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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散修傳》第7章 山廟訪客

眾人正勸架時,里正也趕到酒樓前。

里正是個瘦小的老頭,頭髮鬍子都白了大半。他身子每況愈下,好似去年秋日的枯枝敗葉,經了一冬的冷風,終是盼到了日頭回暖。

他如驚蟄時的探出頭來的蟲兒,和其他的老人相約曬著豔陽,正蹲在一斜溜的牆角處,日頭曬得他渾身好似喝了三碗烈酒般微醺,想著今日正是個好時光,就看見那仙鶴從天上掉了下來。

他急匆匆趕到酒樓,廢墟里的仙鶴正自哀鳴不止,兩個翅膀無力地拍著地面,喘氣之聲呼呼作響,心中便慌了神,忙對左右青壯道:“快去請空至大師”。

兩側的青壯指著烏山上的身影。他抬眼向山上望去,卻見遠處山上一道人影正飛奔而下。只見他腳程甚快,風吹的他袖袍飄飄,好似大鳥一般。

約麼一盞茶的時間,和尚便來到眾人面前,對里正合十道:“阿彌陀佛,可有人受傷否?”

里正道:“人無大礙,周老三受了點腿傷,倒也不怎麼打緊。但這仙鶴受傷,該如何處置?”

和尚見里正眉頭微蹙,語氣中盡是擔憂,如何猜不到里正的憂慮?這仙鶴在落霞鎮裡落了難,若是仙師胡亂怪罪下來,只怕鎮子裡的人便要受這無妄之災,便寬慰道:“里正無需憂愁,這是在下好友的坐騎,不知如何受了傷,且讓我查探一番。”

里正登時鬆了口氣,忙道:“法師快請。”

和尚上前撥開仙鶴身上的殘磚瓦礫,俯下身子細細看去。仙鶴左翅早已被血浸了好大一處,右翅已是殘破不堪,似為激戰後不敵逃脫時,被人硬生生地扯下了半扇。

他左右查驗,見仙鶴浸紅的左翅肋下發著幽幽藍光,忙從懷中取出袋子中的藥箱,拿出銀色鑷子,輕輕地將銀針從傷口處夾出來。

這銀針約麼十寸長短,舉在陽光下看去,針上發出幽藍的光,似火焰般晃動不止。

和尚心思便沉了下去,先前的猜測有了印證,便取出玉瓶將銀針封好,又從懷中的葫蘆裡,倒出來一粒紅彤彤的丹藥,遞進了仙鶴口中。

這仙鶴早已脫力,只睜著銅鈴般的眼睛望著和尚,見空至遞來藥丸,掙扎著褐色的喙啄住藥丸。

和尚又從藥箱中取出黃色瓶子,倒出褐色的粉末不要價地塗抹在仙鶴傷處,直至清理完傷口,才站起身來,對眾人合十道:“大家莫慌,這仙鶴是我道友的坐騎,甚是靈性,此次不知怎的受了些傷,此番定是前來尋我醫治。”

他說完便俯下身子,將手託在仙鶴腹下,暗喝一聲:“起!”,竟單手高高托起了仙鶴,徑自向山上走去。

眾人見此,紛紛讚道:“果然是神僧,一臂竟有如此氣力!”

狗蛋回到家中,看見郎中正在往他爹爹腿上塗著草藥的汁液,忙道:“爹爹,空至大師給我的藥膏,讓你塗在身上,保你七日內腿上見好。”

周掌櫃的忙說:“煩請先生給我塗上。”

待郎中收拾藥箱走後,周掌櫃拽過來兒子,道:“你這白眼狼,你老子傷成這樣,也沒見你心急著過來看我,還在這擠眉弄眼?”作勢便要打他。

狗蛋忙推後道:“是空至和尚交代,不可告訴第二個人,我和他拉了勾的。”說完從懷裡取出一錠金子,邊遞給他爹邊道:“我哪裡不擔心你,只是我腳程好慢,空至大師拖著那仙鶴都比我快嘞。

喏,這是空至大和尚半路截住我,說是賠付咱們酒樓的,我啃過了,是真金子,上面還有我的牙印呢。還說咱們鎮上的劉寡婦這兩日只怕是不行了,讓爹爹你操辦下劉寡婦的喪事,好歹給她買上口榆木棺材。”

周掌櫃見這錠金子分量十足,別說操辦喪事,重建一個酒樓也綽綽有餘,喜道:“臭小子,快給你老子,這是老子險些用命換來的。”

空至和尚收拾完了行李,站在破廟前緩緩關上了柴門,他從門縫中望見牆角的海棠。海棠的花骨朵還未張開,在春風中微微搖擺,好似人慾語還休的嘆息。

天元二十二年的冬日雖然走得匆忙,可他終究沒等來吹落了一樹海棠的春風。

三日後。

烏山上的桃花開得燦爛,從山腳下遠遠望去也是滿目的春意浮動。

烏山腳下,一老一少正在沿著青石臺階緩緩而上。少女生的甚是好看,十二三歲的爛漫模樣,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四處張望,問老者道:“爹爹,為何這山喚作鴉山?咱們來這荒山野嶺作甚?”

老者步履雖然沉穩,卻是上了年紀,氣息不免有些急促,這小小的百十步臺階讓他身體有些吃不消。

老者緊了緊身上的黃幡,黃幡被他捲了起來,被山風吹起泛白的幡角,隨風飄著一個“雄”字。

他緩了下氣息,指著山頂處的幾棵枯樹,道:“丫頭你看,這山上除了種上些桃樹,並不產其他樹木,只有頂上稀稀拉拉的幾個枯樹。偏偏是黃昏時節,成群的烏鴉來到此處,依著枯枝大聲聒噪起來,經年如此,大家便叫它鴉山了,又喚作烏山。”

少女說:“好生奇怪。這山乃是合圍之勢,雖能聚攏生魂,卻是聚而不疏之勢。經書上說乃是魂魄聚集的大凶之地,這些老鴉為何要在此處棲息呢?”

老者似乎想起了什麼,並未回答這個問題,只牽著少女的手低著頭往上走。

二人走了百餘步後到達山頂,山頂上地勢陡緩,現出一片開闊的景象,一座廟宇矗在面前。

廟宇門前兩側齊齊整整的一排桃樹,樹上還開著幾朵桃花,地上卻積了厚厚一層花瓣,被風吹來吹去攏在一處,漸漸失了顏色,此地是多日無人打理了。

廟宇門前站著箇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背對著上山的二人,也不回頭查探,只是望著身前的寺廟。

他頭髮盤的又直又高,插著個灰色的髻子,身上紅色的道袍在烈烈山風中赫赫有聲,好似火焰的搖擺,竟讓人生出這人浸在熊熊烈焰的錯覺。他那道袍上繡著盤旋而上的金絲雲紋,更襯得這男子身姿修長。

老者和少女見寺廟門口立著個道士,頓顯詫異之色。少女心想:“這道士的頭髮盤的好高,倒似是女子的打扮,不知是哪個門派的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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