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推熱門現代言情小說青春悸動,我對你見色起意,這本小說的男女主人是和然明月,作者是XIZEXGX。簡介:「每年 50 萬,協議結婚。」跟相親對象第一次見面,他就提出結婚。「我沒有這麼多錢。」我看向對面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嚥了咽口水,恨自己不是個富婆。張衡:「曾女士,是我給你 50 萬,並且不會干涉你的自…
《青春悸動,我對你見色起意》第6章 漫長的守護
「每年 50 萬,協議結婚。」
跟相親對象第一次見面,他就提出結婚。
「我沒有這麼多錢。」
我看向對面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嚥了咽口水,恨自己不是個富婆。
張衡:「曾女士,是我給你 50 萬,並且不會干涉你的自由。」
……
還有這等好事?
我狠狠點頭同意。
畢竟多猶豫一秒,都是對這 50 萬的不尊重。
1
單位王姐非要給我介紹相親。
我推辭不過,怕人家對我一見鍾情,特意穿著一身印滿 Hello Kitty 圖案的粉色睡衣去赴約。
剛進咖啡館,我就覺得不太對勁。
週末的咖啡館美女不少,而美女們撩人的眼神時不時往角落的座位彙集。
那角落坐著一位身著黑色西褲襯衫的男人,襯衫袖釦反射著冷光,雖然還看不清全貌,但也能感受到生人勿進、絕非凡品的氣場。
我沒太在意,根據手機裡王姐發來的信息,按照順序一點點找,最後停在 7 號桌。
西褲襯衫男面前。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睛很漂亮,眼尾的弧度像是「之」字的最後一筆。
我踟躕問道:「你是……張衡嗎?」
他下頜微收,點了下頭。
我突然後悔自己穿了這麼個睡衣出來赴約。
就這種級別的帥哥,就算我特意提前一天做全身 spa,再找專業機構做妝造打扮得花枝招展,他都不可能看上我,又何必穿得跟個智障兒童似的呢……
「喝點什麼?」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的質感,像是剛抽過煙。
「啊,還要喝嗎?」
還有必要繼續聊嗎?
張衡解開襯衫最上面的一顆紐扣,抬了抬眉。
我瞬間敗下陣來。
「冰美式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上挑的眼尾配上鋒利的下頜線條,顯得冷和厲,但鋒芒似乎又被銀色的細邊眼鏡遮擋了些許。
他好像不太滿意?
這男人掌控感好強,浸淫著屬於上位者的氣質。
但他也沒說什麼,還是點了兩杯冰美式。
2
「張衡……你是不是跟那個發明渾天儀的天文學家同名啊。」
他點點頭,沒接話。
氣氛好尷尬。
我如坐針氈。
感覺全咖啡廳的美女都想代替我坐在張衡對面,換掉我這個 Hello Kitty。
如果可以,我也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腦子裡蹦出一堆趕緊逃跑的理由。
領導臨時叫我回去加班,小區裡的貓要生了我不能不在它身邊,鄰居通知家裡漏水了得趕緊走……
還沒等我盤算出哪個理由好呢,就聽張衡突然叫了聲我的名字。
「曾湘,我可以叫你曾湘吧?」
「雖然有些冒昧,不過,你介意結婚嗎?」
我呆住了。
又聽他繼續說道:「每年 50 萬,協議結婚。」
我看向對面那張好看的過分的臉,嚥了咽口水,恨自己不是個富婆。
「我沒有這麼多錢。」
場面詭異地安靜了一瞬。
他食指和中指在玻璃杯上輕點了兩下,手指修長且骨節分明。
「是我給你 50 萬,並且不會干涉你的自由。」
哈?
還有這等好事?
我嘴巴一時合不上。
他把自己的體檢報告和資產報告推給我。
張衡,男,27 歲,未婚,身體健康,資產……我被報告裡淨資產上的零晃花了眼。
可在我二十七年人生中,從未遇到過天上掉餡餅的事,我提醒自己不要被美色所迷,輕輕呼氣後問他。
「為什麼是我?」
正好一首歌播放完,咖啡館裡安靜了片刻。
音樂再響起,是首很老的英文歌,《As long as you love me》。
張衡喉結滾動了下,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
他微微低首,燈光在睫毛的位置打下一層陰影,斂去了他的情緒。
再抬眼,又恢復了一切盡在掌握的精英氣質。
他淡淡告訴我,因為我是他見過第一個穿 Hello Kitty 睡衣來相親的女孩。
?
