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流預言家》第3章 怎地竟猜不透那個不按套路出牌的男人?
奄奄一息的思蘭在昏迷前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指給小柳一個方向,如今那個方向擺的所有櫃子、箱子、帳幔、盒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胡亂地堆在地上,小柳正雙手託著腮,緊緊皺起雙眉,小臉上的肉擠成一團,像只慍怒的肥貓。
常青向前來了解情況的官兵應付了幾句,回頭看小柳仍舊保持那個姿勢縮在那,實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想要開口問清楚,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圍著小柳轉了好幾圈。
“我的好姐姐,你快別轉了,頭都被你轉暈了。”同樣一腦門問號的小柳有些不耐煩。
“我——”常青乾脆在她身邊坐下,“我有問題!”
“我知道,確實看著不太正常。”
“哎呀,你別打岔,我是說,我有問題要問你。”
小柳扁扁嘴,不置可否。
“那個,你為什麼要救思蘭姑娘?你怎麼知道她有危險的?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一個,一個,素不相識的煙花女子?還有,那天在公堂上……”
“哎,你一下這麼多問題,叫我先答哪一個。”小柳心虛地打斷她,順勢站起來走遠了一點。
其實小柳的苦惱不比常青少,按理來說,她作為預言家,對方已經指明方向了,她應當立即找到目標,然而她不僅毫無頭緒,甚至先前撕開的黑霧又慢慢閉合了。
“當你見到霞光,許是即將衝破藩籬,進入無我之境。若霞光即現,隨即隱去,便說明你終究是個庸才。”
辛於一族被世人傳地神乎其神,然而他們的生存空間實在狹小,世人關心未來,每隔百年,總有“引路人”聽從神明指引,識破他們的障礙,穿越霧林,找到辛於一族之所在。每當這時,他們再無從藏身。
人人皆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此等身懷異稟之人,一旦現世,不過就是待宰的羔羊。
成千數萬年來,經過一次次預言後曝光於世間,先是門庭若市,被前來求教之人踏破門檻,而後便招來眾人圍攻,幾致全族覆滅。辛於族人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他們除了潛心鑽研隱世之術,亦苦心修煉念力,以使本族之人現世之後,還能夠有能力自保。
常青見小柳總是有意迴避問題,似乎在刻意隱瞞什麼,心裡不免多了幾分戒備。
此時,檻外響起一陣紛亂的馬蹄聲。
“將軍——”來人正是陸離,常青一個箭步衝出去。
“把這院子圍起來,仔細搜,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陸離不等她說話,兀自發號施令,“常青,你帶一隊人馬,看管內院,仔細盤問。”
“啊!你們是不是發現什麼了?你要搜什麼?”小柳興沖沖地湊上來,想問出點線索。
“姑娘,此處發生兇案,實在不宜久留,姑娘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那個,師兄……”常青忍不住支支吾吾地開口。
“已經派人去追了。”
“追上他也沒用,他又不是兇手。”小柳下意識地嘀咕。
“啊?真的!”常青即驚且喜,“將軍,你聽到了,兇手另有其人,師兄,你們千萬不要傷他!”
“劉仕銘與你一同在和山居士處學藝,豈是輕易能被普通人傷到的,倒是小柳姑娘,你是如何知道他並非兇手的?”
“我當然知道!”小柳一臉得意,轉念一想,又蔫了,“我,我們方才看著劉師兄離開的,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我們才發現的思蘭姑娘,從她身旁的出血量以及傷口的新鮮程度來看,受傷時間不會超過半炷香的時間。”她飛快地在頭腦中組織語言,其實這一點,她也吃不準,不過此時,只得拿出來搪塞。
“哦?小柳姑娘竟還精通這勘驗之術?”
見小柳低著頭不答話,常青先坐不住了,忙不迭地說道:“是的是的,我可以作證,我們怕被發現,等師兄走了才從那邊的亭子下來的,算算時間,確實要一炷香的時間!”
