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第一戀愛腦和她的反派情夫》第7章 天命
韓雲昭在上方飄著,已經意識到自己被魘住了。
得想辦法醒過來。
如來佛祖,女媧娘娘!太上老君!她奮力的念著神仙的名號,希望能借神佛的力量助自己脫困。
唸了半天,這幻境也不受任何影響。她又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咒語和經文給唸了一遍……連道德經都背上了,可還是醒不了。
她有些洩氣,夢魘是常有的事情,但這麼久的夢魘,她很少遇到。要是自己一直醒不了,會不會就變成植物人了,等明天天一亮,室友就會發現猝死在床上的她?
那不是會嚇壞室友嗎?她想著,死也得找個乾淨的地方死,不要影響別人。
龍神皺起眉頭,雖然兩棟宿舍離的很遠,可它還是看到了好強的一股妖氣,也不對,那不是妖。
雷序的意識和龍神是共通的,它看到的,他也能看到。他點頭,同意龍神去看看。龍神從窗口飛走了,穿過校園,然後進入韓雲昭的宿舍。
宿舍裡靜悄悄的,被月光照的慘白。一團黑霧緊緊的包裹著那女生,她緊緊的皺著眉頭,嘴裡不停的念著如來佛祖,女媧娘娘,太上老君……
龍神張開嘴,對著那團黑霧吹了一口氣,那黑霧不但沒有散去,反而起了一個綠色的光罩,擋住了它的攻擊。
龍神定睛一看,那黑霧中間懸浮著一枚碧綠的戒指,正是幻境里納芙蒂斯手指上那枚。龍神淡漠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色,像是明白了什麼。
宇宙萬物,世間一切,都逃不過成住空壞四個字。堅固的城牆,會變成被風一吹就散的流沙;琉璃和紅瓦會變成腳底的碎屑;宮殿和城池,會被黃沙淹沒在冰冷的地下……唯一能穿越時光,永遠不滅的,是執念。
人心最善變,卻又最堅固。
他既是來了卻自己的執念,它又何必多事。
龍神看了一眼還在說夢話嘀咕的女孩,轉身走了。
雷序見它什麼也沒做就回來了,有些納悶,龍神雖淡漠,卻是仁慈的性子,怎麼會不幫一下她呢?明明順手就可以辦到的事情。
但龍神既是龍神,又豈會什麼都和他說的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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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芙蒂斯站在黃金聖殿的臺階上,看著沙漠昏黃的夕陽,神色冰冷。她已經跟著他回來三個月了,可事情卻毫無進展。
她開始懷疑,圖特是不是騙了她,他壓根沒想過歸還法老之位給他父親或者兄弟,也沒想過跟她去巴比倫。
兩人因為這個事情已經吵了好幾次了,圖特每次都說讓她等等,他還有一些事情沒交接好。
她想一個人離開,可她的心臟被巫師們種了聖甲蟲邪術,她一用法術就疼。沒有了法力,她就像野獸被拔了獠牙,毒蛇被取走了毒液。她孤身一人,再難穿越茫茫沙漠。
“騙子。”她冷著臉咒罵了一句,他就是個大騙子。她再給他一個月的時間,若他還是這樣,她就想辦法從他手裡拿到那個鈴鐺,再找到那個給她下邪術的巫師,把體內的聖甲蟲給拿掉。
……
又過了一個月,圖特依舊沒有兌現他的諾言。納芙蒂斯的侍女告訴她,國王正在準備婚禮,他已經向民眾宣佈,要娶從前的大祭司,納芙蒂斯為妻,婚禮定在三個月後。
納芙蒂斯聽到這個消息,血液都冷了。他怎麼能這樣!?
他果然欺騙了她!
