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藩王》第4章 六顯宗
明義堂取“篤思明義”之意,是定西軍禁閉處罰軍士的監所。
謝玉衡蒙冤下獄,卻並沒有慌亂。在這世間流落的七年,讓他明白,叢林法則的世道中,遇事抱怨、慌亂,從來沒有半點作用。
謝玉衡躺在昏暗的監號裡,大腦卻一點沒有停下思考。
胡凌雲是定西軍主將之子,平素眼高於頂,周圍不缺巴結諂媚之人。而自己在定西軍中的身份不過是個小小都尉,胡凌雲與自己並無交集,也談不上結怨。
之所以如此生硬地給自己套上一個盜賣武備的罪名,不過是借老楊偷賣皮甲,為武庫虧空找一個替罪羊!
定西軍武庫之弊,是經年累月的貪腐所致。上行下效,營中守備、把總、軍士等,時有偷賣軍械者。如果真想找人扛罪,安排人暗中佈置,快則月餘,慢則三五月,怎麼也能抓住個把可以擔下罪名的大魚,何必如此慌忙地構陷自己這樣一個小角色?
謝玉衡想起來時路上,街上商戶和虎威營的異動,胡凌雲也提到定西將軍外出,如此看來,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大人物將至定西府!
定西將軍出城遠迎,其子留在駐地,想辦法解決可能被發現的武庫弊案!
謝玉衡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極為危險,武庫弊案要栽贓到自己頭上,那一定是死無對證才最穩妥。
從胡凌雲倉促的行動來看,這個讓他們忌憚的大人物幾日內便會到定西府。
胡凌雲一定會在近日動手!
在昏暗的監室裡,謝玉衡靠在牆角,開始思考對策。
一瞬間謝玉衡的腦海裡又天翻地覆起來,鬼麵人、金甲武士、屍橫遍野的戰場、巨大的血色月亮…
一個又一個形象不斷衝擊著謝玉衡的記憶,讓他根本無法集中精力思考。
謝玉衡有些煩躁,發洩般的重重一掌拍向牆壁。
“轟”的一聲,厚厚的夯土牆竟被震得“噗噗”的向下掉土。
這一掌竟有如此威力,謝玉衡不由得一怔。
聽到這般大的動靜,看管的軍士趕忙衝過來查看。
“都退下吧。”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圍在謝玉衡監舍前的軍士們向來者施了個禮,便紛紛離開。
雖然光線昏暗,但謝玉衡一眼就認出,來者正是先前在胡凌雲身邊的筆帖士!
定西軍制,一營設兩名筆帖式,司職記功、核餉、文書等,通常都是將領的親隨。
方才胡凌雲想對謝玉衡動刑,便是這位宋帖士出言,胡凌雲聞言就改變了主意,想必這位宋帖士是他極為信任之人。
謝玉衡立即警覺起來。
“宋某知道,謝都尉是非常之人,絕不是這定西軍中凡夫俗子可以相較。”
宋帖士搶先開口,語氣輕緩,但這句話卻像重錘一樣,讓謝玉衡一震!
“非常之人……”謝玉衡從未向旁人說過自己的身世,這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是非常之人?
見謝玉衡沉默不語,宋帖士邪魅一笑,緩緩打開一柄摺扇,扇面上赫然畫著一朵黑色的水仙!
又是六顯宗!
在謝玉衡的認知裡,六顯宗多在南方傳播,想不到在西北邊軍,這詭異的組織竟也滲透如此之深。
謝玉衡裝作不知,冷冷回道:“這天氣拿扇子,你不嫌冷麼?”
宋帖式非但沒有惱怒,臉上的笑意反而更盛,自顧自地說道:“水仙花開六瓣,暗合天數。一曰顯神通,二曰顯聰慧,三曰顯福氣,四曰顯光明,五曰顯大義,六曰顯天道。”
宋帖士慢慢地將摺扇合上,用扇柄指向謝玉衡剛剛拍了一掌的土牆,只見敦實的夯土牆被一掌擊出數道深深的裂紋!
宋帖士繼續說道:“玉衡者,北斗第五星,接連鬥勺與斗柄,是制衡天下之位,六方天神賜福,公子如今神通已顯,宋某願助公子,明大義於諸國,傳天道於萬民!”
說到最後幾句,宋帖士臉上興奮難抑,眼中像是放著光。
然而謝玉衡作為一個穿越者,從小在科學的世界裡成長,對這種神鬼說辭完全沒有興趣。
但這詭秘組織從南方一路穿越整個大陸找到自己,其目的何在?
還有自己身上匪夷所思的變化,那些詭異的夢境,似乎隱隱都與這六顯宗有關。
謝玉衡不動聲色,淡然地問道:“謝某不過身陷囹圄的一個小小都尉,如何能傳道於天下?”
“公子何必明知故問?”宋帖士收起笑容,直勾勾地看著謝玉衡的眼睛,說道:“今日天下,雖名義上有朝廷共主,但藩國林立,天子之令不出京畿。雲朔西南強藩,有海運之富,鐵騎之威,公子貴為雲朔少主,何必妄自菲薄?”
果不其然,六顯宗早已明瞭謝玉衡的身份。
“你們既然知我身份,那自然應該知道,我不過是一個被雲朔欲除之後快的棄子,這些年若不是運氣,大概已在雲朔刀下死了幾回了,雲朔如何強盛,與我何干?”
“兩日前你門中高手山谷後設伏,既然說要助我,為何當時要來殺我?”
謝玉衡未等對方回答,接連問道。
宋帖士臉上又浮現出古怪的笑意,並不作聲。謝玉衡頓時有些後悔,自己只顧著追問,太過操切,讓這隻老狐狸嗅到了自己的意圖。
“千日做繭千日縛,一朝化蝶一朝別。謝公子,若你誠意拜服六方天神,洞悉執掌天下萬事萬物,也不過是一朝夕的光景。”宋帖式陰沉地說道:“六方天神賦你神通,神蹟昭然,公子若以血祭回報,密宗自會助公子脫困。”
“何為血祭?”謝玉衡只覺得這詞十分邪性,開口問道。
“萬物之精為氣血,天地之靈為人,宋某來時,謝公子營中兩名軍士已在明義堂外,想必有事與公子相商。”
“待宋某放此二人進來,請公子摘下二人首級,一顆放於監室正南,一顆放於西南位,如此血祭,六方天神自然能感到公子誠意。”
血祭,竟是要用人頭!
一股憤怒湧上謝玉衡的大腦,什麼混賬東西,居然要用人祀來納投名狀!
謝玉衡咬著牙對宋帖士說道:“謝某生來便不信什麼神佛,天地有道,萬物有法,人居於天地之間,憑什麼向你說的這什麼六方天神低頭?”
“無知小子,冥頑不靈!”宋帖士的臉上罕見地出現怒色,只是這怒色一閃而過,宋帖士臉上又浮現出那一抹邪笑。
“身負神蹟,不敬神威,謝都尉,好自為之吧。”宋帖式轉身而去。
謝玉衡站在昏暗的監室中,已近傍晚,監室狹窄的窗縫中不再有光線進來,黑暗張開大口,將這孤獨的監所與謝玉衡一同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