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掌天》第4章 將軍王平
蘇昱目瞪口呆，從來沒有見過蘇老爹發這麼大的火，那火鉗子半截插在炭裡，燒得通紅，這玩意兒挨一下，可能真的會死啊！
但此情此景，蘇老爹根本就不打算給蘇昱解釋的機會了。
但好在少年人身姿矯捷，側頭躲過了揮舞而來的火鉗，掉頭便跑，只是三兩步，已然跨出大門。
邊跑，蘇昱也不忘扭頭大喊道：“爹，你聽我解釋啊。”
“砰”
扭頭逃跑的蘇昱沒有看路，直接和迎面而來的一人撞了個滿懷。
蘇昱眼冒金星，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堵牆一般，頓時被彈開，騰騰騰後退幾步，腳下不穩，眼看就要摔倒。
那被撞的人卻一把拉住了蘇昱，哈哈大笑起來：“二狗子，還認得我不？”
蘇昱穩住身形，晃了晃腦袋，定睛一看眼前這鐵塔般的大漢，頓時笑著道：“平叔。”
來人便是村長老王頭的兒子，據說已經做了將軍的王平了。
“長高了不少，就是身子骨太弱。”王平抓著蘇昱胳膊的手捏了捏，又是一陣大笑。
蘇昱使勁抽回胳膊，齜牙咧嘴地揉搓著。
“逆子！”
蘇老爹拎著火鉗已經追了出來。
眼看蘇老爹追了出來，蘇昱一溜煙就躲到了王平身後，王平則是詫異問道。
“蘇老哥這是作甚？”
在屋內準備飯食的蘇母也聽到動靜，跟著追了出來，見著一幕，雖然不明所以，但也大概猜到幾分。
打孩子嘛，很正常，誰家不聽話的孩子不捱揍？捱揍才能明事理，和鐵胚一樣，不打不成器嘛。
只是當蘇母低頭，一眼看到蘇老爹手中，那已經變得暗紅，還冒著白氣的火鉗子，頓時就怒了。
“蘇大石，你要幹什麼？”
打孩子可以，往死裡打都行，但你不能真往死裡打啊！
這燒紅的火鉗子，不管抽到哪，燙個傷疤都是一輩子的事，要是不小心擦到臉，這輩子就毀了。
孩子也得記恨你一輩子！
“我……”眼看妻子發飆，蘇老爹氣勢頓時就沒了，支支吾吾道：“孩子不聽話，教訓一下。”
“我這有把刀，你要不要？乾脆把我們娘倆一塊打死得了？”
正在屋裡做飯的蘇母，聽到動靜就出來了，手裡的活計沒做完，菜刀還拎著，聞言直接遞了過去。
蘇昱咕咚嚥了一口唾沫，印象中的孃親向來是和藹可親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發飆，蘇昱腿腳打顫，悄無聲息地後退了好幾步。
這一刻的蘇母氣勢十足，連百戰餘生的王平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村裡的新鮮事，從來藏不住人，閒不住的鄉親們已經聞訊趕來，遠遠的看著熱鬧，二丫她娘也捋了捋亂糟糟的頭髮，昂著頭嗑著瓜子走了出來，雖然臉上有幾道血印子看著狼狽，但看她驕傲的神情，剛剛那一架，她是打贏了的。
“接啊？怎麼不接？”蘇母見蘇老爹吶吶不言，又把菜刀往前遞了遞。
“我……”蘇老爹窘迫地後退幾步，支支吾吾片刻，嘆息一聲，直接把火鉗子遠遠丟了。
“今個人多，我不和你計較。”
蘇老爹側臉不去看妻子，而是轉頭道：“啥時候回來的，也不招呼一聲，倒是讓你看笑話了。”
“今個剛到。先去拜祭了祖墳，隨後就來了老哥家。”王平笑著答應。
蘇老爹點點頭，又轉頭瞪了一眼妻子。
眼看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蘇母也不好繼續發作，趕緊收了菜刀，找來一件襖子，給光著膀子的蘇老爹披上。