納芙蒂斯怒火中燒的準備去找他麻煩,路上卻遇到了伊賽特公主。她走過來,想也沒想就給了納芙蒂斯一個耳光,並辱罵她:“賤人!你怎麼還不死,你搶走了我的一切!我的一切!”伊賽特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把納芙蒂斯按在地上,沒有法力的納芙蒂斯不過是個嬌小的弱女子,她沒有伊賽特高,也沒有她壯,她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和力量。
公主的侍女們假意拉了一下,便任由伊賽特打納芙蒂斯,納芙蒂斯的侍女想上前幫忙,卻被伊賽特的侍女給攔住了,兩邊打成了一團,分也分不開。
國王聽聞消息趕來的時候,納芙蒂斯已經被扇了好幾耳光,臉也被抓花了,衣服也被抓破了。
圖特一把扯開伊賽特,給了她一耳光,並呵斥她以後再敢招惹納芙蒂斯,他就把她關起來。
伊賽特眼裡的怒火簡直快把兩人給燒死了,她長這麼大,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這個妖女不僅搶走了她的王后之位,還讓她被自己的哥哥打。
伊賽特走後,納芙蒂斯也給了圖特一耳光,要不是他欺騙她,執意把她留在這裡,廢了她的法力,她怎麼會受這樣的委屈!她在巴比倫過自由又愜意,誰敢欺負她半分!
國王在眾人面前被一個女人打了,自尊心很受挫,他咬牙切齒的把納芙蒂斯帶回宮殿,扔在床上,讓人給她換衣服上藥。
侍女走後,兩人都冷冷的,誰也不理誰。
他們都不是喜歡大吵大鬧的人,納芙蒂斯是天上的雲,尼羅河畔的風,她過慣了無拘無束的生活,自然不喜歡被他管著,約束著,在宮廷裡與別的女子爭風吃醋。
這太羞辱她了。
她在這裡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價值。人人都厭惡她,在背後罵她淫娃蕩婦。說她用妖術迷惑了國王,讓他囚禁自己的父親,強搶王位。又違背王室規矩,混亂血脈。再褻瀆神靈,蔑視神權。如今又加了一條,毆打自己姐妹。
這樣的妖女做了王后,一定會獲罪於天,讓整個埃及的民眾都跟著受懲罰的。她會給人們帶來災禍的。
納芙蒂斯無論走到哪個角落,都能感覺到侍女們那種嫌棄,憎惡,又恐懼的目光。這不是她想要的。
在巴比倫的街頭,人們都敬她愛她,雖叫她埃及女妖,可卻從無半分的憎惡,冷落。她在那裡,能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被愛著。
她的理想是去世界各處走走,見識各方風土人情,精進自己的法術。等她在巴比倫呆膩了她就往東或者西走著,去世界的盡頭,看看海。她愛圖特,可她的人生不止有他,她不想折斷自己的翅膀,被他關在籠中。
可圖特,他是個有理想和抱負的年輕人,他一定不會甘心一輩子跟著她流浪四方,泯然眾人中的。他沒有她的法力,也不會醫術。他的夢想是把埃及治理成一個強大的國家,讓自己的名字在歷史的長河中能留下一頁。
不管有沒有身份之間的禁忌,他們都不合適的。誰也不願意遷就誰,放棄自己熱愛的人生。
“圖特,你到底什麼意思?”她終於開口了,他們得開誠公佈的聊聊自己的想法了。
國王也不想再裝了,他直視著納芙蒂斯的雙眼,毫不愧疚的說道:“納芙……留下來,陪我一起。”
納芙蒂斯拳頭握緊,又鬆開了,倘若她的法力還在,她真的……真的……他這不是變相的軟禁她嗎,同他軟禁自己的父親一樣。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一切,用這樣方式逼迫她,留住她,讓她去遷就他。
“很生氣對不對?”他有些邪惡的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你可以打我,發洩一下自己的憤怒。”
納芙蒂斯火冒三丈,站起來就給了他一腳,但她現在不過是個沒爪牙的野獸,完全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傷害。相反,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讓他覺得很可愛。
當然,這樣的發洩也是毫無意義的,改變不了她當前的困境。
從前的她,總是淡漠的,疏離的,胸有成竹的,這樣手足無措的她,讓他也很著迷。他一手抓住她的腳踝,另一隻手把她摟進懷中,讓她跨坐到自己腿上:“你好凶呀,我的小貓咪。”
她氣的咬住他的肩膀,咬了好大一條血痕。他悶哼了一下,卻不推開她,只是由她發洩。
她很想罵他去死,可又說不出口,說到底,她還是不希望他死的,連罵都不願意這樣咒罵他。但她也不願意這樣,被人像個動物一樣的對待。她應該是自由的,獨立的,心甘情願的才對。這樣勉強在一起,算什麼?他就不怕自己恨他嗎?