我攥了攥衣角。
謝謝你,Hello Kitty 睡衣。
3
我也不想這麼快同意,可張衡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老曾(我爸)現在還在老家一個老舊小區住著,他腿腳不好,可小區沒有電梯。
我一直想給他換個新房,可這幾年家鄉的房價也跟著水漲船高,不是我這個普通的工薪階層負擔得起了。
這天降橫財,剛好解決我的問題。
我給老曾同志打了個電話,響了好久沒人接,估計釣魚又靜音了。
索性發微信告訴他我要結婚了。
過了小半天,他終於回覆倆字。
「收到。」
真行。
真是一位好父親吶。
我又致電張衡,我名義上的丈夫,問他我用不用搬進他家。
其實我是不想搬的。
我自己租了一個兩居室,就在單位旁邊,上班很方便,況且孤單寡女共處一室,怪尷尬的。
他沉吟片刻,低沉的嗓音從手機那端傳來。
「隨你。」
隨我的話,那就不搬了。
可高興沒兩天,中介就通知我,房東計劃出售這套兩居室,到期後不能再續租了。
我打算換一套租,但大週末跟中介走得腿都快直了,也沒找到合適的。
不是太破,就是太遠。而附近合適的,都是隻售不租。
奇了怪了。
找到最後,中介先擺爛了。
「曾小姐,我就這麼跟你說吧,你想要再找到一套跟你現在住的房子,地理位置一樣、裝修條件一樣的,我這兒是真沒有了。」
想起賬上還停著張衡打過來的 50 萬,我豪氣起來,試圖加錢激勵他。
「我可以每個月再加兩千塊。」
中介咧著嘴苦笑,「美女,再加兩千塊沒有用啊,你看中的人家都不租,得再加兩千萬才能買啊。」
……
兩千萬……
不算通貨膨脹,我都得跟張衡保持假夫妻關係 40 年……
4
最後,我還是搬進了張衡的家。
三環的平層,我一年工資買不到一個廁所的地段,現在我也有幸獨享一個南向大臥室。
其實我原本期待,張衡忙於工作,又房子眾多,所以不常回這裡——霸總小說都是這麼寫的。
可惜,自打入住豪宅後,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他。
週五他出差,晚上我偷偷倒了點他櫃子裡的紅酒,依靠在落地窗前,看著東三環繁華的夜景,晃了晃高腳杯,感覺自己身家倍增。
如果忽略我身上的卡通睡衣的話,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再醒來就是週末早上了,我頂著雞窩頭,跟衣冠楚楚的張衡狹路相逢。
「早。」
他淡淡點頭,絲毫沒被我這副樣子嚇到,「早。」
我洗漱完,餐桌上已然擺好了煎蛋和牛奶。
麵包被炙烤的香氣傳入鼻尖,我吞了吞口水。
「阿姨來過啦?」
雖然剛搬進來一週,我也知道了張衡的一些習慣。
他不喜歡阿姨住家,保姆房常年空著,只是需要的時候才讓阿姨過來做飯。
「沒。」
沒?
那這早餐?張衡親手做的?
我咬了一口的煎蛋,「啪」的一聲掉落在餐盤上。
白拿 50 萬就算了,現在住在他家,還吃他做的早餐……我有些羞愧。
溏心溢出來一些,我用筷子點在上面,戳了兩下。
「不喜歡溏心?」
「啊?沒。我最喜歡溏心蛋了。」
「是嗎?」
張衡抬眼看過來,一潭墨的瞳子裡閃著點點波光,似有些許笑意。
他笑起來好好看。
我單手撐臉,感覺手背接觸到的皮膚微微發熱,不自覺想跟他說得更多。
「嗯!那時候可嬌氣了,如果不是溏心的我都不吃,都扔給老曾。」
他點點頭,卻沒再搭話。
但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廚房的垃圾桶裡,還躺著三隻沒成溏心的煎蛋。
5
張衡這人看著高冷、生人勿進,實則不難相處。
自搬進去後,我就發現他潔癖,但我這人在家就比較隨意,他好像也接受度蠻高。
按理說,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稜角,剛開始相處難免會扎到對方,但我倆完全沒有,合拍得彷彿是之前就認識了很久似的。
週末,他預約了一家衚衕裡的烤鴨店,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象徵性推辭兩句,欣然同意。
這家店我在小紅薯經常刷到,卻從來約不到,他居然還搞到一個單獨的包間。
衚衕裡的小店,裝修衛生自然是不入張少的眼,他用溼巾把桌椅前前後後擦了一遍,又用開水燙了遍餐具,一樣樣做得細緻又認真。
「兩位喝點什麼?」服務員問。
「西柚汁,要冰的!」
他抬眼看過來,沒說話。
但在他的注視下,我突然就想起自己前兩天吃冰、胃腸感冒的事。
「常溫也行。」
待到烤鴨上來,我低頭在對面大快朵頤,朦朦朧朧感到有一束彷彿重得有實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抬頭一看。
是張衡簡單吃點就放下了筷子,正看著我吃呢。
見我抬頭,他似乎有些慌,忙轉移了目光。
我這人吃飯是很香,小時候老曾就總說我。
看到我卷得費勁,他用公筷在新碟子上攤了張薄餅,帶著皮的鴨肉蘸一點白糖,依次放上蔥段、黃瓜、甜麵醬,沒加胡蘿蔔,卷得方正,推給我。
「你也不吃胡蘿蔔啊?」
他有片刻的失神,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點頭。
「哎你是不是也不吃香菜?我看你做飯從來不放。」
「嗯」,他垂了眼睫,斂去神色,「不太吃。」
我淺淺瞭解到我倆合拍的原因了,有時候都喜歡什麼,不一定能讓倆人成為朋友。
但都不喜歡什麼,一定可以成為朋友。
6
總在張衡這裡白吃白喝,我也有點不好意思。
我給老曾打視頻,想問問他怎麼做魚。張衡挺喜歡吃魚的,我想試試自己做一條。
可視頻打過去,老曾馬上就給掛斷了。
老曾:在釣魚。
我只好打字問他:我想做條紅燒鯽魚,你教教我?
