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外傳》第6章 小沅拜義父
小沅來到正廳,拜見貴妃娘娘,然後立在旁邊,不敢作聲,暗暗端詳。只見這田貴妃皮膚細膩光潔,兩眼如同黑色的珍珠一般閃亮,嘴唇飽滿鮮潤,散發著誘惑的魅力,頭上梳的髮髻上,插的都是精細名貴的簪子,眉間的神色帶著嬌媚和張揚。嬌嬌傾國色,緩緩步移蓮。貌若王嬙,顏如楚女。如花解語,似玉生香;國色清清,蘭味馨馨。真真是絕美無比,難怪宮中受寵,歷久不衰。
田貴妃初見小沅,穩重大方,禮節周全,不由得心生歡喜。問道:“小沅姑娘哪裡人氏,今年青春幾何?”
陳小沅上前一步,輕聲答道:“小沅祖居雲貴,今年一十七歲。娘娘神仙般人物,令小沅好生羨慕,心中敬仰。”
田貴妃聽了,心中越發高興。仔細看去,只見那陳小沅頭挽烏鬢,斜飛鳳釵,面若銀盤,目若秋水,兩道秀眉如纖美彎月,不畫而翠,懸膽豐鼻下朱唇點點,啟齒之間,貝齒潔白如玉,笑靨如花,生得嫋娜纖巧,柳眉籠翠霧,檀口點丹砂,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又品格端方,容貌豐美。便又問道:“聽說你在春風樓豔名遠播,琴棋雙絕,那老鴇子又怎捨得將你賣入田府?”
小沅正色道:“貴妃娘娘容稟,小沅本生在雲貴大戶人家,家有良田萬頃,商鋪三十多家,青山二十餘座,僕從如雲,家資鉅萬。五年前,我叔父為霸佔家產,狼心狗肺,殺我父母,屠我全家。天幸小沅訪親在外,方得逃過此劫,保全性命。而後十幾忠僕攜數萬傢俬,護祐小沅一路北上,逃至京師。為掩人耳目,避開追殺,小沅自賣自身,躲進那春風樓中。雖然說我自賣自身,總歸未取那張鴇兒一分銀兩。日常開銷和延師教授琴棋書畫,也是由小沅個人出資。平日裡唱歌跳舞,委屈侍候,客人們請客打賞獲得銀錢,都由那張鴇兒收取,小沅未嘗見一文一毫。
今次入得田府,伺候田老爺,那張鴇兒已經將小沅賣身契燒燬,僅是把小沅送于田府,而絕非賣身入府。小沅現在是自由之身,不是賣身為奴籍,請娘娘明鑑。”
田貴妃聽小沅如此說,大感驚訝:“可我聽說爹爹為了買你,花費五千銀兩,難道你並不知情?”
“張鴇兒只說是將小沅送與田老爺,小沅也想得到田府䕃庇,因此答應。至於五千銀兩和春風樓的交易,小沅並不知曉。只求貴妃娘娘憐惜小沅,為小沅指出一條生路。“說罷直跪下去,以頭抵地,香肩顫抖,忍不住哭將起來。
那田畹上前一步,朝著小沅說:“寶貝兒切莫傷心,老爺我雖未簽到賣身契約,但那五千兩紋銀確已交至那張鴇兒之手。這些都是小事,只要寶貝兒今晚與我洞房花燭,從此以後,由我護你周全。我看哪個不長眼的敢為難於你!”
田貴妃瞥了一眼:“你老六十多的人了,姨娘通房也有三十多個,該消停消停了,多活些年不好嗎?”又指著小沅:“小沅姑娘且請起身看座。”小沅慢慢起來,在下首端正坐下,猶自抽噎流淚。
田貴妃看著不忍,責怪田畹道:“小沅姑娘出身可憐,千里逃避追殺,孤苦伶仃,自甘下踐,避入青樓,苟延殘喘,讓人生憐。這十六七歲的嫩芽弱苗,爹爹也忍心糟賤蹂躪,不如與他另尋一條生路,也算是為爹爹修福積德,求上天庇佑我田家富貴永遠。”
田畹急忙說道:“貴妃娘娘千萬不要這樣說!爹爹我只見了小沅一面,便再也放不下了。日思夜想,相思成疾,費盡心機,方將小沅姑娘接入府中,只望今天晚上洞房花燭,以解我相思之苦。望娘娘成全!”
田貴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沅姑娘命運多舛,既然我倆有緣,便給她尋個好前途,爹爹再勿堅持,放開她吧。”
田畹只是不讓,田貴妃正色道:“爹爹靜下心來,聽我細細講來。惟自天下變亂,流寇四起,今上宵旰憂苦,每談及國事即頻頻灑淚。女兒欲求以取悅天子之心,無奈終究無計可施。今見小沅姑娘粉妝玉琢,花一般的模樣,再加之琴棋雙絕,若奉於君前,定能解其憂傷。上心歡悅,女兒在宮中資望會更高一籌,望爹爹細細思量。”
田畹聽後,心中一團熱火,似被一盆冰水澆滅,熄去了下腹中慾望。認真思考半天,也覺得女兒說得有道理。或是真心為解君上煩憂,亦或是怕別的嬪妃想出別一種花樣,得到了今上的寵幸,冷落了田妃娘娘。
“娘娘承蒙君恩,—心為皇上解憂,這才給咱田家掙得了無上的恩寵,潑天的富貴。咱田家更應該回報君恩,使田家常盛不衰。爹爹依了娘娘便是。”
“只是貿然將一歌伎送至君前,也恐汙了金殿,反討皇上不喜……”田貴妃沉思道。
田畹也苦無良策,只在心中策劃。
“爹爹在在上,受女兒一拜!”忽聽得黃鸝兒一聲鳴叫。只見那陳小沅撲跪在田畹身前,口中直呼爹爹。田畹一臉懵懂,目瞪口呆。
田貴妃眼珠只一轉,心中瞭然,微微一笑,問道:“小沅姑娘這是何意?”
