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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生書,風骨劍》第9章 天下誰人佩吳鉤?

袁守心言罷,又有數名紫袍朱袍齊齊下跪,紛紛開口附和。

趙鎮露出溫和的微笑:“袁愛卿,都是肱骨之臣,何至於此?起來說話。”

此時殿上有朱袍武將踏前一步:“戰場瞬息萬變,戰機稍縱即逝,豈能事事提前稟報?

武將軍大破二十萬北莽韃子精銳,此役北莽元氣大傷,豈是袁尚書口中所謂的‘小勝’?

北莽狼子野心,安能將希望寄於胡虜?難道我大夏避而不戰,便能永葆和平?

難道忘了當年的幽雲七州了嗎?

望陛下明鑑!”

另有武將站了出來:“虧你還敢提幽雲七州!幽雲七州佔據地利,易守難攻固若金湯,若不是他武棣翫忽職守,幽雲七州會淪落北莽之手?

如今還想裂土封王?

痴心妄想!”

“你空口白話汙人清白,武將軍鎮守北境數十年,豈容你這種髀肉復生之徒詆譭?”

“呸!守了半輩子,丟掉北邊半壁江山?”

“你這直娘賊,看我不撕碎你的嘴!”

……

“啪”!

眼見著殿前的這群朱紫貴吵得不可開交,文臣還相對剋制,武將之間汙言穢語都冒了出來,夏神宗身旁身著蟒袍的大太監猛地一揮手,手中長鞭甩在地上,發出一道清亮異常的響聲。

“咆哮御前,成何體統?”

大太監魏蓮庭,自趙鎮幼時便跟在其身邊,曾有傳聞,這魏蓮庭修為深不可測,境界極高。

望著安靜下來的大殿,趙鎮面色依舊沉靜溫和,他抬手指了指站在文官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甄卿,你怎麼看?”

當朝宰輔,文官集團領袖,甄如法。

當今朝堂,武將集團大抵分為三派:拱衛京畿,手握重兵的大將軍狄昌明一派;位高權重,地位超然的恭親王趙恆一派;戰功赫赫,從北境榮歸故里的北境舊將一派。

以狄昌明一派風頭最盛,北境舊將一派最為式微。

他們從北境退居二線之後本就老邁,又是一輩子南征北戰的粗獷之人,哪裡招架得住安京城這幫長袖善舞的“將軍”?這一派久受排擠,在朝堂上話語權也最弱。

倒是恭親王趙恆,身份地位雖盡皆超然,卻從來不涉黨爭,算得上大夏朝堂上的一股清流。

與武將集團不同,文官集團卻十分“團結”,他們大多以當朝宰輔甄如法馬首是瞻。

甄如法跨前一步,緩聲道:“回稟陛下,臣以為,武將軍打開虎門關大門放北莽鐵騎入關,雖是設伏,卻實在令人心驚。

青州城是我大夏北境最後一道險關,青州若失,後果不堪設想。

若是武將軍因此裂土封王,豈非告訴天下人,為求功名儘管冒險,不必顧全大局?

需知,這青州城,是陛下的青州城,並非武將軍的青州城。

黑龍鐵騎,是陛下的黑龍鐵騎,並非武將軍的黑龍鐵騎。”

這是誅心之言。

駐守北境數年,武棣在青州城深得民心,青州城只認武棣兵符不認聖旨的傳言早已傳了多年,此刻甄如法舊話重提,實在誅心。

一派雲淡風輕的夏神宗面色並未有什麼變化:“既是如此,那便讓武愛卿親自來這殿上跟你們辯罷!

傳旨,召武棣回京述職,並加封賞,在此期間,青州軍務,由大將軍狄昌明接手,即日啟程,不得有誤!”

……

旨意很快傳到青州城。

北境軍中譁然。

憤怒之餘,蕭逐鳳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原委。

鎮守北境多年,武棣手握重兵,深得民望,夏神宗不是不忌憚,只是還要倚仗武棣對抗北莽,即使心中猜忌再多,也不敢輕動北境軍權。

如今北莽元氣大傷,短時間內恐怕再難翻起風浪,正是奪權的大好時機。

聖旨點名要曹酒衣留守青州,協助大將軍狄昌明接手黑龍鐵騎。

曹酒衣一夜之間喝乾了十大缸酒,卻仍無半分醉意,只是讓寬大的衣袍酒味更濃,濃到自己心煩意亂。

直到武棣親自斟了一碗酒,送到曹酒衣面前。

師徒對酌,皆是一飲而盡。

一杯下肚,曹酒衣有些恍惚。

怎麼就,突然醉了呢?

翌日,清晨。

武棣帶著三弟子周元風,啟程前往國都安京城。

周元風要回安京,蕭逐鳳自然也沒有再留在北境的道理。

當週元風提出要帶蕭逐鳳同行時,武棣點點頭,算是默許。

蕭逐鳳望著武棣,他雄偉的背影似乎蒼老了些,本來話便不多的他愈發沉默。

北境苦寒,韃子兇悍,你一守就是幾十年,無人念你不辭辛苦,無人念你出生入死,無人念你浴血廝殺,坐在龍椅上的,站在大殿前的,在江南宅院裡紙醉金迷的,在酒池肉林裡整日快活的,倒是時時刻刻沒忘了忌憚你身上的修為和手中的軍權。

戎馬半生,值麼?