老曾:不教,你做魚乾什麼?
我:你別管了,我就想做魚。
老曾半天沒回復,估計在那邊嘆氣呢。
老曾:那你買魚了嗎?
……
很實際的問題,我還沒買。
在老曾一步步地指點中,我先出門買了條魚,請人幫忙處理好,備好蔥和小米辣、洗淨魚打上花刀、鍋中熱油……
到兩面煎魚這一步就有些失敗了,魚糊了。
但最後我還是堅持著把魚做完了,我看著黑乎乎的魚,突然後悔跟張衡說自己做飯了。
晚上張衡回來,衣服都沒換,就坐到餐桌前,他好像盡力在控制,但還是露出些許期待的笑意。
他抬手扯鬆了領帶,領口微敞,甚至能看得見半截鎖骨,袖口也挽上去一截。
姿態好看極了。
我心臟漏跳了一拍。
隨即又嘆了一口氣,讓帥哥吃這種東西,我真是有罪。
帥哥本人倒是面不改色,很快吃完了大半條,他下筷的速度甚至讓我好奇,這坨東西真有這麼好吃嗎?
他看我猶豫的樣子,微微彎了彎唇角。
「不是請了大師教你?味道還行的,嚐嚐?」
真的嗎?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點,強忍著嚥了下去——這也太鹹了,沒發現張衡口味這麼重啊!
我灌了一大口水,才發現張衡眼睛亮亮地看著我,眼睛裡都是得逞的笑意。
為了騙我特地先吃大半條,他可真行。
隔天我們迴歸了出去吃飯的節奏,張衡換了輛車,銀灰色的 911 GT3。
他車太多了,估計自己都搞不清。
外面飄著點細雨,我推開手套箱想拿把傘,而卻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個粉色的掛件。
那是一隻土粉土粉的 Hello Kitty。
憨態可掬的小眼睛貓咪穿著揹帶褲,顯然已經被遺落在手套箱裡很久了,玩偶的表面開始變黃。
這顯然不是張衡的風格,他不可能自己買這些。
我的心臟不自然地多跳了兩下。
酸酸澀澀的一股情緒湧在心頭。
我突然意識到,我可能有點喜歡上張衡了。
我沒有任何立場吃醋或者難過,但這情緒還是該死地產生了。
7
晚上看直播,在主播高亢興奮的推銷下,我給老曾下單了一個按摩儀。
一時沒忍住,也給張衡買了一個。
按摩儀不便宜,但張衡每年給我 50 萬,我送他一個 5000 塊的按摩儀也沒什麼吧。
快遞到的時候,我裝作不經意拿給他,還拿我爸做藉口。
「老曾總說頸椎不舒服,我在網上給他買了個按摩儀,順帶也給你帶了一個。」
張衡淺淺點了點頭,接過東西就走了。
全程沒有任何表情。
我呆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
是不是我這種莫名的關心,讓他覺得有壓力了?
他是不是在提醒我,我越界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情緒瞬間低落下來。
之後的一週,我開始有意避開張衡,刻意錯開時間上班,每天早早就出門,晚上也刻意在單位多待一會兒才回去。
那天同事臨時有事,有個在鄰市的報道拜託我去跟進,我欣然同意,畢竟工作忙起來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
採訪很順利,一切結束後,我跟攝像啟程回京。
雨下得不小,我倆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快到卡口檢查站的時候,攝像的手機突然響了。
「主任,啊對,曾湘跟我一起呢……那個誰臨時有事,對,我倆一起去的……快到檢查站了,謝謝主任。」
攝像掛了電話,長舒一口氣。
「進單位三年,頭一次接到主任電話,內容還是關心你的安危的。」
「曾湘,你不會是哪個領導家親戚,在基層鍛鍊呢吧?」
我白他一眼,「你比我會做夢。」
說話間,我拿起手機,發現手機剛採訪靜音了,一直沒調回來。
而滿屏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
都來自張衡。
我回撥過去,剛「嘟」了一聲就被接起。
「我剛手機靜音了,不好意思……有事嗎?」
那邊一時沒說話,只有微弱的雨聲和車流通行的聲音傳來。
跟我這邊的環境形成奇妙的共振。
他也在外面的路上?
