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後瘋批皇帝夜夜逼我考公》第7章 我給勞斯彈一曲
澤毅心中已然轉了百八十個彎兒,最要緊的就是不能叫他來害了自己!
片刻。
陸明身後跟著一個小廝,托盤上放著幾盞蓋碗茶。
陸明動了下手指,那小廝便將茶盞一一放到在座幾人面前,作揖後方才退下。
慕念目光一直看著空蕩的樓梯口。半響,陸明道:“竹小友還有別的安排,請您二位先用茶。”
他呵呵笑著,坐在慕念旁邊。
這小徒弟又在同他打啞謎麼?慕念心中劃過一抹疑惑。
卻不排斥這種被人勾著興趣往下走的感覺,相反他好像還有那麼一點樂在其中。
陸明又道了一句:“請二位品茶。”
慕念這才端起茶盞,他的盞是青花木蘭;再看陸明的盞上繪的是竹子,澤毅的杯盞上也是一種花樣,只是隔得有些遠,那花的樣式又有些特別,他一時沒看清楚。
茶水剛入口,倏忽!
一道琵琶裂帛的鏘鏘之聲瞬間乍破天際。
絃音轉急,曹曹錯錯交落而下,猶如千軍萬馬,萬箭齊發。
松針的凜冽與雪水的寒甘混合著萬千絃音急轉而下,所有人的心絃都隨著琴音緊繃起來。
忽然,所有的絃音、急奏、破萬軍的鼓點霎時而止。
一切都歸於寧靜。
一道很輕很緩如春日牛毛細雨、如秋葉緩落於清江,細細碎碎、如訴如泣,聲音漸起,喚起無數波瀾。
梅花的幽香、竹葉的清香便是於此刻縈繞在舌尖,充斥了整個口腔。
曲調卻未盡。
曲風忽轉,又急又快,快的讓人目不暇接,好似萬般花團錦簇,好似萬千盛貌,炫彩綺麗在眼前掩映交織。
慕念恍惚間看到一記銀槍穿過女人的身體,血光與天邊的霞光和女人身上的紅紗交映,那束光景後,是大漠上酸澀的紅沙棘,是飄蕩在沙棘樹上的那抹紅紗巾。
暗下,他忽然攥緊拳頭,再睜開眼睛,還在雪香雲蔚亭中。不知為何,他眼底有一抹好似悲愴劃過。
慕念掀開蓋碗,杯底幾顆松針、竹葉和梅花在杯中起起伏伏。
一曲終盡。
眾人卻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桌上卻久久無言。
好半響,陸明啜飲一口茶水,方嘆道:“交柯雲蔚,霾天晦景。”
澤毅贊同的看向陸明,剛才他眼前看到的也是那般如幻如影,如虹如火的光景。
“誰人在彈琵琶?”他問,這曲調實在瑰奇至極。
“依老朽所見,是有心人在彈琵琶。”陸明捋著鬍鬚,諱莫如深的說了一句。
澤毅不解,繼續追問。
慕念卻在這時起身往樓下走去。
雪香雲蔚亭的建築分為上下兩層,上層賞景,亭子呈一個外擴的六邊形,每一邊都做了廊椅;下層則是在一進門正對放了一張圓石桌,供行人休息。
樓上樓下以一塊竹畫帷幕遮擋。
琵琶聲在急音乍破時戛然而止,似乎給聽曲人留下了無數的幻想。
慕念一步步走下臺階,轉過帷幕,一眼看到石桌邊演奏的竹裡。
這一眼,叫他挪轉不開眼眸。
竹裡懷抱琵琶,一身紅裳,髮絲沒有全挽,散落的青絲被風揚起,他只是坐在那裡,就仿若一副畫中仙。
慕念好似懂了,雪香乃是梅花。
所有人都以為雪香是竹裡烹的那盞茶,只有慕念知道,雪香是他眼前這個如梅精一般的人。
竹裡見來人是慕念,瞬時笑了起來。
他將琵琶放回到架子上,一路小跑奔向慕念:“先生,你怎下來了?”
