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湖之驚溟》第五章 問劍七仙嶺
沒能得到滿意的答案,三空盯著石桌上的龜殼發呆,他並非怕死,只是如今姜雲恪身上的寒氣尚未破除,放心不下。良久後,對玄清道:“玄清,我能否拜託你一件事?”
玄清早已知他要說何事,道:“三空老兄請你放心,雲恪亦是貧道一手看大的,況且他叫貧道一聲先生,當是半個徒弟,就算你的命運不似那人所說,貧道也待雲恪如待一清一般。”
三空頓時心安了一半,肅然道:“多謝。”而後,目視院中看著一清打拳的姜雲恪,又是一陣發呆,待日落西山,才回竹居。
次日清晨,三空一早起來便下山去,這是他這幾年來第一次下山,首先去酒肆大醉一場,午時時,提著酒壺狀若瘋癲走出酒肆,行走在大道上,見一對恩愛夫妻有說有笑,而後想起東離莜芷,若那人箴言成真,或許應該去見她最後一面,以免含恨赴黃泉。不過又想,倘若去見她,她已為人妻,豈非是空歡喜一場?又飲一口酒,自語道:“倘若她對我真有情,這些年何以不來找我?罷了,興許她早已找到了那位劍仙,我又何必自作多情、自增苦惱?”自怨自艾,搖搖晃晃的上了山去。
他躺在竹椅上,靜待了四客之一的到來,可是一等就是一上午,也不見有人來,便起身回屋,剛一舉步,竹林深處傳來一陣悠揚的簫聲。轉身後,但見一位淺白長衫的男子立於竹巔之上,一支玉簫橫於唇邊,一曲罷了,那白衣男子將玉簫負於身後,笑道:“大哥,數年未見,真叫小弟好找啊!”語畢,輕飄飄下來。
三空想不到自己的結拜兄弟竟先到來,笑道:“當真是‘浮雲一別,流水十年’啊。”提著手中酒壺搖了搖,道:“流羽賢弟可還記得當年咱們兄弟說要喝完一百壇酒?如今還差四壇,走,咱們到山下酒樓大飲一場,不醉不歸。”
流羽卻搖頭道:“大哥,待我去赴那竹林七仙的約後再來與你痛飲千杯。”
竹林七仙乃是西蜀一帶有名的七位隱逸,七人來自四方,當中或任命過朝廷命官,或是擊劍一方遊俠,因志同道合,時而琴簫和鳴,時而擊劍吟詩,時而墨書題字,一齊隱居於七仙嶺,故而合稱“竹林七仙”。這七人心向山林,隱居前也未曾做過任何惡事,此番與流羽結下樑子,三空倒是很好奇,問道:“賢弟與七人賭了什麼約嗎?”
流羽道:“昨日,一位頭戴斗笠的黑衣人來到五音谷,告知我大哥隱居於青城山,我便一路北來,路過七仙嶺時,忽聞一陣琴音,暗道此人必是深諳音律之輩,便想去結識一番。豈料那七仙嶺有個規矩,便是要過‘七絕關’方可進嶺。”
三空聽到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時,心中一震,莫非又是當年那人?心想著待賢弟說完再細問。他也不曾聽過這個“七絕關”,與流羽坐在竹桌旁,問道:“何為‘七絕關’?”
流羽道:“所謂‘七絕關’,便是這竹林七仙啊,各自在劍、琴、蕭、詩、酒、畫、字精絕一道,若有人要進嶺,須得在這七道絕藝上勝過他們。”三空醍醐灌頂,心想這竹林七仙但也真是性雅之輩。又聽流羽道:“大哥本也知道,賢弟也對此七道絕藝有所涉獵,當下便一一闖關,七絕中,只剩下‘劍’這一關,奈何那精通劍道的百無忌有事出嶺,今夜才歸,我便與餘下六仙立下誓約,今夜於七仙嶺,問劍高下。不過,我總不能在七仙嶺等他這麼長時間,所以先來了青城山,看看那黑衣人所說是否屬實,此番當真見著了大哥,小弟心中說不出的高興啊!”
三空一解賢弟何以要去赴約,便開口詢問,他口中黑衣人是誰,道:“賢弟可知那黑衣人是何來歷?”
流羽搖頭道:“不知,不過小弟在那人手下竟過不了兩招,從武功路數來看,也瞧不出出自何門何派,神秘至極。”見大哥皺眉凝思,又問:“大哥,此人與你是舊識嗎?”
三空苦笑一聲,將十二年前之事一一細述給流羽聽,當然那“絕命”一事自是藏匿不說,流羽聽後,亦是一震,道:“此人武功當今天下,只怕無人出其右,只是他為何要將那孩子送到大哥手中?過了十二年,又讓‘四客’與大哥相逢,而且在一個孩子身上設下寒氣,這其中,必有蹊蹺。他在密謀著什麼嗎?”