「沒事。」他說。
聲音有點低沉的喑啞,像是抽了不少煙。
我們的車通過了卡口,繼續加速,跟對面的黑色越野車迎面錯過。
奔馳 G500,跟張衡常開的車一模一樣。
「沒事的話,那我掛了?」
「嗯,掛吧。」
8
自從我開始有意迴避他,我倆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那天晚上我在客廳裡追最新的古偶劇呢,門突然被推開了。
張衡顯然喝多了,眼睛睜不開,人快站不直,被一位面生的男人扶進來。
男人穿著一身花襯衫,這是張衡絕對不會選的款式,但跟男人明騷的氣質似乎相得益彰。
「嫂子。」
花襯衫應該是張衡的朋友,很熟稔地叫我。
「衡哥喝大了,非要去別的房子」,花襯衫把不省人事的張衡移到沙發,遊刃有餘地替張衡賣慘。
「你說他這樣,半夜被自己嗆死都不知道,我趕緊給他送回家來了,嫂子你多費心。」
我點點頭。
他頓感解脫的樣子,哼著小曲就走了。
張衡倚靠在沙發上,身體向後仰著,手時不時在頭上按兩下,癱坐著醒酒。
我倒了杯水遞給他。
他眼神逐漸對焦,怔了下才接過水。
老曾幾乎沒喝多過,因而我從沒照顧過醉酒的人,正在手機裡緊急搜索怎麼戒酒,就被一股大力突然扯了過去。
我直接被張衡抱到了他腿上,整個人被他圈在懷裡。
我的家居服是半袖,此刻裸露在外的手臂,跟他的胸膛就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
他身體的熱氣源源不斷地傳導過來。
這太超過了。
我掙扎著要起身,卻被他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別走。」
他呼吸貼著我耳邊,聲音很輕,流露出一點平時見不到的脆弱感。
我一下就心軟了。
人喝醉了嘛,多少都有點難過。
沒準張衡以為他現在抱著自己媽媽呢。
我把自己代入角色,哄著他。
「我不走。」
他突然抬起頭,盯著我看個不停,好看的眉眼離我只有一個巴掌那麼近。
就在我要受不住要低頭的時候,他突然壓了過來。
柔軟的觸感落在我的唇上。
張衡吻了我。
我不自覺向後躲了下,他直接抬手按住我的後頸。
他吻得好重,像是有很多感情要通過這個吻來宣洩似的。
房間裡安靜得很,我們在古偶劇的 bgm 中接吻。
我整個人軟下來,直到快喘不過氣了,輕輕推了推他。
他終於肯停下來,眼睛還盯著我的唇看,過了會兒輕輕用下唇蹭在我的下唇上。
「別走。」
「嗯,我不走。」
9
王姐辦公室打印機壞了,請我幫忙打印一份材料。
閒聊中,她隨口問起:「小曾,跟張衡婚後感覺怎麼樣?」
哈?
王姐怎麼知道我跟張衡結婚了?
畢竟我倆是假結婚,所以暫時約定還不要對外說。
「您知道啦?想著有些突然,就還沒跟您說。」
王姐愣了片刻,過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小曾,我這不著急你們相親怎麼樣,就追著張衡問。他不得已才告訴我的,你別多心哈。」
「怎麼會?早該跟您說的。」
我沒太當回事,告訴王姐,我倆挺好的。
晚上回家張衡還回來,我想找一本輕鬆點的小說打發時間。
張衡的書不少,書房三面到頂的書架,全都碼得整整齊齊,大部分是英文或者編程專業書。
我沿著第二排找了好久,卻發現了一個有些陳舊的本子。
那是一本粉色封皮的硬殼日記本,沒寫任何東西,是那種空白的手賬本,每頁都印著不同的 Hello Kitty 貓咪。
這顯然不是張衡的東西,他根本沒這少女心。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他那輛銀灰跑車裡看到的掛件。
這些東西,應該都曾經屬於某一個女孩的吧。
我心裡的酸脹膨脹沸騰,快要溢出來。
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急急忙忙想要把這個本子放回去。
裡面卻掉出來一張照片。
照片邊角有些摺痕,已經有些泛黃了,像是被人細細摩挲過。
照片裡的女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巨大的 universal logo 前,梳著馬尾,笑得燦爛。
我看著女孩的臉,呆住了。
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那女孩的臉跟我有八分像,甚至可以說就是年輕版的我自己。
但我確定那不是我。
我從沒去過任何一家環球影城。
我顫抖著把照片放了回去,不自覺間,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剎那間,彷彿一切都有了答案。
為什麼張衡要每年拿出 50 萬,跟我協議結婚。
為什麼張衡對我格外包容。
為什麼他喝醉後會抱著我不讓我走。
原來,我是他白月光的替身啊。
10
小說裡有骨氣的女主角,已經收拾行李搬家了。
可我沒有,我捨不得這份工資。
我 emo 了幾天,自己想明白了。
人的難過和焦慮,無外乎來源於無法控制自己的慾望。
如果我放平心態,不妄想讓張衡也愛上我,那這就是一份年薪 50 萬元的工作而已。
領導本人帥氣,並且託這位白月光的福,對我這個替身也很友好,關鍵是從不給我畫餅。
每年 50 萬哎,我當個吉祥物就拿到手了,還要什麼自行車啊!
想清楚這一點,我情緒穩定多了。
還特意買了幾件小清新的連衣裙,紮了兩天馬尾,有意在張衡面前晃了晃——這就是打工人的覺悟。
沒有困難的工作,只有勇敢敬業的替身!
