說。
陸蘋芝一臉慈祥地笑著說:“給我閨女燒她最喜歡吃的地鍋雞。”
清宛幸福地倚在母親的懷中。
母親自己回去燒飯,後來端了過來,母女倆就在店裡吃。這是母親每次來的常例。
清宛邊吃邊滿口稱讚著好吃,陸蘋芝欣慰地笑著,儘管內心有萬千酸楚。
“我明天去你小姨家。”陸蘋芝說。
“哦,好啊!好久沒去了吧?我也好久沒去了,替我問他們好。”清宛道。
“恩,好。”
陸蘋芝嚥下嘴裡的菜,又說道,“你表弟要去廣州工作了,我去見見,以後回來也不容易了。要不,你陪我一塊兒去?”
清宛沒想到母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本來是很不願意走親訪友的,但母親真的極少對自己提出什麼,所以這猛然的要求讓她又增加了愧疚之感。
於是說不出口拒絕,就答應了。
這時,一個男人走進店裡,很是著急地說:“你好,老闆,請問一下你知道隔壁五金店的老闆去哪兒了嗎?”
清宛回道:“不知道呢。你要買東西是吧?”
對方趕忙說道:“對,我想買幾根水管,比較著急。可老闆不在。”
清宛知道五金店老闆那個老大爺年齡大,手機用不太來,大概是出去也沒帶手機,於是說:“那你知道大概多少錢嗎?要是知道的話,我幫你給他也可以。”
男人頓時感激道:“那太好了,美女,你放心,我是專門做裝修的,對這些材料都比較瞭解的。這些大概是40塊錢左右。這樣,我付50塊,不用找了。”
清宛想都沒想就答應道:“哦,好的,沒事。”
男人把50元放下,想要轉身,卻又不放心地回頭道:“要不我加您一個微信吧,萬一錢不夠的話,你微信跟我說。”
清宛是真的沒擔心過錢不夠的事,因為對方給自己的感覺還是比較實在的。只是對方要加微信,倒是自己沒想到的,加了也好,萬一有什麼問題也好聯繫。
於是就打開微信給他掃了二維碼。
“謝謝啊!”男人加了好友後,放心地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清宛就到五金店把錢給了大爺。
大爺算了一下,說多了8元錢,讓清宛幫忙退回去。
清宛便在微信上發了一個紅包過去,但對方沒收,只說:“謝謝你,幫我還給大爺吧,我經常去買的。”
清宛只得又把錢硬是塞回給了老大爺。
晚上,清宛緊緊地抱著母親,把頭貼在母親的胸口,好像那樣就能讓她回到小時候。
小時候不是才在眼前嗎?腦海中還是自己和弟弟蹦蹦跳跳,打打鬧鬧到的場景,可才一轉眼,世界怎麼就變了模樣呢?
陸蘋芝見女兒的樣子,心裡真是揪得厲害,但也不敢多說,只是用手輕輕地拍著女兒的後背。
第二天,母女兩人轉了兩次公交到達了小姨家,母親一個妹妹一個弟弟,三家人都異常的親。
清宛到了小姨家才知道有好幾家人到訪,早知道如此多人,她萬萬是不會來的,如今離開亦是不合適了,只能硬著頭皮待下去。
小姨熱情地給清宛介紹滿屋子的親戚朋友。
其中有一位年齡看起來與自己相仿的男士,清宛看得出小姨很喜歡他,而且特意介紹地詳盡了一些。
“這位是你姨丈的表侄,叫黃秉棋,跟你差不多大的,現在在那個縣裡的一個銀行工作。”
清宛禮貌地像對其他長輩一樣點頭一笑,黃秉棋也回以微笑。
清宛注意到他的腳不太好,是有一點點跛的,難怪到現在沒有結婚。
她只是覺得無聊就隨意揣測了一下,也並沒有去詢問什麼。
清宛明白小姨的用意,也知道她的善心良苦,但自己實在不願談感情方面的事,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全程都沒說幾句話。
“表姐,以後我週末就去幫你看店哈!”表妹樂綺興奮地說。
“好啊!不過先說好了,沒有工資的哈!”清宛玩笑著說。
清宛很瞭解這個表妹,被小姨慣得厲害,週末從來都要睡懶覺的,中午能起來就不錯了,別說看店了,所以自己肯定不能真的指望她能幫到自己。
“沒問題,我不要工資,而且我還可以給你帶很多同學過去。到時你得給我獎勵啊!”樂綺又說道。
“可以!”清宛回答得很乾脆。
“你啊!就是應該多去跟你表姐在一起,好好跟她學習。”小姨指著女兒說。
飯後,小姨特地囑咐黃秉棋幫忙提著東西送清宛母女道公交站。
幸好只有幾分鐘的路,一路上清宛一句話也沒有說,黃秉棋只是禮節性地跟祝母閒聊了幾句。
最後,清宛只是在母親的提議下向對方說了兩個字,“謝謝!”