剛剛在火爐邊燥熱難耐，這會倒是有些冷了，蘇老爹緊了緊襖子，對王平道：“進屋說，你上回託我打的劍，已經打好了。”
“老哥的手藝確實是一絕，京城的鐵匠都比不了。”王平笑著奉承一聲，卻沒依言進屋。
“慢工出細活罷了。”蘇老爹哈哈一笑，卻見王平沒動彈，正準備發問，就聽王平先開口道。
“屋就不進了，今個除了來取劍，還有一件事，我要帶二狗子走。”
“額？帶他走幹啥？”蘇老爹一臉詫異。
“二狗子沒跟你說？”王平也詫異道。
“沒來得及。”蘇昱從王平身後探出頭，小心翼翼道。
“這事鬧的。”王平一拍額頭，解釋道：
“楊先生要雲遊天下，學堂不開了，給二狗子安排了進京城太學讀書。剛剛我出京辦事，隨帶回鄉祭祖，楊先生就把蘇昱託付給我了。時間緊迫，我一個時辰後出發，你們趕緊收拾一下。
我先告辭了。”
說罷，王平抱拳拱手離去。
但壓根沒走遠，就被一個身影攔住了去路。
“鮮家大嫂。”王平趕緊行禮。
大丫她娘冷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盯著王平，直把王平看得渾身不自在，但王平自知理虧在先，根本不敢發作，只把頭埋得更低了。
“你做了將軍，我男人呢？”
良久，二丫她娘才悠悠開口。
“唉。”王平嘆息一聲，這也是他從軍十七年，甚少回鄉的原因之一了。
當初他是第一個北上投軍的，在軍中有了一些功績之後，曾寫信回家，讓村裡的壯丁北上投奔他，一起建功立業。
當時村裡壯丁響應者數十，皆北上入他麾下，二丫的爹，就是十一年前去的。
但一個都沒回得來，全部戰死在了北疆，雖然有優渥的撫卹被王平送回來，但莊戶人家沒了男人，就垮了半邊天，給錢也換不回活人。
二丫她娘為何如此強勢，如此潑辣？
就因為家裡沒了男人，她若是不強勢一些，就會被人往死裡欺負。
投軍的男人都死了，唯獨王平做了將軍。村裡對王家的怨念可想而知，老王頭也是因為此，數次拒絕了兒子接他去京城享福的提議，默默地在村子裡，被人指著脊樑骨。
他也認為，這是他兒子的罪孽。
王平無話可說，只能默默承受鄉親的怒火。
但想象中的謾罵毆打併沒有發生，二丫她娘一開口，就讓王平驚詫。
“你回去的時候，把大丫帶上。”
王平詫異抬頭，二丫她娘卻是淡淡道：“戰場上刀劍無眼，我男人死了只能說他命不好，跟你沒關係。
死了男人的家裡，也都明白這個理，大家對你不滿，也就是因為他們家男人都死了，而你還活著，還當了將軍，僅此而已。”
“確實是刀劍無眼，我也是僥倖生還。”王平拉了拉自己的脖領子，露出喉結下一條長長的疤痕。
隨即，王平又指了指鮮家院牆，探頭出來的大丫問道： “那為何？”
“我能怎麼辦呢，二丫喜歡蘇家小子，但蘇家小子是讀書人，將來是要做大官的，我們家配不上，但那丫頭是個執拗性子，他哥哥也慣著他，一門心思想跟著你上戰場，用命去給二丫掙一個門當戶對。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攔不住，就隨他去吧。
對了，二丫也要跟著蘇家小子去，拜託你照顧一二。”
一輩子沒有向外人低過頭的二丫娘，對著王平躬身施禮，態度謙卑，充滿了無奈。
“請大嫂放心。”王平莊重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