雁棲湖會展中心有個人工智能峰會,我被領導派去觀摩,要做個報道。
在會場入口,卻被一個男生攔住了。
「這邊是媒體入口。」
男生身高腿長,清爽乾淨,估計是來做志願者的大學生。
我愣了一下。
「我就是記者。」
男生狐疑地看我一眼,我跟著他的目光也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哦,今天我還敬業地穿了碎花小裙子,看起來確實像個青春靚麗的女大學生。
沒辦法,咱顏值底子擺在這裡,有時也是一種苦惱。
「等著,我給你找證件。」
我在包裡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抬頭一看。
男大生挑了挑眉,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
我一時語塞,還好攝像大哥及時出現拯救了我。
「曾湘,你別勾搭帥哥了,論壇快開始了。」
男大生耳根一下紅了。
哇,好純情呀。
我忍不住又想逗逗他。
「姐姐沒騙你吧。」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側邊走廊出來,最中間是一位看起來就德高望重的老頭和……張衡。
除了負責引導的,其餘眾人跟在他們後面。
那一堆人裡我還發現了一位熟人,我們頭髮稀疏、亮得突出的主任。
好傢伙,大人物們來了。
我不敢再在這裡耽擱,跟弟弟眨眨眼睛當作道別,火速溜進了會場。
這種峰會真沒啥好聽的,聽了也聽不懂,反正到時候找主辦方要點資料,這稿子也能寫,大清早開到懷柔,附近的同行也都昏昏欲睡。
突然一陣騷動,我猛然驚醒。
我當是怎麼了,往臺上一看。
是張衡開始發言了。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窄窄的一條純色領帶。背部向後靠著沙發椅背,姿態舒展,褲腳和皮鞋之間露出一截黑色襪子,每一處細節都帥得恰到好處。
他一齣聲,質感低沉的嗓音迴盪在會場,場下居然響起了幾聲驚呼。
張衡這麼牛嗎,好多粉絲的樣子。
我大概知道他挺厲害的,還試圖在網上搜過他,但信息少得可憐。
我悄悄拍了拍旁邊一臉星星眼的妹子,「這人幹嗎的?」
妹子搖搖頭,「好像是什麼獨角獸的創始人,具體不太清楚。」
不太清楚你這麼激動?
「我看你聽得很認真啊。」
妹子扶了扶眼鏡。
「我看不懂他講的 PPT,我還看不懂他的臉嗎?」
好有道理。
11
上午的會議結束後,我就打算溜了。
剛出會場,就被早上碰到的男大學生叫住。
「早上對不起。」
哇,弟弟也太乖了吧,好懂禮貌。
我笑笑告訴他沒事。
「是姐姐長得太年輕,不怪你。」
「那方便加個微信嗎,年輕漂亮的姐姐?」
男生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我。
我愣了片刻。
這桃花來得猝不及防。
可還沒等我回復他,手腕就被人重重拉住了。
張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會場出來了,剛才還在臺上游刃有餘講著 AI 最新發展和應用的男人,把我整個人拉到他身後,啟唇告訴男生。
「她不方便。」
然後拉著我從後邊的貴賓通道直接走了。
我被他拖到了車裡坐好,才反應過來,這算怎麼回事啊?
「你憑什麼替我決定加不加微信?」
張衡瞬間怔住了,熄了火。
「我們只是協議結婚,又不是真夫妻,不是嗎?」
他單手撐在方向盤上,側臉線條繃得很緊。
「是。」
車裡空間不小,我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風聲拍打在車窗上,顯得車裡更安靜得可怕。
張衡喉結滾動了一下。
「可是我不想你加。」
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憤怒和悲哀混合著,幾乎要將我淹沒。
呵。
他哪是不想讓我加?
他真的知道現在坐在他旁邊的人是誰嗎?
他只是當我是那個人的替身,才會對我那麼好,而我卻傻傻地把那當作愛的表現,一點點淪陷。
我情緒上來,決定撕破臉說個明白。
「你能不能別擺出這副深情的樣子?」
「你只把我當作替身,又何必這樣表演?」
他眉頭皺起來,「什麼替身?」
?
到現在還要裝傻嗎?
我憤怒地扯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張衡「啪」的一聲按下中控,鎖上了車,一把把我扯過去面向他,盯著我的眼睛質問:「什麼替身?說清楚。」
「你是不是太入戲了,把自己都騙過去了?」
「那我問你,你那輛 911 手套箱裡的 Hello Kitty 掛件,是誰送你的?」
「書房第二排角落的日記本是誰的?那裡面照片上穿白裙子的女孩,又是誰?」
張衡愣住了。
眸子裡的墨色加深,逐漸淹沒了我的倒影,他手微微顫抖著,鬆開了我的肩膀。
日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打下一層陰影,他垂下頭,似乎失了神,無力地開了鎖。
他嘴唇煽動兩下,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喃喃道:「根本沒有什麼替身……」
但我已經不敢再相信他了,我推開車門,逃似的跑走了。
12
我連夜從張衡家搬出來了。
我聯繫中介,沒想到之前住的那套小兩居,房東居然又開始出租了,甚至連傢俱陳設都一點沒動過。
跟張衡撕破臉,估計替身這活計也做不下去了,我一時囊中羞澀。
但中介卻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告訴我,這房子房租一分不漲,可以隨時入住。
我打掃了一下就搬了回去。
我躺在熟悉的小床上,感覺之前的幾個月彷彿一場夢。
而今我終於從那場充斥著巨大粉色泡泡的幻境中醒了過來,但清醒過後沒有感動,只有無盡的空虛和悲傷。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早在我喜歡上張衡的時候,我就已經輸了。
現在的心痛,不過是我動心的懲罰罷了。
我跟領導請了假,打算回家看看老曾。
打車去機場的路上,我給老曾發了微信。
老曾:怎麼突然要回來?