陳小沅轉身跪向田貴妃:“小沅身為歌伎,出身下流,若進歌伎於君前,實乃大不敬也。雖然小沅討生活於青樓楚館,但仍然是守身如玉,堅守白璧之身,不敢有絲毫放縱。”說著伸出左手,白皙細膩的手臂上一點守宮砂鮮紅耀眼。“如蒙老爺不棄,小沅拜認老爺為爹爹,自是貴妃娘娘的親妹妹了,妹妹隨姐姐入宮,為皇上彈琴解悶,任誰也說不出不是來,貴妃娘娘以為如何?”
“是個好主意。”田貴妃朝田畹說道。“爹爹認下小沅姑娘為義女,陪我進宮便名正言順了。若是幸得皇上青睞,能收為嬪妃,那咱們田家便是一門倆皇妃,可永保榮耀,富貴長久了。再說了,爹爹雖然妻妾眾多,除母親生下我一人,餘者皆無所出。我一入深宮,爹爹膝下淒涼,今有小沅姑娘伴隨爹爹左右,爹爹也可享天倫之樂,豈不歡喜?”
田畹又盯著陳小沅瞧了幾眼,這仙女一般的妙人兒……唉!狠狠心道:“貴妃娘娘既如此安排,爹爹定無不從。來人呀,端上茶來。”
僕人忙端過茶盤,來到陳小沅身旁。陳小沅接過盤上茶盞,雙手奉于田畹:“爹爹在上,女兒小沅敬請爹爹喝茶。”
田畹接過茶盞,呷了一口,然後又仰頭一飲而盡:“這個女兒我認下了!只是小沅姑娘名聲太響,傳入宮中似有不妥,我看不如改名叫陳圓圓吧。”
陳小沅磕頭謝恩:“多謝爹爹賜名,女兒今時便叫陳圓圓了,日後全賴爹爹庇護,小沅情願做牛做馬,以報爹爹大恩。”
田貴妃大喜,笑道:“今日爹爹喜收義女,大好的事情,快將酒宴擺上,共同飲酒慶賀。〞
“請娘娘恕我無禮,今後無外人處,圓圓便稱呼娘娘為姐姐了,一是為顯親切,二來也把娘娘叫得年輕了幾歲,更加青春煥發了。”
田貴妃道:“正該如此,今後便是一家人了,本是姐姐,卻稱作娘娘,太顯得生分了。爹爹你去招待你那些賀喜的客人們,只是這喜嘛,可不要再稱作洞房之喜了。”
“爹爹省得,娘娘放心。收圓圓為義女,定叫這滿城人人得知。這本來就是大喜之事,爹爹能夠辦好。”說罷一溜煙地去了。
熱鬧了一天,客人散去,田貴妃也要回宮了。拉著陳圓圓的雙手:“妹妹在家中儘管安心居住,這西跨院我已經讓爹爹改名叫‘青蘭苑’了,又在臨街處開了個角門,以使僕人們採買方便。也安排了護衛人手,丫環僕役。不如意處儘管自行擺佈,全府上下無不服從。妹妹早點歇息,明天上午自有人接妹妹進宮,姐姐在宮中等候。”
陳圓圓雙眼淚流:“姐姐待我真好,妹妹無以為報,餘生任憑姐姐驅馳,圓圓必以性命相報。”
送走了田貴妃,陳圓圓回到青蘭苑。小管家田文忙上前作揖:“二小姐勞累一天,請回房中早點休息。看哪些佈置不如意,讓春花姐姐告知一聲,也好更改過來。”
“辛苦田管家了,今後諸多事宜,還仰仗田管家操持,辛苦忙碌,自不可少,一切請多擔待。”眼角只一瞥,春花早已走上前,順手將一張百兩銀票遞交給了田文。
“多謝二小姐賞!您請回屋。”田文歡喜得無可如何。喜孜孜回到耳房,責令手下益發殷勤做事。
來到屋中坐下,秋月已端上香茗。陳圓圓喝了口茶,聽得春花回報道:“廚房裡兩個幫廚是小姐身旁女護衛,名叫沅一、沅二,廚娘是田府舊人。大門口四個護衛中,有三人是咱陳家衛隊中老兵,分別是陳十一、陳十二和陳十三,皆有一身好功夫。對外只稱兄弟三人,不願分開,聚在一起做事,也好有個幫襯。”
原來這陳小沅身邊這一百二十人,四十名女兵以沅為姓,八十名男兵以陳為姓。隱去原名,只以數字為名,以示不忘舊主,以命護佑公主。
陳圓圓欣慰地說道:“如此安排甚好!只教他們做好明面上的事情,如有需要,再聽令行事。你們去歇息吧,我再稍坐一會兒。”
春花秋月去鋪床整被,陳圓圓獨坐案前,一邊思想著吳三桂,一邊籌劃著明天面見崇禎皇帝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