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醫後:偏執暴君你離我遠一點》第4章 謝綰
清晨,謝芫姜醒來,李奐已經上朝去了。昨夜一夜糾纏,賬內還殘留著淡淡的荼蘼味道,她的身上紅痕點點,痠痛不已。
可她不敢耽擱,在宮人的服侍下掙扎著穿好一件青衫布裙,簡單綰了個斜螺髻,便出宮去了。
她此行因是去寺廟祈福,並未啟用皇后鑾駕,只是一輛烏篷馬車,並兩個馬伕,和一個侍女跟隨,都是她從府邸帶入宮的心腹。
沒多久,她乘著這輛毫不起眼的馬車,緩緩駛出了宮門。伴著車輪的轔轔聲,她撩開紗簾回首向遠方的文昌殿看了最後一眼,巍峨的宮廷便消失在她的視線裡。
終於結束了,離開這座噬人的牢籠,再也不會見到那個令她傷心殞命的男人,從此永不回頭。只是她此時尚且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一條無法想象的詭譎崎嶇之路。
第二日,白雀庵便傳來了皇后失蹤的消息。據來人所說,皇后一行於當日申時抵達庵堂,住持不敢怠慢,本已闢出正殿,安置鳳駕。怎奈皇后堅持誠心清修,不願興師動眾,只在白雀庵後山一間僻靜的獨院禪房住了下來。
當夜子時,後山失火,月黑風高,火勢越來越大,眾人手忙腳亂折騰一夜,卯初方將火撲滅。這場大火,主庵毫髮未損,偏偏將皇后歇息的禪房付之一炬,院內只剩一片焦土,皇后連帶三個隨從皆沒了蹤影。
李奐得知此事,驚怒交加,當日親往白雀庵,命五百禁衛封山搜人,然而整整三日,一無所獲。
李奐只得回宮,當晚獨自一人在皇后寢宮寧鸞殿內枯坐一宿。第二日皇帝便下旨稱皇后染病,鳳體不適,需閉門靜養,從今日起,寧鸞殿概不見嬪妃外臣。私下裡又接著下了一道密令,令一隊精幹禁衛直撲洛邑,沿途暗中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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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洛邑城內,內澇未退,已是深夜。
這已是司徒謝綰在洛邑的第二十日了,他疲憊地躺在榻上,輕舒了一口氣,今晚終於能暫時睡個安穩覺了。
他初來洛邑時,逢百年一遇的洪災,洛邑十二城門洪水倒灌,四處汪洋,昔日繁華的中原要地幾乎成了一座孤城,城中百姓房舍大都被毀,死傷慘重,更有周圍城郭逃難來的流民數以萬計,亟待妥善安置。
好在他早有準備,從都城建安帶來了足夠的糧食和人手,匆忙在高地搭建帳篷,放糧賑災。又指揮疏通河道,加固堤防。
地方官及百姓見這位都城來的謝司徒,出身顯赫,卻凡事親力親為,每日風雨無阻巡視河堤,查看災情,雖百事煩身,卻有條不紊。一應衣食起居皆是從簡,經常是忙到月明星稀才淌著兩腳泥返回住處。眾人心中皆是敬佩不已,感激天恩浩蕩,為洛邑派來一位好官,遂民心安慰,齊心咬牙度過災難,重建家園。
四周極靜,謝綰睡意襲來,可是心中又惦念起了自己唯一的女兒芫姜,不知此時她在宮中可好。
只是如今的芫姜和謝氏一族就如同這洛邑城一般,已是四面楚歌了。
謝綰作為兩朝權臣,對朝堂的權利更迭看得一清二楚,他是先帝的心腹之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是新帝李奐的太傅,他深知此人心機深重,絕非池中之物。
當初先帝驟然離世時,李奐只有十六歲,少年天子,羽翼未豐,急需依仗朝中重臣的支持,他的太傅謝綰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那時的李奐謙躬下士,對謝綰敬重不已,言聽計從,裝作一派年少溫和的年輕帝王模樣換得謝綰的鼎力相助。後來他為了進一步籠絡謝氏,立了芫姜為後,如此一來,皇帝與謝氏成了姻親,謝綰以為他可以像對待先帝一樣,扶持李奐成為一代守成明主,也能保得謝氏一門百年富貴。
只是未能料到,謝綰宦海沉浮三十年,竟然將一個殺伐決斷的帝王錯看成了性情溫厚的人主。儘管士族拱衛皇權的政局已經延續了百年,但臥榻之策豈容他人酣睡,李奐自然也不能容忍士族分去帝王的權柄,於是他一早便開始佈局,破舊立新。
李奐登基八年間,於不知不覺間削弱舊臣的勢力,先是給謝綰幾位老臣授予高官,實則明升暗降,失去實權。又以士族子弟生而富貴,不思進取,整日縱情聲色,乃至薰衣剃面,傅粉施朱,實在不堪大任為由,開科舉士,大力拔擢寒門才俊典掌機要,廢了以士族門第取官的慣例。
謝綰雖嘴上不說,但心裡明白士族在朝堂上的衰敗已成定局。只能怪士族固步自封久矣,子弟不爭氣,只會簪花空談窮奢極欲,一眾醉生夢死的廢物如何鬥得過雄才大略的帝王。
他並不貪戀富貴,只要李奐給謝氏一族留一條活路,他可以隱退,過過採菊東籬下的日子也不失為人生樂事。
只是以李奐的狠絕,難保不會斬草除根,那如今還在宮中的芫姜註定凶多吉少。即便皇帝顧念昔日師生之誼,不廢了芫姜的皇后之位,可他的女兒失了家族靠山,又沒有帝王的寵愛,如何躲得過後宮的明槍暗箭?
謝綰越想越是頭疼,只覺得已陷入了死結,腦中一片亂麻,終於在困累已極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