我:我不想在北京待著了,能不能回老家啃老?
老曾:不建議。
我:……
我沒太多行李,不需要託運,早早到了登機口候機。
外面的飛機起起落落,我對面正好坐著一對情侶。
女生說要喝麥旋風。
男生過會兒提著一袋麥當勞回來了,可沒有麥旋風只有一杯熱飲。
「你腸胃不好,喝什麼涼的?」
我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同居那幾個月,張衡也總不讓我喝涼的。
可那溫柔小意本不是對我的。
我用袖口胡亂抹了一把臉,扭過頭不去看他們,我已經是一隻被雨淋透的狗了,求求了,別再虐我了。
廣播提示可以開始登機了,我站起來推著小行李箱去排隊。
空姐笑容甜美,核對登機牌後,我正要往廊橋走。
一聲「曾湘」突然從身後傳來。
我停下腳步,回過身。
男人逆著光大步跑過來,畫面像是電影鏡頭一樣。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猛然覺得這一幕,似乎跟我記憶深處某個場景漸漸重合。
我幾乎下意識眯起了眼,心臟不受控制地活躍起來,之前塌陷下去的胸口彷彿又被什麼填實了。
我真沒用,看到他來,第一反應竟然是委屈。
張衡一把抓過我的手腕。
他大口地喘氣,聲音甚至帶上了些許哀求。
「別走。」
其他乘客還等著登機,我不好堵在這裡,被他拉到了旁邊。
但還是能感受到人民群眾吃瓜的熱情。
我嘆了一口氣,「你在搞什麼啊?」
「別走。」他只是重複著。
「你先鬆開我。」
張衡看到我手腕上的一圈紅痕,不自覺道歉:「對不起,弄疼你了。」
「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張衡下頜線條繃得很緊。
他抬手扯鬆了領帶。
「你怎麼想我都行……別走行嗎?」
我回不回家跟他又有什麼關係?我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溺了。
我轉身就要走,又被他拉住手腕。
「那我跟你一起。」
13
我真弄不懂張衡在搞什麼了。
一開始他非要給我升艙,我拒絕了。
他不知道怎麼弄的,又自己換到了我旁邊的位置,跟我擠在經濟艙。
他腿都伸不太開,坐得很不舒服。
一路握著我的手,怎麼甩都甩不掉。
我抿抿唇,心臟的位置不受控制地變得柔軟。
我能感受到他有幾次想說點什麼,但話在嘴邊嚅囁兩下,又始終沒說出口。
飛機降落,出租車一路向家裡開去。
家裡是老小區,沒電梯,張衡一手提著箱子,一手牢牢牽著我的手。
工作日的下午,樓道里空無一人,只有我倆的腳步聲迴盪著。
上到三樓的時候,他突然叫住了我。
「曾湘。」
他聲音放得很輕,因而顯出一種特有的溫柔,像是低音提琴低鳴的聲音。
我停下來望向他。
張衡墨似的眼眸裡倒映著我的影子。
已是傍晚了,餘暉從樓道的窗裡躍進來,給張衡塗上一層淡金的濾鏡,整個人英俊到甚至有些失真。
他張開了雙臂,輕輕道。
「過來,再抱一下。」
我一時沒動。
他勾了勾唇角,自嘲似的笑了。
「抱一下,就當道個別。」
即使我告誡自己不該再跟他糾纏,但也無法拒絕這樣的張衡。
我彷彿受到蠱惑,走了過去,靠在了他胸膛上。
隔了有一會兒,他的手才慢慢抬起,在我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我又想流淚了。
我推了推他。
「你走吧……我沒法跟老曾解釋。」
他點點頭,把箱子遞給我。
我抬起箱子繼續上樓,爬到三層半的位置,回頭看了一眼,張衡還站在原地,目送我。
我忍住眼淚,三步並作兩步往上走,逃似的來到家門口。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14
老曾不在。
家裡空無一人。
更詭異的是,傢俱大多用布蒙上了,地面落著淺淺的一層灰,像是很久沒人住過了。
我慌了。
老曾呢?
他不在家?去哪兒了?
箱子扔在一旁,我推開各個房間的門,叫著老曾的名字。
但無人應答。
最後,我推開老曾臥室的門,一張黑白的照片映入眼簾。
那是年輕時候的老曾,正慈眉善目地笑著。
老曾,已經走了?
老曾,已經走了啊!