陸離未多作追究,只是看向小柳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要找什麼東西?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小柳在一旁幽幽地開口。
正待離開的陸離聽聞此話,轉身回頭看她,神色複雜。心想:“這姑娘一臉不諳世事的純真模樣,卻喜歡摻和麻煩事,喜歡湊熱鬧,辦事透著些聰明機靈勁,卻極其沒有分寸,這臨秋城本就魚龍混雜,或許人人身上都藏著秘密,遇到事唯恐避之不及,她卻什麼時候都敢往前湊……”
“你怎知,我要找的是物件,而不是人?”陸離從頭到尾,並沒有說過,要搜的是一樣東西。
……
陸離走後,常青命人撬開方才翻箱倒櫃過的地方,地面上赫然出現一道暗門。
“原來如此。”小柳舉著火把,端詳著牆壁上那片詭異的圖案。
“快來人,把這,畫,拓下來!”常青一面命令,一面向小柳求證:“你確定,這就是將軍要找的堪輿圖?”看著滿牆的深淺點線,她實在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錯,只是並不完整,有片似乎被人整塊剷掉了。此人行事極為謹慎,為隱蔽行事,他有意模糊了幾國邊界,並且將水路與山路互換了標記,非得是對所有地形極為熟悉之人才能將將認出。”
小柳趁著黑暗掩護,望著牆上的圖出神,神思早已凝聚,穿梭在迷霧當中。
根據圖上的地形指引,西金正正位於虞國與北成中間,成了兩國爭搶的肥肉。此前,虞國在邊境以一起小小的糾紛為由,率先向西金髮難,妄圖蠶食西金南境五城。北成坐觀虎鬥,靜待時機,伺機而動。
思蘭正是北成安插在臨秋城的一處眼線,在臨秋城經營數年,耳目眾多。
隨著意念深入,迷霧漸漸變薄,霞光乍現,眼前豁然開朗。
“小柳,我要向你道歉。”常青突然開口,將小柳拉回到現實。“我方才還懷疑你來歷不明,居心叵測,可是你卻為師兄仗義執言,不顧將軍疑心,也要幫我們查清真相,我決定了,無論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我都會信任你!”
小柳晃晃腦袋,還有些暈乎,常青真誠的樣子讓她有些無措。“常青姐姐,你相信我,我絕不是壞人!”
“只是,眼下最要緊的是,抓到兇手!”
院中堂前,一眾僕婦小廝垂首等候發落,眾人皆低眉斂目,已有簿記將一應信息記錄在冊。
“丁二黑,你且上前來。”
人群中走出一名小廝,頭低地很深,跪在堂下。
“是他嗎?”常青湊到小柳耳旁,輕聲確認,小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待那人將頭抬起,正是方才在思蘭門前,攔住常柳二人,不讓她們進屋查看的小廝。
“拿下!”常青一聲令下,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上前便要鎖拿了他。
“大人饒命!小人犯了何罪!你們不能冤枉好人啊!”丁二黑極力掙脫。
“是啊是啊,怎麼能隨便抓人呢?”本來安靜的人群突然騷動。
“當兵的不去打仗,反倒來為難咱們老百姓!”
“就是就是,不問三七二十一就要拿人,好大的威風!”
“安靜!”一旁的簿記聽不下去,清了清嗓子。
“你……”
“是你刺傷了思蘭姑娘,對不對!”常青正要開口問詢,小柳卻跳出來,直截了當切中要害。
“我,不是,不是我。”
“劉師兄一行人離開後不久,你立即潛入房中,趁思蘭姑娘不備,抄起小几上的匕首,用左手刺入她右側上腹,右手捂住她的口鼻,用手中提前備好的迷香讓她昏迷片刻,無法出聲求救。你的外衣上染了血跡,於是你脫下後藏於裡衣下,所以,你雖只穿著單衣,卻看起來十分臃腫。對了,那把匕首也是你昨日特地換過的,對不對?”小柳似乎在現場看到了一切似的,語氣天真,最後那一問,似乎真的在向對方求證,而非質問。
此刻小院中鴉雀無聲,所有人眼睛越瞪越大,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你,你編的吧……”
“你,你胡說!”丁二黑臉色發黑,惱羞成怒,跳起來一把制住小柳,隨即對常青道:“你們,別過來啊,否則我,我掐死她!”
“小柳!你放開她!”
“所以,我說對了?”她像是問對方,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心放下了大半,如此,這裡便對上了,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我只恨我刀子捅地不夠深,否則,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她!”丁二黑髮著狠,作勢要掐上小柳的脖頸。
“你別激動,先放開她!她只是個小姑娘!”
“哼,小姑娘?我看她是個小怪物!你們讓開,放我走!”
“好,我放你走,你別傷害無辜!”
這句話似乎刺激到丁二黑似的,他發狂地喊:“她無辜,我的家人就不無辜!思蘭勾結官府幹的那些勾當,她死有餘辜!我看,這小怪物就是跟她一夥的,否則,怎麼來地那麼及時,怎麼就能知道是我下的手?你等著,我這就掐死你,讓你替她償命!”
小柳實在瘦弱,被對方一手掐住咽喉,眼見小臉已經憋地紫紅,一支羽箭破風而來,“噌”地一聲沒入丁二黑眉心,對方瞬間沒了氣息。
小柳撫著胸膛,大口喘著粗氣,一面伸出手去探了探對方鼻息,不可思議地衝著馭馬而來的陸離怪叫道:“你怎麼把他給殺啦!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