慕念斂了眸子定了定心神:“吾來尋你。”
“吾竟不知你還會彈琵琶。”
竹裡眼眸急轉一圈,心中腹誹:你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
面上卻是一副純良的笑:“從前聽人演奏過,覺得琵琶的鏘鏘聲猶如千軍萬馬踏兵來,促促婉轉又如美人低眉泣泣訴;便跟著教坊的坊主學了一點。”
他話還沒說完,不知怎的慕念忽然變了臉色。
冷哼一聲:“吾瞧你是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情都很精通,彈奏如斯,卻說只學了一點,你當真是謙虛了!”
竹裡眨了眨眼睛,這人……
又想說自己玩物喪志吧!
竹裡懶得解釋,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去吧。原主會不會彈琵琶他不知道,但他的琵琶是跟著他爺爺從小學到大的。
他爺爺可是全國一級琵琶演奏大師。
所以他琵琶彈得好那是應該的,反而若是彈得不好,才是丟了爺爺的臉。
慕念轉身往樓上走去,竹裡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上了樓,剛落座便有小廝送了一盞蓋碗茶放到他面前。
他的茶碗與他們的又都不一樣,是一隻素白瓷碗,白的好似無暇美玉,與他這身紅裳形成鮮明的對比。
竹裡壓著碗蓋飲了一口茶。
“方才是竹公子在彈琵琶?”澤毅詢問。
竹裡很輕的點了下頭,目光卻不自覺的往慕唸的方向瞥了一眼。
“竹公子琵琶宛如天籟,這一曲真叫人如夢如雲,如痴如醉。”他又發出了一句感嘆。
竹裡心道他這是進了某不知名的誇誇群嗎。
只是澤毅這誇讚太假,從前對著原主多好的文采他不誇,現在他不過彈了一首曲子就誇成這樣。
到底是說給他聽的,還是說給慕唸的,這不一目瞭然嗎!
澤毅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
他又飲了一口茶水,故作驚訝的感嘆道:
“原來,這便是雪香雲蔚亭的來歷,我終於明白了,這茶中有梅花,梅花開在冬日,又名為雪香;這麼說來竹公子剛才所彈奏的便是雲蔚曲?不知我說的可對?”
在場三人,慕念冷臉,竹裡剛被慕念一頓好罵也根本拿不出好臉色,陸明臉上掛著笑,卻也是極敷衍的笑。
正要冷場的時候,就聽樓梯口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傳來:
“好香的歲寒三友。”他吸了一口氣,說道。
少年髮髻半挽,一身湛藍的長衫飄飄然,玉樹臨風,瀟灑逸然。
他一開口便將四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澤毅眼睛瞬間發亮,不出意外他的救星來了。
他端著大家公子的做派,見了眾人之後施施然行了一禮:“諸位大人見禮,學生臨安花府,花一晌。”
竹裡起身回了一禮:“花兄有禮,某乃揚州竹裡。”
他身後跟著徐平和蘊鈺,幾個人一同上來,原本空曠的亭子瞬間熱鬧起來。
蘊鈺也躬身行了一禮:“學生蘊鈺,見過列位大人。”
竹裡瞪大眼睛,“你怎也來了?”
蘊鈺用摺扇半擋臉和竹裡咬耳朵:“我原本正在老花家吃飯,徐師爺找過來,說這邊有好戲看,我就跟著過來吃瓜了。”
竹裡:……
呵呵呵真不愧是他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啊!
兄弟有難,你吃瓜是吧!
竹里拉著蘊鈺坐到了另一邊的廊凳,離慕念遠了些。
澤毅便拉著花一晌坐到了慕念旁邊。
暗暗與他使了個眼色,花一晌瞬間明白過來,表示自己保證不給澤毅丟臉。
慕念用餘光瞥了一眼坐的離自己兩米遠正和蘊鈺咬耳朵的竹裡。
神祇般的面孔上喜怒難辨。
“你便是花一晌?”慕念問?
花一晌應了聲是,隨即同慕念聊了起來。
這邊聊著,竹裡抬頭便看到這樣一幅光景。
心裡不覺有些奇怪的感覺,好像慕念可以和任何人都聊得很好,唯獨在他面前說不上兩句好話就要翻臉。
他若喜歡這花一晌,何不收了他做徒弟!