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大量的記憶碎片湧上腦海,我突然想起了好多事。
老曾把小小的我扛在脖頸上,帶我看煙花。
老曾哄著哭鬧的我,告訴我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
畢業後的第一年,老曾開著車載我,在一個十字路口與一輛違規駕駛的麵包車迎面相撞,當場身亡。
而在車禍發生的前一天,我甚至還在跟他吵架。
我想起了更多。
我在大學裡談過一場戀愛。
我倆一起去了日本,去環球影城玩了好幾遍哈利·波特。
我送過他一個土粉土粉的 Hello Kitty 掛件,從他的書包一直掛到了他的車上。
我還帶他見過老曾,他跟老曾保證說會一輩子照顧我。
可後來,我似乎連帶著把他也忘了。
老曾的離去對我的衝擊太大了,我刻意忘卻了現實的一切,給自己編造了一個新的經歷。
老曾還在老家生活,喜歡釣魚。
我母胎單身,生活簡單而單調。
我還想起了一些瑣碎的、重複的片段,一時不能解碼。
王姐好像跟我介紹過幾次相親。
我好像幾次從出租房裡搬出來又搬回去。
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在徹底暈過去之前,我感受到,有人接住了我。
還有一滴滾燙的淚,落在了我的臉頰上。
15
我叫張衡。
迄今為止,我相過六次親。
都是跟同一個女孩。
女孩卻每每都以為我們是第一次見面,總是會問我。
「張衡,那你跟那個發明渾天儀的天文學家同名啊?」
而我總是笑著點點頭。
「很高興認識你,曾湘。」我的未婚妻。
我跟曾湘認識,是在大一的新生舞會上。
我本不想去,奈何室友非拽著我出門,我隨便套了件 T 恤,看大家西裝革履、衣衫鬢影,只覺得有些無聊,還不如回去碼代碼。
她估計也是被朋友拉過來的,端著個盤子,在角落裡吃得開心。
我倆就這麼認識了。
曾湘這姑娘,玲瓏心思,思維敏捷,是辯論好手。又聰慧開朗,喜歡笑,笑起來眼睛完成兩條漂亮的月牙,好看極了。
對我來說,喜歡上她是件很自然的事。
我這人空有一副還過得去的皮囊,但我知道自己脾氣差得很,又不善言辭,所以跟她在一起,多虧她包容。
大二那年,我自己寫的一個小遊戲獲得了資方的青睞,我用 15% 的股份獲得了 1000 萬的投資,正式開始了創業。
我忙得昏天暗地,有時候倒在租來的地下室裡,自己睡著了都不知道。
好多次都是曾湘偷偷跑來看我,幫我蓋好毯子,順帶替我收拾下亂七八糟的房間。
曾湘 20 歲生日的時候,我創業失敗,又不肯跟家裡老爺子低頭,身上連買個蛋糕的錢都沒了。
她指著校門口便利店裡的一隻粉色封皮的日記本說,她就要這個,她生日就想要個 Hello Kitty 的日記本。
我說好。
轉過頭把眼淚忍了回去。
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她不吃胡蘿蔔,不吃香菜,喜歡吃溏心蛋,還喜歡喝冰的,但一喝冰的,肚子就痛。
她最喜歡的卡通人物是 Hello Kitty,因為這隻小眼睛貓咪擁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是一隻很幸福的小貓咪。
而她這麼多年只能跟老曾相依為命。
她說,在之前,她的願望一直都是兩個。
一個是希望自己成為很厲害的新聞記者,二是賺到足夠的錢給老曾養老。
生日那天晚上,她看著我的眼睛說道。
她現在還多了一個願望,希望能跟我一直在一起。
月色很美,我吻了她。
我把她摟在懷裡,說這些願望都會實現的。
沒想到卻一語成讖。
臨近畢業的那年,我的公司逐步步入正軌。
我倆一起去了好多地方,還見了老曾。
老曾很高興,他說看到自己辛苦養大的白菜被人拱了是有些難過,但看我這人還是靠得住的,又覺得有些欣慰。
我倆喝了不少,老曾喝到最後,一個五十歲的大男人居然哭了,一口酒一捧淚說道。
「曾湘這丫頭,表面看著大大咧咧,心裡比誰都細。
「對外啊總是大方懂事,其實內裡也是個愛撒嬌的小姑娘,嬌氣得很,小時候我煎的蛋不是溏心的,她都不吃。
「張衡,她從小沒有媽媽,我現在離得又遠,你以後啊,要對她好一點。」
我鄭重地點頭。
並在心裡暗自發誓,我要給曾湘雙倍的愛,要把她的小脾氣都養回來。
曾湘如願進入北京一家報社。
就在我們快要領證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曾湘和老曾出了車禍。
老曾搶救無效,當場死亡。
而曾湘在 ICU 裡待了好久。
她沒有其他親人了,我操辦了老曾的後事。
謝天謝地,曾湘的身體慢慢恢復了,可腦震盪太過嚴重,她失憶了。
關於我,關於我們的過去,她都忘記了。
甚至,她也忘記了車禍的慘烈,以為老曾還活著。
曾湘出院那天,我想送她回家。
但她戒備地看著我,說她自己就好。
我哪能放心?