“放我走吧,圖特,求你了。”她圈住他的脖子,開始服軟,試圖用軟言細語打動他,博得他的同情。
國王最受不了這個,他寧願她暴怒的打他罵他,也不要這樣楚楚可憐的求他,他沉默了。
“我不喜歡這裡。”她淚眼婆娑的開始說軟話,“我想去世界的盡頭看看,我還沒看到大海呢。”
“等我們成婚了,我帶你去。”他認真的許諾道,“相信我。”
納芙蒂斯沒法再相信他,一個國王,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在外面遊歷的,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了。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她固執的說道,她想要自由。
“做我的王后有那麼糟糕嗎?”灰藍色的眼裡有一瞬間的失落,他捧著她的臉,誠懇的告訴她:“我們可以一起創造一個理想的國家,完全按照你的意思來,你是個聰慧的女子,一定可以讓埃及的民眾認可你,讓這個國家更加強大的,你是大祭司,怎麼能整天想著出去玩呢……”
她斜眼睨著他,並不為所動,他竟然試圖說服她放棄自己的自由。
“外面也不過是換了鍋而已,裡面的菜是一樣的。人性本幽暗,你走到哪裡,都一樣。不過是建築飲食不同,山山水水各異罷了,看多了也就膩了。”
她依舊冷著一張臉,他說的大體是不錯的,但山山水水各異,也夠她看了。
“在這裡,你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納芙蒂斯,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實現你的一切設想和計劃。你可以給民眾帶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讓他們脫離矇昧和愚蠢。你可以把自己的法術、醫術、見聞教給更多需要的人,也可以開辦許多學院,收留像你這樣孤苦無依的姑娘們,教會她們生存的技能。還可以帶領使者,去各方學習,給埃及帶回來文明和進步。”
帶領使者去各方學習?給埃及帶回來文明?那不就是……公費遊玩嗎?她有一瞬間的動搖,嘴角微微勾起,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悅。
“你甚至可以改掉一切你不喜歡,不滿意的規矩,拋棄掉那些給人們帶來不便的陋俗。納芙蒂斯,難道你真的相信太陽神血脈,神的意志這些東西嗎?這些規規矩矩,不過是獲益者們設下的門檻,現在,它阻礙我了,我便要推倒它,指定我自己的規矩,這有什麼不對嗎?納芙……這國家裡,既然有你和我這樣的例子,就說明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千千萬萬像我們這樣無法在一起的戀人,難道你不想制定一些更合理更寬容的政策,幫助他們嗎?”
“難道你的所思所想,都只有自己嗎?是,你是祭司,你有一身強大的法力,你想去哪就去哪,誰也攔不住。但這世界上,有許多可憐的姑娘,她們被世俗羈絆,又沒有像你這樣的好運,得天的眷顧。她們連反抗自己命運的機會都沒有。你就不為她們想想嗎?”
納芙蒂斯開始動搖,圖特說的沒錯,她生來便有一身法力,連公主也欺負不到她,殺不死她。可她若是個普通女子,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悲劇得從源頭開始改變,那就是制度,規則,還有權力的泛濫。得賦予弱勢群體更多的權力和生存空間。
“我的本意並不是要做一個暴君,一個讓人畏懼的獨裁者,我只是,盡力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已……納芙蒂斯,別遇到事情就逃跑好嗎?勇敢的和我一起面對即將來臨的一切。”他伸出手,邀請納芙蒂斯加入他的生活,他的未來。他的眼神誠摯熾熱,納芙蒂斯被打動了。他確實適合這裡,她也相信他能辦到他說的一切。
但……命運真的會讓他們如願嗎?
不得不說,納芙蒂斯是個悲觀主義,她既窺見了天命,也被天命所禁錮。無時無刻,她都在恐懼天命,不敢打破,也不敢反抗。
若她像圖特說的,勇敢的踏出一步,反抗天命,會怎麼樣?她會死嗎?
答案是會的,人的一輩子,就只有一次違抗天命的機會,代價就是她的生命。
她願意嗎?付出生命,獲取一次決策自己人生的自由?
