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枝頭影如沫》第7章 濰城
梨沫趴在窗口的小木桌上,無精打采地順著阿峪腦袋上的毛,窗外三兩株梨花開得正旺,偶有微風拂過,會落下幾片潔白的花瓣。
那天,容六吃下血晶恢復過來已經天黑,容六就帶著她回到了這裡。
至於她倆是怎麼從黑洞中出來的,梨沫認為是容六把她背出來的,容六認為是梨沫把他拖出來的,帶路的就是離開後又帶著血晶回來的小阿峪。
但兩人一溝通,這事兒就成了謎,誰也說不清,總之只要活著出來了就是好事,最後那段時間兩人都餓昏了,無意識的情況下做了什麼記不得也很難說。
這裡是容六在濰城的家,他家看上去很有錢,家裡的人也很多,基本上都是下人和護衛,梨沫就是這裡唯一的客人了。
濰城是帝都東邊的一座城,她倆從帝都掉下懸崖,先是向北走了一個多月,再向東走的,現在的方位應當在帝都東北方向才對,但他倆是怎麼從洞中出來的都弄不清楚,出來後怎麼就到了濰城這事,就更加不清楚了。
容六好像很忙,從回來的那天到現在,幾天見不著人影。
當時容六問她有何打算時,她說要回帝都,容六說過段時間他也要回帝都,邀她一起,但梨沫心裡掛著峴,婉拒了,第二天就帶著小阿峪啟程往帝都趕。
人還沒出城,就碰上一夥混混要打劫,她說她沒錢,人家說沒錢就劫色,一身男裝的梨沫心想,這地方也太開放了些,男女通吃?可對方隨便一個男的往她面前一站,高出一截來不說,還拍了拍那一馬平川的胸脯,她就知道自己被識破了。
眼見要吃虧,梨沫撒腿就跑,可她哪裡跑得過那些牛高馬大的男人?不一會兒就被抓住了,自然沒討著好,捱了幾下,老老實實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掏出來給了人家,那銀子還是那日去送話本子,說書先生給她的。
可那點錢哪裡夠?既然錢不夠,就美色來湊吧,總不能白忙活一場不是。
幾名混混拿塊破布堵了她的嘴,把人扛進一個昏暗的小衚衕裡,嘴裡吐著一些下流不堪的話,上下其手,都來撕扯她的衣服,就在梨沫絕望之時,巷子口一過路人衝巷子裡吼了一聲,梨沫趁混混們分神之時,在小阿峪的掩護下,逃了出來。
梨沫和小阿峪出了巷子,一邊跑一邊尋著那路見不平一聲吼的恩人,可惜四下裡都沒找著,大概識時務為俊傑,早跑了。
梨沫不敢停留,奪路狂奔了一陣,聽見有人在叫她,正是那容府的管家——容照,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出來辦事遇上了。
容照瞧她有些狼狽,也沒問,說是午膳時間到了,不如回府吃了飯再走,梨沫從善如流,跟著容照回了容府。
飯後,容照又說,不忙的話不如等著爺回來一起回帝都,考慮到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和社會治安太差,梨沫順勢答應了。
只要能保證人身安全,小女子能屈能伸,臉皮什麼的,不重要。
容府很大,梨沫住的院子在西面,院子裡種了幾株梨樹,這個時節正是梨花盛開的時候,平常她只在自己住的院子裡活動,鮮少四處走動,日子雖有些無聊,但每日賞賞花,逗逗小狐狸,也就過去了。
今日心血來潮,梨沫帶著小阿峪出了自己住的院子,打算在府裡轉轉,可容府實在太大,沒多會兒就迷了路。
越走越偏,梨沫進了一道石拱門,腳下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小徑,小徑兩旁滿是藍紫、雪白二色鳶尾花,沿著小徑往前,曲徑通幽處,有一道緊閉的硃紅大門掩映在花樹之間,寧靜神秘。
梨沫停在鳶尾花間,不再往前,折身尋了個小亭子,走了進去,不打算再走了。
也許院子外面的丫頭們很快就能發現她不見了,總會有人來找的,這四周實在是沒瞧見一個人。
亭子在成片的鳶尾花之間,周圍有稀稀疏疏的梅樹,花期已過,不知是什麼品種,梨沫憑欄而坐,不多時便打起瞌睡來,迷迷糊糊中她聽見些微響動,便起身沿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迎面看見容管家向她走來,梨沫大步走上前,容管家抬手施禮,“梨姑娘可是迷路了?”
