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我在想你》第3章 父母的孩子
宋晴方下了飛機準備直奔父母家,以前出差回來都是康旭誠來接機,現在她只能失魂落魄地去坐機場大巴。
徐勁風遠遠地看著宋晴方,柔弱而孤單的身影讓人憐惜,他的心微微有點刺痛,好想拉住她讓她坐他的車走。
從好哥們韓予墨那裡打聽到她離婚的消息時,徐勁風非常興奮,以至於韓予墨都嫌棄地說,作為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他不該露出那種落井下石、小人得逞的笑容。
但是沒有辦法,多年暗戀的女神就要恢復單身了,怎麼能不興奮呢?徐勁風在韓予墨肩頭拍了一掌,說他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自己婚姻幸福,和任菲兒你儂我儂情深意長的,不知道自己這多年媳婦熬成婆的痛苦和無奈。
徐勁風好不容易壓抑住衝動,沒有上前拉住宋晴方傾訴衷腸。
從醫學的角度看,現在的宋晴方還處於感情的陣痛期,最好讓她獨自舔舐傷口,傷心到一定程度才能痛定思痛,徹底忘了前夫。
宋晴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不知道有一個暗戀自己多年的人,竟然能夠以超高的理性,剋制住洶湧澎湃的感情,用醫學理論來分析得到她的最好時機。
她麻木地下了機場大巴,再打出租車到父母家。
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清燉羊肉的鮮香味,她媽章琳做飯的手藝在家屬院聞名遐邇。
宋晴方很慶幸當初力排眾議沒有和爸媽在一個學校工作,否則這三天的藉口出差很容易露出馬腳,爸媽就會知道她根本不是出差。
“爸,媽,我回來了。”
“晴兒,快洗洗手,飯菜馬上就好。”爸爸宋毅接過她的行李箱,固守清貧的父母最大的快樂來自於女兒和學生,週末二老也總是待在家裡備課看書。
“死丫頭,整天東跑西顛,回趟家還得好飯好菜地伺候你。”宋媽寵溺地嘮叨。
宋晴方伸了伸舌頭,是啊,三十而立的年紀了,也只有在父母面前才能做回小孩。
飯菜端上桌,晴方雖然因為心情不好有點食慾不振,但是為了不讓爸媽生疑心,還是裝作胃口很好的樣子。
“老媽,你的手藝越來越好,這水平都快趕上國宴了。”
“快吃吧,就會哄我給你做飯。旭誠怎麼沒一起來?他不是也很喜歡吃我做的飯嘛,晴兒,你可不能吃獨食哦!”
“他,他今天有應酬。”
“晴兒,不是我說你,現在的男人有錢就變壞,旭誠成天在外面跑,你要管住他的胃,才能留住他的心,況且,你們又沒有孩子,男人很容易變心的······”
聽了母親的話,宋晴方含在嘴裡的羊肉都變得有些發澀,心裡的傷疤又開始悄悄地流血了。
宋毅截住妻子的話頭,“行了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讓她好好吃頓飯吧。”
吃過飯,爸爸刷碗,晴方收拾桌子,媽媽一邊拖地一邊和她聊生孩子的事情。
最近母親在晴方生育的問題上非常焦慮,已經超越了她教高三畢業生的焦慮程度。在她們那代人中,很少有不能生育的,聽到的都是意外懷孕要做人工流產和藥物流產,很多人還採取了佩戴節育環的防範懷孕的方法。
章琳非常不明白,這不孕不育的問題怎麼就會輪到女兒頭上。起初女兒女婿剛結婚那會兒,她催著讓倆人趁年輕趕緊要寶寶,兩個人都不以為然,晴兒說還沒有過夠二人世界,女婿就跟她打哈哈,總之是不把他們的話聽進耳朵裡去。
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玩了兩年,女兒女婿打算要孩子的時候,卻怎麼都不能順利懷孕,從西醫到中醫,各種方法都試過,生殖中心也去過很多次,卻一點兒效果也沒有,晴兒的肚子還是空空如也,除了裝糧食沒有一絲一毫大起來的跡象。
“晴兒,我聽你趙阿姨說城西區有個老中醫,看不孕不育特別好,趁著今天週末休息,你和旭誠去看看,這個事不能再耽誤,必須馬上解決。”
“媽,這又不是高考真題,‘馬上解決’不了的。”宋晴方期期艾艾地說,她一聽見生孩子這個事情就全身如墜冰窖。
宋爸爸雖然在佯裝認真洗碗,但很明顯他的耳朵一直機警地諦聽著妻子和女兒的對話。
以前,宋晴方和爸媽談論起這個問題時,會有些煩躁,因為從小到大,她的學習工作都非常優秀,從來沒有讓父母操心。
現在因為懷孕的事,宋晴方第一次感到了技不如人的羞愧和無奈,周圍和她差不多同時結婚的人都有了孩子,偏偏他們倆不行。
這三年,她和康旭誠跑了無數次生殖中心和私人診所,心情隨著醫生的話語起起落落,夫妻間最隱秘的事情,被當做吃飯喝水一樣的事談論來談論去,她的自尊心和羞恥心一次次降低閾值,最終卻都沒有解決懷孕的問題。
她也不明白,這個人類自帶的繁衍功能怎麼到她這兒就故障了。她這個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一直是愛心有加地對待每一個學生,個人基本素質也好,典型的人美心善,怎麼老天就不能賜給她一個孩子呢?
母親一口一個旭誠,這個名字如今對於宋晴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頭上微微出汗,“那個,媽,我明天還要在學校做彙報,我先回去了。”
“我知道你不愛聽我這些話,忠言逆耳,聽不聽在你,媽和你爸能理解你,你婆婆可就不一定了,還是抓點緊吧。”
提起婆婆趙彩虹,宋晴方的心裡彷彿又被紮上了一根刺,如果不是她從中挑撥,或許自己還不會和康旭誠走到離婚的那一步。
“知道了,知道了,你和我爸注意身體,教高三的學生太累,你們年紀大了,教完這一屆就別再帶畢業班了。”
“我和你媽身體都挺好,你就放心吧,我們還能做多久教師啊?發揮餘熱,老當益壯,這是我們的事業,也是我們的愛好。倒是你,注意身體,多吃飯,給我們生個健康的小外孫。”宋爸慈愛地看著女兒說。
宋晴方几乎是從父母家逃離了出來,這種父母對子女的愛讓她心裡很難受,爸媽有什麼錯,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為她操心;自己有什麼錯,要成為一個被人同情的棄婦?
微風輕拂柳樹,世界以一副沉靜等待的姿態告訴你,或許失去的並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