圖特靜靜的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等待她主動的踏出那一步,來到他身邊。他並不像納芙蒂斯那樣瞭解命運,也不相信命運,他只信自己,信自己的頭腦,雙手,力量。
她還在思索著,她想要他嗎?想的,想朝朝暮暮都與他在一起,一起分享時光的溫柔與美好。但她是懦弱的,她想要,可不敢。她害怕天命斬下她伸出的手,怕她害了他。
“若給你帶來麻煩了呢,圖特?”她聲音又變得嘶啞,機械和冰冷,那是對命運的敬畏和恐懼。
“人總有一死,為著自己的心而活,便沒什麼好悔恨的,你願意嗎?”他再次伸出手。
納芙蒂斯的眼睛有些有些溼潤,他是任性的,也是孤勇和純粹的。她真心的祝願她的國王 ,能做到他想達成的一切。
“圖特,我並沒有逃避,我是真心喜歡那樣的生活。”她認真的說道。但……她可以勇敢一次,為著自己的心,為了他,往前踏一步,接受暴風雨的洗禮,接受天命的反噬,接受人們的憎恨。她會試著去讓大家接受她的。
圖特以為她又再次拒絕,嘴角像寒冰一樣僵住,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若她還不願意……他就只能……用強的。雖然他並不想那樣,但既然把她抓回來了,也絕不會再放她走。
若要恨,就讓她恨吧,他願意承受她的恨意和怒火。
“但我願意一試。”她咧嘴一笑,納芙蒂斯的半邊臉還腫脹呢,她的傷口被牽扯著,疼的齜牙咧嘴。
圖特聽她這樣一說,像春光融了冰雪似的,眼裡柔軟的像一潭溫水,他的姑娘,他靈魂的歸處,願意為他停留,為他改變,為他勇敢的向前。與他並肩站立,迎接世界的挑戰。
“條件是把鈴鐺給我,把我身體裡的蠱蟲去掉。”她又快速的補充了一句。
原本柔軟的一潭水,在這句話後,瞬間又冷了下去,掛上寒霜。
“暫時還不行。”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以後吧。”他不確定納芙蒂斯是不是假意答應他,只為了重新獲得自由,等他有別的東西可以絆住她的時候,他自然會讓巫師消除取出蠱蟲。再者,她性情反覆無常的。可能幹的好好的,哪天不樂意了,又拋下他跑了。
納芙蒂斯見他不相信自己,臉色也沉了下來。他就想一輩子牢牢的把她握在手裡,掌控著她的生死,讓她對他言聽計從,俯首低眉!
“等你給我生幾個孩子,我就還給你。”他拿起鈴鐺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伸手去奪,沒搶到。
“你真是個混蛋。”納芙蒂斯罵了一句,氣沖沖的撂下他就要走,他卻一把將她拉住,掀翻在床上,欺身壓住:“想早點獲得自由就乖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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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半月後,婚禮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納芙蒂斯內心雖然有些憤憤,但和他成婚,她也是願意的,夢寐以求的。
而且她還懷孕了。
如果能平平安安的與他過一生,就算沒有法力,也不打緊。當然如果他能還給她,那是再好不過了。
但也有一個不好的消息,鄰國對他們出兵了,且來勢洶洶。除此之外,他們還派了一些奸細,故意在民眾中宣傳,以圖特繼位不正當,他們的婚禮不符合宗教世俗為由,挑起民眾的牴觸情緒。
其實圖特的父親本就看好他,只要他與伊賽特成婚,不讓皇權旁落,他們現在需要面臨的只是帝國的軍隊而已,境內會安穩很多。
外面大軍壓境,裡面四處暴亂,圖特本想再等半個月,等他們辦完婚禮,他親自帶兵上陣。但軍情緊急,一封封的信件像塵沙似的從宮外飛進來,快把他給淹沒了。大臣們也急的團團轉,派了一個又一個的將領上前,都不勝任。
納芙蒂斯早就料到了不會那麼順利,她勸說圖特把婚禮延後。國王同意了把婚禮延後。納芙蒂斯真的很想與他一起出徵,若她沒有懷孕的話,她起碼可以保證他的安全。可現在……她有些煩躁的看著自己的肚子,來的真不是時候。
圖特派了許多人保護她,然後急急忙忙的走了。臨走之前,他本想把鈴鐺還給她,可她心臟的巫術,不是歸還鈴鐺那麼簡單的。
那是一個與他的生命相連的蠱術,他的心臟裡也有一個。要祛除那東西得花費一點時間和精力,需得取兩個人的手指血,餵養另外一種蠱蟲幾個月,方能把心臟裡的聖甲蟲引出來。可他現在沒時間去做這個事情了。
國王是個英勇的年輕人,他並不害怕上戰場。相反,他是一個軍事天才。只用了三四個月,敵軍便被全部殲滅。屬下的將領建議軍隊一鼓作氣,繼續推進。
國王卻擔心納芙蒂斯,她一個人在王宮,又大著肚子。他沒有戀戰,而是下令撤軍,休整一下就回王城。
這一戰,對方十年內都不敢再侵犯他們,等他騰得出手了,再慢慢收拾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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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芙蒂斯在王宮聽說國王大捷,並馬上回來的消息,高興的不行。她好久沒見他了分外想念。加上肚子裡的孩子也六個多月了,他能在孩子生產前趕回來真是太好了。
她拿著紙莎草的信件,在大殿中走來走去,看了一遍又一遍。這幾個月她都格外小心,足不出戶的等他,就為了讓他能在前方放心。
等他回來,她就能鬆一口氣了。
納芙蒂斯小心翼翼的走到宮殿前的臺階處,外面的夕陽是那樣的美麗,紅霞染透了半邊天。圖特他此刻看到的,和她看到的是一樣的吧?