只好在不遠處默默跟著。
她上樓開門,瘋狂地叫著老曾的名字,得知老曾死亡的真相後,再度暈倒失憶。
我跟醫生諮詢。
醫生分析,曾湘應該是換上了一種特殊的記憶障礙。
老曾對她太重要了,曾湘在潛意識裡接受不了這樣的意外,所以用虛構的記憶迴避了真正的現實。
而我,她的未婚夫,由於在她真正記憶裡跟後來的老曾重合度太高,索性也被她的潛意識一起掩藏掉了。
醫生建議我最好不要刺激她,不要頻繁地跟她講述過去,先讓她迴歸正常的生活軌跡,按照她的記憶對待她,會對她的病情更有利。
按曾湘現在的記憶,老曾還活著,我對她而言,卻是個陌生人。
我開始時無法接受,但在她第三次暈倒,記憶第三次重置後,我妥協了。
我跟曾湘單位的領導聯繫,讓他安排曾湘回去上班,並且也跟她同事們通了氣。
曾湘逐漸迴歸了正常生活軌跡,幾乎看不出有什麼病情。
我保管著老曾的手機,按照老曾的語氣,時不時回覆她一兩句。
而作為張衡的我,在她眼中,就退化為一個顏色暗淡的、普通的陌生人。
我只能遠遠地看著她上班,跟同事說笑,出採訪,做她生活的旁觀者。
終於,在得知有人要介紹她去相親時,我忍不住了。
難道她跟別人相親,我也要旁觀嗎?
那如果她感覺不錯,跟那人繼續接觸,甚至最後戀愛結婚,我……
我接受不了。
我請求王姐幫忙截和,提出協議結婚。
無論如何,我要先把她留在身邊。
我像一個遲早會露餡的小偷,戰戰兢兢又暗自歡喜。
或者說,每一天跟她相處的日子,都是我跟老天偷來的。
我小心翼翼地掩藏著我們相愛過的痕跡,甚至不敢讓她知道我愛她。
可曾湘真的太敏銳了。
這是一場我註定會輸的遊戲,因為我的演技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爐火純青——愛一個人要怎麼隱藏啊,我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破綻。
開始時,我模仿老曾模仿得不像,露出馬腳,曾湘連忙回家,發現真相,一切重置。
後來我逐漸拿捏住老曾的口氣,可曾湘還是能從一些小細節中發現不對勁,繼而發現一切,再度重置。
她的生活陷入了循環,而我只是她在循環中遇到的一個 NPC。
所能做的,不過是等待,等待我的女主角,一次次開啟循環遊戲。
我曾無數次想過,要不就告訴她一切,逼著她去看醫生,可每次看到她笑得那麼開心的樣子,我又不忍心了。
如果她的潛意識還不想接受現實,那我願意陪她一起等。
就算這個循環一輩子不結束又怎樣?
人生不過大夢一場,她不願醒,那我就陪她一直醉著。
16
我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聽到張衡打電話的聲音。
「是……她又暈倒了……還沒醒。」
「再等等吧……不急。」
他朝窗站著,腿長腰細,像一幅漂亮的剪影,手裡夾著一根未點燃的煙,輕聲跟醫生溝通著。
我躺在病床上沒動。
但淚水卻奪眶而出,洶湧得彷彿要把這輩子的淚都流乾。
我想起來了。
我全都想起來了。
我的人生按了暫停鍵,每一次得知老曾去世的事實,都會把相關記憶重置。
在我的印象裡,我跟老曾相依為命,母胎 solo,工作後開始相親。
而現實中,張衡怕我發現父親去世的消息,不敢講述我們戀愛的回憶,並且小心掩藏著愛我的痕跡。
在無數次的循環中,一次次等待我愛上他。
張衡掛斷電話,轉身看到我滿臉淚痕。
他下意識想替我拭去臉頰上的淚,卻又收回了手。
我沒說話。
我一時該不知道說什麼。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似乎以為一切又重置了。
他平靜地接受了我又一次忘記他的事實,自然地解釋起自己的身份。
「你暈倒了,我恰巧碰到,送你來醫院。」
我忍著淚,不讓自己哭出聲。
心臟卻疼得一抽一抽的。
「謝謝你。」我說。
他點點頭,「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著轉身朝門口走去。
在他碰到門把手的瞬間,我帶著還未消失的哭腔,喊了一聲。
「張衡!」
他身體瞬間僵直,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過身來。
眼裡泛著紅,滿是期待也滿是忐忑,小心翼翼地向我確認。
「你,叫我什麼?」
我再也忍不住,跳下床,撞到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
他彷彿不敢相信似的,怔了片刻,才用手臂緊緊圈住我的腰,像是要把我揉進他身體裡。
我把頭埋在他胸口,眼淚糊了他一襯衫。
好想念他的懷抱啊,這錯過的五年,我浪費了多少擁抱他的時間。
我平復了下呼吸,抬起頭望向他漂亮的眼睛,問他。
「張衡,你是不是跟那個發明渾天儀的天文學家同名啊?」
他僵了一下,看到我眼裡跳躍的促狹,又笑了。
他眼睛裡閃爍著瑣碎的星光,像是盛了一整個宇宙。
「很高興認識你,曾湘。」他輕輕吻在我的頭髮上,「我的未婚妻。」
我眼淚又落了下來,「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張衡。」
「還有,謝謝你。」
謝謝你的不離不棄,謝謝你連著老曾的那一份愛,一起給了我。
謝謝你在我無法回應的漫長的時光裡,給我無邊的包容和無盡的等待。
謝謝你過了這麼久,還依然愛我。
謝謝你,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