清宛知道今天的局,母親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沒有生母親的氣,不是不想生氣,而是好似自己的心平靜得自己都有些不認識了,連生氣都生不起來,好似那些細胞都已經死去。
母親直接轉公交回了老家,清宛一個人回到書店。
她打開門,按下開關,看著一盞盞射燈亮起,就好似自己的世界被照亮了,身體就會跟著有了些許力量。
她坐到辦公桌前,翻開那本《霍亂時期的愛情》,把自己沉浸在阿里薩的狂熱與瘋魔中,沉浸在那個將愛情藏在心底一生的故事裡。
夏天臨近過去,秋天在靜悄悄地向夏天伸出交接的手臂,
可僅僅一隻手臂就已經捋黃了好些白楊樹的的葉子。
這滿城的白楊樹啊!那樣雄偉地矗立在人間,像是這座城的護城兵團。有風時,又像是一群演奏家。
清宛喜歡輕音樂,一直用一個小音箱在書店播放一些輕柔的調調,那天,小音箱突然就沒了聲音,她擺弄了很久都沒能修好,只好遺憾地作罷,想著去買個新的。
只是準備出門時,才想起來不知道哪裡有賣音箱的,於是給遠兒打了電話。遠兒答應下班過來帶她去買。
大概五點半左右,遠兒就到了書店,縣城不大,便沒有堵車的煩惱。
“你要買那種掛牆上的還是這種放桌上的?”遠兒問。
“呃——”清宛猶豫了一下,說,“我也不確定,想買那種裝牆上的,只是我不會裝。”
“那不廢話,你怎麼可能會裝那玩意兒,要叫專門的師傅裝。”代遠兒沒有回頭地道。
“不知道賣音箱的那裡給不給裝,等會兒問一下。”
“就算他不給裝,應該也認識會裝的師傅的,不用擔心的。”
“恩,好。”
果然如遠兒所料,老闆給介紹了一位安裝師傅,清宛與師傅約定第二天上午到店安裝。
“好了,安心了?走,搓飯去!”遠兒拉著清宛就到附近覓食去了。
吃完飯,兩個人又隨意地逛了一會兒,這個夏末的天氣,晚上已經比較涼爽了。
或許是白楊樹的葉子比較大,所以跟南方滿街的香樟樹相比,吹下來的風都要大很多。
大概是這樣的,清宛在心裡想。
“對了,以後你們要是不方便帶多米,可以把他放到我店裡,我幫你帶。”清宛說。
“好啊!這個真的可以,下次我就帶到你書店看書去,那你啥時候進點繪本給他看看唄!”遠兒毫不客氣。
“對呀,我都迷糊了,竟然沒往這個方面想。”
清宛也是真心覺得這個想法好,“只是地方太小了,好像實在沒地方擺了呢。繪本要做的話,肯定也不是一兩本,必須要拿出一個專門的架子出來,我想了想現在好像擠不出位子來了。”
“哈哈!”遠兒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隨口一說,你還認真起來了。”
“主意是真的不錯,只怪店太小了。”
“那我也投資一份唄,咱開個大點的?”遠兒勾著眼睛道。
清宛埋汰道:“你投資?你省省吧,就我這小破店,啥時候盈利都不知道呢,你這個生活婚姻都穩定的公務員就不要跟我瞎折騰了。”
“沒事,我也不在乎盈利不盈利的。”遠兒繼續道。
“我不接受投資總行了吧?我就樂意一個人做老闆!”清宛說著作出一副驕傲自豪的樣子。
“切!你這個吝嗇鬼!我詛咒你生意好到爆炸,讓你忙到四腳朝天,天昏地暗。”
“那好啊!那樣我要好好感謝你了。”清宛回道。
兩個人說說鬧鬧間遠兒已經將車子開至清宛小區門口。
“謝謝大美女!”清宛下車道。
“跟我還需要這兩個字啊,生分!”遠兒找了一處停車位,跟著清宛一起上去。
進了門,遠兒稍微打量了一圈,公寓雖不大,但好歹配套都很齊全,也收拾得非常乾淨清爽。牆上掛著許多掛畫讓屋子顯得很是溫馨,只是不知是前人留下的還是清宛掛上去的。
然而當她掃視到桌角的一箱酒時,她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
白酒啤酒混亂地擺在一起,旁邊還疊著一堆空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