夜晚,納芙蒂斯在人們驚呼的呼叫聲中驚醒,她拉住侍女的手,冷靜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著火了,祭司大人,著火了,快,跟我出去,這裡的煙霧越來越濃了!”侍女達利特慌張的扶起行動不便的納芙蒂斯,拽 一件披風給她套上,又拿了一個手帕給她捂住口鼻,匆忙出門。
納芙蒂斯心裡一凜,知道這件事是衝著她來的,但旁邊宮殿的火勢已經蔓延過來了,她只能出去。火焰沖天,濃煙滾滾,四處都不太看的清楚,人群也亂哄哄的,哭喊和尖叫聲四處可聞。侍衛們都忙著救火,剩下的人想找她也看不見。
達利特帶著幾個侍女扶著她,往另外一處宮殿挪去。在混亂中,納芙蒂斯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那是誰的腳,她一個沒站穩,生生的摔倒在地,那地上竟然有個突起的石頭,正正的與她的肚子撞到一起。侍女們都嚇壞了,手忙腳亂的去扶她。
納芙蒂斯感覺一陣劇痛傳來,下體一熱,流血了。
“快叫醫官,快叫醫官!祭司大人流血了!”達利特慌忙的叫喊著,帶著哭音。侍女們急急的跑開,許久不見人。
納芙蒂斯捂著肚子,疼的冷汗直流。達利特扶著她,急得不知所措。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道黑影,達利特還沒來得及高興,那黑影的懷裡寒光一閃,達利特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脖子處噴湧出來的血,然後直直的倒了下去。
緊接著,從黑暗中又衝出許多拿刀的人,寒光閃的納芙蒂斯睜不開眼。
納芙蒂斯震驚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達利特,知道今天這一場火災,不,確切的說,從敵國出兵開始,就是在針對她了。
王宮裡出了內奸,與敵國串通好了的。
納芙蒂斯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圖特,可他遠在天邊。
殺手們見納芙蒂斯捂著肚子,虛弱的扶著一顆樹,便衝殺了過來。
她心裡一寒,不顧心臟的疼痛,催動法力,殺了那些個撲過來的黑影。
地上的藤條橫七豎八,把那些人像裹粽子似的絞纏到一起。藤條下方,紅色的細流匯聚成了小溪,滲到地下。
溫熱的液體從她的下體湧出,一陣一陣的。她的心臟已經被絞碎了,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了生機。
她吐了一口血,然後倒在了藤蔓中。
正在趕路的圖特忽然從馬上栽了下來,捂著心臟,冷汗直流,他意識到納芙蒂斯出事了!
衛兵們扶起他,想叫醫官看看。可國王臉色慘白,他讓將軍指揮軍隊,自己則獨自騎馬星夜兼程的往回趕。
可太晚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了。
納芙蒂斯的屍體都找不到了,沒有人說的出,祭司大人去了哪裡,她的侍女也不見了。
國王大怒,把相關人員全部關押起來,嚴刑拷打。
伊賽特聽聞兄長歸來,興奮的前來祝賀。
“滾出去!”國王看著豔麗招搖的妹妹,臉色寒的像一塊冰。他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可沒有看到她的屍體,他就不信。
伊賽特見兄長罵她,也不生氣。她笑嘻嘻的拿起杯子,自顧的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幽幽的說道:“你的祭司姑娘,興許像上次一樣丟下你逃走了呢!”