三人三騎,出了青州都指揮司。

一打眼便看見持劍立於都指揮司門前的曹酒衣。

今日的曹酒衣,著了輕甲,梳了髮髻,少了幾分不羈,多了幾分凌厲。

曹酒衣身後青州城的大街上,是一望無際的黑龍鐵騎。

曹酒衣長劍出鞘,隨即劍尖朝下,“叮”的一聲,插入腳下的青石板中。

隨後伸出雙手,摘下頭頂的鳳翅盔,抱在腰間,微微垂首。

“叮”!“叮”!“叮”!“叮”!“叮”……

曹酒衣身後的數萬黑龍鐵騎紛紛效仿,齊刷刷拔出腰間佩劍,狠狠插在地上,力不能穿石者,任由佩劍倒在地上,隨後摘下頭盔,抱於腰間。

手持長槍的重騎兵,將長槍翻轉,槍尖在下,抵在地上,也是摘下頭盔,垂首而立。

跟在武棣身後的蕭逐鳳被這動人心魄的場面所震撼,數萬黑龍鐵騎,無一人出聲,只是默默地向這個威震北境的大夏軍神垂首。

於無聲處聽驚雷莫過如是。

行過綿延數里的黑龍鐵騎,更加震撼的一幕闖入眼簾。

青州城寬大的街道兩側,烏壓壓地擠滿了青州百姓。

自十六年前幽雲七州失陷,青州便是大夏北境直面北莽的最後堡壘,與青州城一牆之隔,便是傳聞中凶神惡煞殘暴嗜殺的北莽大軍。

雖然當年的大戰在大夏王朝付出慘烈代價後於青州城外結束,可北莽百萬雄兵鐵騎依舊長期盤踞北境,厲兵秣馬磨刀霍霍,大有一舉吞併江南的勢頭,聽到幽雲七州那些駭人聽聞的血腥傳說,青州百姓,誰又不怕?

彼時青州城人心惶惶,青州百姓大都動了南遷的念頭,卻被大夏朝廷嚴令禁止,好似要把青州兩百萬百姓丟在這北境送死。

是武棣坐鎮青州十六年,拉起一支黑龍鐵騎,在青州城兩處險關之外跟北莽打了大大小小几十仗,勝負皆有,卻沒讓北莽百萬雄兵鐵騎踏入青州城半步。

這位雷厲風行的二品武者甚至將貪贓枉法欺男霸女的時任青州州牧直接打個半死,犯下此等重罪,大夏朝廷僅僅不痛不癢地斥責幾句,還不是要仰仗武棣對抗北莽?

雷霆手段效果立竿見影,原本混亂不堪的青州官場開始海晏河清,青州城政通人和之下竟是一派繁榮景象。

在青州百姓心中,武棣是守護青州十六年、保護青州兩百萬百姓不受北莽鐵蹄踐踏的大英雄,是治軍嚴明愛民如子的父母官。

有他在,北莽鐵騎哪敢囂張?青州哪有貪贓枉法之輩?

如今打了大勝仗,青州百姓跟著揚眉吐氣,卻被削了兵權,說是回京接受封賞,誰不知道就是奪權?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不應該啊,不應該!

他們拖家帶口,來送這位英雄南下。

他們也盡力保持著沉默,即使不少幼童與老者垂淚,也只是低低嗚咽。

見到武棣,青州百姓紛紛矮下身來,攢動的人頭大片大片地俯下來。

北境狂風呼嘯,吹得武棣衣袍獵獵作響,武棣一言不發,從人群中穿過。

他不敢稍露厲色。

他怕群情激昂,他怕一呼百應,他怕青州譁變,他怕北境內亂,他怕九萬黑龍鐵騎,二十萬青州兵甲和兩百萬青州百姓要替他討一個公道。

他不敢奢望一個公道。

他不能讓北境出一點點差錯。

他也曾是個快意恩仇、不問西東的瀟灑少年。

那時天很高,雲很輕,風可以吹得很遠,那時的武棣的武道,是少年意氣,是隨心所欲,是肆意妄為,是敢叫日月變色,敢與天地爭鋒。

可如今,不行。

他只是輕輕促著馬,留給青州城一個蕭索的背影。

九萬虎賁皆卸甲,滿城蒼生盡低頭。試問滿朝朱紫貴,天下誰人佩吳鉤?

跟在武棣身後從百姓之中穿行而過,蕭逐鳳突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那日青州城破,自己從韃子手中救下來的小女孩。

她一隻手被母親牽著,另一隻手正在擦拭著眼角的淚珠。

她抹著眼淚,正為武棣的離去難過。

蕭逐鳳突然有些釋然。

小女孩沒如喪家之犬一般被韃子追趕,也沒家破人亡,她的母親還活的很好,也沒遭了獸行。

真他孃的好啊!

他的疑問突然有了答案。

戎馬半生,值麼?

值!

釋然歸釋然,可胸中的怒火,卻依舊不能平息。

他遙遙向南望去,目光充滿陰厲。

安京城的那些朱紫貴,道貌岸然陷害忠良的,結黨營私斥逐異己的,數典忘祖賣國求榮的……

依舊都……

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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