梨沫依樣回了禮,輕咳一聲:“是啊,你家實在太大,走著走著,竟連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容管家恭敬地立於一旁,微笑道:“梨姑娘請跟我來,我這就帶姑娘回去”。
有了這次教訓,梨沫決定再也不出小院。
容六跨進書房,走到寬大的書案後面坐下來,取過一本冊子,翻看著,跟上來的容照在他對面站定,說道:“爺失蹤的那幾日,西澤那邊莫名消失了一個小村莊……”。
容六問:“我失蹤了幾日?”
容照答:“六日”。
容六心中驚濤駭浪,面上不露,“你接著說”。
容照繼續說:“爺回來的第三日,在爺說的那處懸崖邊上,找到了那幾名刺客”。
容六從冊子中抬起頭來。
“找到他們的時候,都已經死了,全是生面孔,這些年上橫斷山的人不在少數,是誰的勢力都有可能,從屍體的狀況來看,應該是當日就死了。”
“死因是什麼?”
“是某種不被察覺的強大力量,瞬間震碎內裡所致”,容照回想了一下那些屍體的症狀,壓下心頭的不適,接著說:“屍體完好,沒有任何外傷,整個人的內裡是在瞬間被粉碎的,包括所有經脈骨骼和肌肉,卻絲毫沒有破壞到外表,就像裝滿水的水囊,屍體甚至能摺疊起來,死者面部表情極其自然,死亡應該是發生在來不及反應的一瞬之間,沒有半點掙扎,七孔流血也是在死亡之後發生的。”
內力如此強勁,還十分巧妙,幾人都是高手,竟均無絲毫察覺?容六從几案後面走出來,眸色如墨,“那地方有何異常?”
容照答:“那幾名刺客葬身之地,起初是找過的,但並未找到蛛絲馬跡,在第三日的時候又突然找到了,看現場的痕跡和屍體症狀,不像搬運過,應該是就地死去的”。
容照詳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最後說道:“爺說的那處山谷,暫時沒有找到,影衛在持續秘密調查,一有消息會立即向爺稟報”。
容六說:“此事不可聲張”。
“是”,容照說:“那件事一直沒有消息,會不會像西澤那邊消失的村莊一樣……”。
容照沒說完,容六說:“繼續找吧”。
容照應下,又把梨沫去而復返的事說了。
容六問:“動手了?”
容照低著頭不敢吭聲,容六說:“手剁了”。
“是”,容照擦了擦汗,又聽容六問:“可是看見了什麼?”
容照依舊不敢吭聲,容六說:“挖去雙眼”。
“是”。
過了一陣,容六漫不經心問道:“我今日回府,她知道麼?”
容照捏了把汗,回道:“白日里,屬下已告知姑娘爺夜裡會回府”。
爺回府已有好一陣子了,梨姑娘怕是今晚不會過來了。
見容照面露凝色,容六:“說”。
容照小心望了望容六:“昨日夜裡屬下在東面的園子裡,碰見了梨姑娘,人還沒進院子,好像是迷路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容照躬身退出書房。
容六站在書房裡,若有所思。
他和梨沫在那崖谷之下所待的時間,將近兩個月,而這帝都和濰城才過了六天,依照容照所說,那些人應當是打算下懸崖,死時飛爪抓在地上,人都躺在懸崖邊,手裡還抓著飛爪百鏈的鏈子。
也就是說,死亡發生在跳崖的一瞬間,在那一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彈回來了,而他和梨沫掉下去時卻毫無障礙。
呵,果然不同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