“她不要你了。”她說罷,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直不起腰。
“我可憐的兄長,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
圖特咬牙切齒的看著她,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個東西給吸引了,那是一枚綠色的戒指,此刻,它正戴在伊賽特的手指上。
他一把將伊賽特掀翻在地,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是你乾的,我就知道是你!”
“她人呢,你把她藏哪裡去了?”他眼裡快噴出火了。
伊賽特被他掐的眼睛發白,手腳亂舞。圖特鬆開了一些,怒視著她追問道:“你說啊,她人呢!”
伊賽特緩了一口氣,又狂笑起來:“我把她藏在一個隱蔽的地方了,你一輩子都別想找到她,對了,還有你的孩子呢!他才這麼大一點……”伊賽特用兩隻手比劃著,笑出了眼淚。
“你……你……”圖特全身顫抖著,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女人,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抓住她的那根戴著納芙蒂斯的手指,揮刀斬了下來。伊賽特淒厲的叫喊了起來,鮮血衝了圖特一臉。圖特從伊賽特的斷指上取下那枚戒指,像地獄的惡鬼冷酷:“告訴我,她在哪裡,否則我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全部斬斷!”
伊賽特疼的面目猙獰,她捂著雙手,扭曲著臉說道:“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圖特單手用力,伊賽特的脖子快斷了,她掙扎著,吐出了舌頭。就在她快斷氣的前夕,她做了投降的動作,圖特鬆開了手 。
“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伊賽特冷靜的說道,“但你得和我成婚,讓我做王后。”
“你做夢。”他一把甩開她,伊賽特摔到牆壁上,嘴角破了,她吐出一口血,冷笑道:“你的祭司姑娘,不是死在我的手裡,是死在你的手裡。她是強行催動法力才被聖甲蟲反噬而亡的,哥哥,是你害死了她,不是我!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冷透了!屍體都僵硬了!”
“你閉嘴!”圖特怒吼她,將她提起來,抵在牆上,恨恨的說道:“若不是你精心安排,她又何必強行……
“神殿的大火也是我放的,她死了嗎?沒有!她在巴比倫活的好好的!”伊賽特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來:“若不是你封住她的法力,我殺得了她嗎!是你!是你殺了她!是你強行把她帶回來,取代原本屬於我的位置的。是你剝奪了我的一切!也是你一手害死了她!都是你!該死的是你,圖特,你去死啊!”
伊賽特最後幾乎是瘋瘋癲癲的叫喊出來的,她頭髮凌亂,滿臉的血。她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一切!歷來王子們都是要娶公主的,她是唯一的公主,自然也是唯一的王后!
她的兄長憑什麼奪走她的一切!然後拱手送給另外一個女人!關鍵那個女人還不想要,需要他用這樣變態扭曲的方式讓納芙蒂斯接受!他恨不得跪下,求納芙蒂斯笑納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她恨死了,恨死圖特,恨死賤人納芙蒂斯!他們兩個都該死,和他們那個野種兒子一起,去死!
圖特看著瘋子一樣的妹妹,又想著下落不明的納芙蒂斯,痛苦的猶如萬箭穿心。伊賽特說的沒錯,一切都是他導致的。是他害了納芙蒂斯,也是他害了伊賽特。她們都是是無辜的,他才是罪人。
若不是他勉強,若不是他強求,納芙蒂斯在巴比倫好好的,伊賽特也不用瘋成這樣。
但他不相信納芙蒂斯死了,她有一身強大的法力,還通曉未來,她怎麼可能輕易死掉。她一定沒死。
“你告訴我她在哪,我把王位讓給伊姆賀特,你去做他的王后吧。”圖特抹了抹臉上的血,機械的說道。他們的兄長對王位一直覬覦已久,他會答應的,她也一定能如願成為王后的。
可伊賽特大約真的是瘋了,她做這一切已經不是為了王后的位置了,純粹就是洩憤。
她恨恨的說道:“我不要嫁給他,我就要嫁給你,我再說一遍,你和我成婚,我就把她的屍首還給你!”