三空道:“姜乃是已覆滅四百多年的姜國國姓,那人留下那玉墜,到底在密謀著什麼叫人難知,總之,敢肯定的是,他在謀劃著一場驚世大局。”又聯想到,十幾年前,長安城中屹立數百年不朽的十二驚溟碑被人毀碎,其中號令十二驚溟人物的驚溟劍也被人取走,至今下落不明,這是否又是那神秘人所為?
思忖之際,流羽忽然起身,道:“大哥,不管這人密謀著什麼驚世大局,總之現在萬事要謹慎。你我兄弟二人時久未交,待我去赴了約回來,與大哥浮白千杯。”
“大哥自當備好酒水,靜候賢弟佳音。”三空起身送別流羽,流羽轉身一掠,手持玉簫,踏竹南去。待他走後,三空又揣測著那神秘人的來歷,不一會兒,姜雲恪自觀中回來,見師父陷入沉思,也不打攪,兀自進屋填飽了肚子。
再出來時,師父未知去向,他嘀咕幾句,便坐在石桌上等,一個時辰過去,倦意襲身,姜雲恪伏桌而睡。
而三空,自是出了青城山,也好奇賢弟流羽如今修為如何,一路南下,一個時辰不到,已到青神古城,再往西數十里,便到了七仙嶺。
七仙嶺由七座如劍似的高峰環構而成,其間峻嶺嶙峋,絕壁危崖頗多,若是不熟悉路況,便容易迷路,尤其到了晚上,縱使有著朦朧月光,嶺中深林連綿,更顯幽森。好在三空早些年到此處採摘過草藥,也還記得清路線,繞過一座深谷,來到一座斷崖處,又穿過斷崖,便走進一片平坦的紫竹林中,步行數百步,已能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陣輕喝聲。想是流羽與那百無忌已在問劍了。
三空當即加快腳步,臨近竹林深處,見一口石洞內燈火明滅不定,是人影跳動,他輕飛到石洞上方,尋著一處破洞,俯身而探,洞中一切盡收眼底。
石洞寬敞無比,堪比一個演武場,一堆火柴在中央熊熊燃燒,一白一黑兩道人影時而左右橫飛,時而上下縱躍,白影正是流羽,此時他以玉簫為劍,與黑影人手中的鐵劍不斷交擊。
在洞中石壁處,六人或撫琴於膝盤坐在地,或手持一杆墨筆,或懷抱一罈清酒依壁斜立……,六人觀戰,神情多變,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展眉而笑。
三空將目光從六人身上轉至中央鏖戰的二人,此時也不知過了多少招,流羽卻是穩佔上風,以蕭為劍,無鋒似有鋒,步步緊逼,縱使那百無忌劍法一絕,也不得避其鋒芒,被攻得劍路紊亂。三空心道:“這百無忌以快劍著稱,出劍時傷人於無形,可是此刻心緒紊亂,不下十招,賢弟便可勝了。”
果不其然,只見流羽以玉簫一個橫掃,內勁十足,那百無忌以劍橫檔,卻被擊退數步。流羽道:“百兄,我這一招你若接不下,你竹林七仙便全然敗於我手了。”說罷,將玉簫置於唇邊,一陣清音傳出。
“裝神弄鬼!”那百無忌冷笑一聲,挺劍向流羽刺去,不過剛一近身,便被無形的音浪蕩得劍走偏鋒,又退回原地。
一旁手持酒壺的男子瞧出了這簫聲中的端倪,提示道:“三弟小心,此人已能御氣於蕭,寓劍於音,可傷人於無形!”百無忌經他提醒,便以真氣封耳,再次挺劍刺去。
流羽不動聲色,任由他刺來,兀自吹簫,只是相比於之前那股清越和諧的音調不同,按宮引商,五音變化起伏,高低轉化自如,音浪似劍,如潮傾出,瞬間淹沒了百無忌。那百無忌直覺真氣堵不住耳力,簫聲入耳,當即心神被幹擾,情緒、狀態也隨著簫聲五音變化而變化,一下子仰天長笑,一下子掩面痛哭,表情不一。三空見流羽賢弟已勝券在握,震撼之餘悄然離去。
流羽見百無忌的心神已被五音控制,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間,不過他只爭勝負,不存傷人之心,當即又調徵換羽,簫聲漸漸平和下來,最後停歇。那百無忌也回神過來,已知自己已敗,也不失大度,道:“閣下能以簫聲化劍,定人生死於五音,天下一絕,百某輸得心服。”頓了一下,又道:“不過,我竹林七仙今日盡敗你一人之手,傳至世人口中,這‘七仙’該當改為‘七閒’了。”
流羽一笑而道:“並非我輕狂,再給你們七仙十年時間也不是我對手。”
餘下六仙圍聚過來,左首一名男子道:“閣下未免或許疏狂,既然如此,我兄弟七人便以十年為約,十年之後,與閣下再一較高下,找回今日丟失的顏面。”
“哈哈……這是你們定下的規矩,如今輸了便又想找回場子,這七仙當真可改為七閒了。”流羽大笑兩聲,又見竹林七仙臉色各不相同,道:“十年後,七位可到五音谷,再來印證今夜我所說的‘狂言’是真是假。”說罷,不等七仙回話,一個急掠,人已大笑出了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