“裡裡,我瞧著你這慕老師和你那未婚夫長得有點像嘛。”蘊鈺撫著下頜尋思。
竹裡惡狠狠的剜了慕某人一眼:“都生了一張混蛋臉唄!”
蘊鈺搖頭:“嘖嘖,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竹裡:?
“兄弟,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我才和你說他是你未婚夫,你便立刻尋他做了你老師。難道不是想借機以師生的名義培養夫夫的情義?”蘊鈺揶揄。
他這次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蘊鈺所想和他並無分別!但那也是原主和慕念之間的想法啊。
而他……
竹里正欲解釋,就聽那邊花一晌喊了他的名字。
“竹兄這茶是‘四君子’中的竹葉、梅花、松針,加以雪水烹製,命名為歲寒三友。在下記得在陸羽的《茶經》中有記載過此茶。”
竹裡笑了一下,誇讚道:“花兄真是博聞廣記,確實如此。”
徐平見狀,“莫非那陸羽也曾來過雪香雲蔚亭?”
只因剛才竹裡烹的一盞茶又被稱為雪香,徐平這幾句話明擺著是來拆臺的。
可巧,花一晌就幫他拆了:“那自然是不會的,陸羽是距今四百年前的人物,這亭子建成也左不過二百餘年。很難說是陸羽在此留下了雪香茶。”
竹裡保持微笑,說得很好,下次不準再說了。
眾人的目光都彙集到了竹裡身上。
畢竟是他剛才說要帶大家領略雪香雲蔚之景狀的。
蘊鈺長嘆一口氣,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小裡裡,這好戲所說的戲不會是你吧?”
竹裡一記白眼翻過去,大冤種你才看出來啊!
他不急不慢,悠悠然開口說道:“首先澄清一點,剛才那雪香茶,雲蔚曲是澤大人說的,我可什麼都沒說過。”
竹裡眼尾上挑,上面有聊天記錄證明!
“你!”澤毅氣結。
徐平幫腔作勢:“那你現在可以說說這雪香雲蔚亭的來歷了嗎?”
竹裡那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眸轉了轉。
可惡!
也不知這誰將這花一晌招來的,這不純純一禍害嘛!
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說道:“約二百年前,金陵還是伍厭的封地,此人精通詩書詞畫,有一日他在金陵內河的一葉扁舟上小息,傳聞做了一個夢,夢醒後便造了這座亭子,取名:雪香雲蔚亭。”
話落,他轉頭看向花一晌:“花兄,博學多知想來也聽過這個傳聞吧。”
兩人轉眼一對,“略有耳聞。”
花一晌又怎會不知竹裡在胡編亂造,這一目光對上了,這個故事就從單人創作變成了雙人創作。
照理花一晌不該幫竹裡,他是得了澤毅的賞識才能得這金科狀元的身份。
可澤毅這人……
花一晌還是覺得長相貌美,笑容可鹽可甜的竹裡看起來更有前途!
“微幽蘭之雪香兮,步踟躕於雲蔚。”花一晌搖著扇子輕吟,“我記得伍厭在後來的《芳草集》中寫下過一首長詩,所記載的就是為何要造這座亭子的緣故。”
“花兄所說極是。”竹裡笑著將話頭接過來。
他不知道《洛神賦》在這個朝代的知名度如何,但花一晌願意接他的話,幫他一起圓這個故事倒是有些意外。
他只需順著把曹植遇洛神的典故換在伍厭此人身上,雪香雲蔚亭的典故就編成了。
竹裡編的那叫一個臉不紅心不跳,畢竟偉大詩人蘇軾曾說過:“所謂典故,編的人多了就成了典故。”
陸明仍那副淺笑著看他們說故事,澤毅和徐平兩個人從花一晌接話那刻起臉色就徹底轉黑。
竹裡目光掃過全場,卻和慕念撞了個四目相對。
彼時,慕念也正看著他,只是那眸子中有些感情是叫竹裡看不懂的。
似乎有種深意。
到最後竹裡淡淡撇開眸子。
方才他看花一晌也是這般目光!他既然賞識花一晌,那他便再做個順水人情,將這老師的稱謂也讓給他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