“你!”國王的眼睛血紅,她是他的妹妹,所以他下手總是有一絲餘地的,可她快把他逼瘋了。
“或者你殺了我!”她又大笑了起來。她的驕傲和一切,早就被圖特和納芙蒂斯踩的稀碎。這王后,她不稀罕當。
“呵。”圖特冷笑了一聲,一把將她扔在地上,派人去翻找王宮。他就不信,這麼大點地方,伊賽特能把人藏哪裡去。
一連過了四五天,圖特還是一無所獲。
又過了半個月,他還是什麼也沒找到,他把搜尋範圍擴大到王城周邊,可依然沒有。
他氣急敗壞的回宮,想找伊賽特問個究竟,可她卻像無事人一樣的,又開始養花喂鳥,還有她那些豹子。她的手指已經被包紮起來了,並不影響她的生活。
伊賽特看著一無所獲的兄長,一臉得意。他永遠也想不到納芙蒂斯去了哪裡。
五日後,圖特同意了和伊賽特成婚。
納芙蒂斯的魂魄站立在王宮的一顆大樹上,看著婚禮上一臉麻木的圖特,還有高興的伊賽特,冷的像是在寒冰地獄。
納芙蒂斯死死的握著身邊的樹枝,那樹枝受法力催生,竟然一瞬間開滿了白色的花,如荼如靡。
她的預言還是沒有錯,無論他們怎麼掙扎,伊賽特還是和圖特成婚了。她從前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天命不可違。
她不怪圖特,也不怪那些殺她的人。她只是覺得,在天命面前,她太渺小了。她本以為自己和圖特,可以掙扎出一個結果,可命運最終又回到了那根弦上。什麼也沒有改變。
她心裡悲涼,抹了一把眼淚,隨風走了。
圖特看著那一樹忽然綻放的白花,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他跑到樹下,瘋狂的搖晃著那棵樹,大喊著納芙蒂斯的名字。
回應他的,只有一樹花的寂靜,還有紛紛落落的花瓣。
納芙蒂斯死了。
他終於意識到,她死了。
她又來過了,她見到了他們的婚禮,又走了。
她走了。
帶著遺憾和誤會。
圖特呆呆的坐在樹下,也不理會還沒有進行完的婚禮。他的心都空了,碎成一片一片,跟著那些紛紛落落的白花一起,飛走了。
她的屍體在哪裡,已經不重要了。
伊賽特見狀,也明白了幾分,她贏了,贏的漂亮。
她看著呆坐在樹下的圖特,心裡有著從來沒有過的快活和舒適。他頹喪的表情,很有趣!
“哥哥,你想知道她在哪裡嗎?”她忽然蹲到圖特的身前,神秘的說道:“她被我剁碎餵了豹子,還有你的兒子一起!”
圖特瞳孔不斷的放大,隨即,像煙火炸裂……他震驚地看著伊賽特,一臉絕望!
“不好找吧?”她狡黠一笑,似乎沒有覺得自己哪裡有問題。
圖特眼裡的光像煙火落下,一點點,最後歸於死寂。
他的心,終於死了。他最愛的人,被自己的親人,殺死了。
“伊賽特,你我兄妹一場,我今天就和你說清楚。從小到大,我自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王室確實近親成婚,可並沒有說一定要娶自己的姐妹,而是隻要有皇室血脈都可以。除了你,我還能娶王室別的女人——所以我並不欠你。法老的位置,也是我自己爭取來的。沒有哪條律法規定,我必須娶你。”
“本來我應該殺了你,為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報仇的。但伊賽特,我聽納芙說,殺孽會讓兩個不相干的人世世糾纏,直到孽債還清。可我不想再與你發生任何糾葛,你欠我的,我也不會向你討回。”
“所以,伊賽特你記好了:我以荷魯斯神的名義發誓,我和你,不管是在冥界還是人間,我們的魂魄,永不見相見!”他說完,抽出懷裡的匕首,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大動脈的血噴起來很高,把那一樹的白花都染的斑駁,把伊賽特開心的臉也染的血紅。
伊賽特得意的嘴角還沒放下去,便僵住了。
她的哥哥,自盡了。
被她逼的。
人群突然慌亂,伊賽呆呆的坐著,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兄長,有些茫然,這……便是她要的嗎?
伊姆賀特繼承王位,娶了自己的姑姑做王后,圖特和納芙蒂斯的名字,被從王室名單裡剔除,抹去,再無一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