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武君》第7章 隔牆有耳
酒足飯飽後,客棧又給徐傲兩人安排了兩間天字房。
佈置典雅的房中乾淨整潔,香爐中徐徐飄來淡淡沉香味,一抹霞光傾斜入窗,似乎這個屋子已被整個世間所拋棄。
徐傲低頭看著窗沿下的一個鳥巢。
或許是客棧的雜役疏忽了,並未注意到這個鳥巢的存在。
鳥巢中有三隻長了些許羽毛的醜陋幼雛,眼睛沉閉曬著餘暉。徐傲一靠近,便以為是成鳥回來了,急忙伸長脖頸張開大嘴,嘰嘰喳喳地索食。
徐傲從桌上拿了些許點心投餵,可手中動作卻又漸漸停了下來。
巢中有兩隻相互依偎的雛鳥,個子頗大,也很精神。剩下一隻被排擠在一旁,個子瘦小,精神也很萎靡。
徐傲投餵那隻小的時,兩隻大的不僅要搶食,還將那隻小的踢到了一旁。
徐傲曾聽說過,成鳥一次會下幾枚卵,全部孵化後,若無法將所有孩子養活,便會優先撫養那些較為強壯的雛兒。
至於那隻最小的,成鳥狠不下心去殺死,便放任它自生自滅。在食物匱乏時,它甚至還會成為兄弟的口糧。
這個念頭令徐傲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父王與母妃共育有三子一女,因他曾是家中最為健壯的子嗣,所以父王力排眾議,將他這位嫡次子立為了少主。
曾經的他是那般的強勢,除了父王和母妃之外,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那目空一切的孤高狂傲,似乎隨時都會將武功平平的大哥與天生殘疾的三弟一口吞掉。
而今他近乎夭折,原本便抱團的大哥與三弟反過頭來排擠他了。
若有需要,或許還會將他吃幹抹淨。
最是無情帝王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誰也不怨,只怨自己無能罷了。
若當時不逞能便好了……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鳥巢,一滴透著瑩瑩光芒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悄然墜地。
轉身之時,一窩雛鳥已無生機。
夜半時分,天月當空,向世間傾灑著朦朧的皎白。
一道矯健的黑影在屋頂狂奔,其形如鬼、其影如魅,在屋頂上來回跳躍,竟未發出絲毫聲響。
他小心翼翼地壓著身子來到一個亮著燈燭的院子上,左右環顧一眼,確認無人後,將雙腳勾住屋簷,身軀倒掛而下,如同洞中黑蝠。
他朝著屋頂上的縫隙看去,發現屋內有兩個人正在交談。
鼻青臉腫的戲班子頭頭抽著悶煙,長嘆一聲:“丫頭,這般躲躲藏藏的也不是辦法,連被欺負了也不能輕易動手。不然,你還是回月門吧。”
那姑娘坐到一旁,褪去戲妝的她更顯嬌嫩,小巧精緻的臉蛋清秀可人,眉心處的彎月印記清晰可見,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她捧著小臉嘆聲道:“我也想回去,可師父去世之後,月門如今由大師姐說話,我回去又能做什麼呢?”
戲班主左右打量了一眼,而後壓低著聲音道:“你師父臨終前曾料到了如今的一切,她告訴我,你若奪得冰眼泉蓮,或許會有一絲勝算。”
姑娘一臉疑惑地看向他:“冰眼泉蓮?那是何物?”
戲班主再次左顧右盼了一番,確定隔牆無耳後,才娓娓道來:“你師父說,那是月門碧海潭中的神物。三十年成株、五十年開花、七十年結果。若取之服下,不僅百病全消,還可功力大漲。”
聽到如此,姑娘小嘴一張,顯然震驚不已:“為何我從未聽說過?”
戲班主道:“那是月門歷代掌門方才得知的密辛,你自然不知了。她對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辜負她一番苦心啊。”
倒掛著的黑衣人身子一翻,再次離去。
可他剛走了沒兩步便又停了下來。
一個短髮男子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屋簷上,他舉壇邀明月,從嘴邊流出的酒水瘋狂下滴,徒增萬丈豪氣。
黑衣人並未言語,但他明白,今夜想走,怕是沒那般容易了。
混子阿進嘴角一挑:“大半夜跑來偷窺美人,你不正常。”
說罷,眼角一冷,當即抬手一揮!一股肉眼可見的漣漪撲殺而去,似要將眼前的黑衣人一擊斃命!
如此兇猛的攻勢下,黑衣人卻只是不慌不忙地抬手一拍,瞬間便將那漣漪掌力拍了個粉碎。
見到如此,阿進不怒反笑,將手中酒罈拋來:“賞臉否?”
黑衣人接住酒罈,卻沒有給阿進半點面子,隨手一扔,酒罈掉入一旁的小巷子中摔了個粉碎,打破了夜的靜謐。
下一刻!他雙膝一彎,仰身一倒,避去突至身前的兩條健腿,並迅速抬腳上踹。
阿進一腳下抵,借力不斷向後凌空翻旋數圈,再次落地時,雙目寒光畢露,如同下山猛虎再次飛躥而來!
場景視角如同盤旋著的露珠不斷靠近!二人四目相殺!紛紛雙腿一躍,兩道身影瞬間出現在另一間房頂上。
貼身肉搏十數回合,阿進見吃不下這黑衣人,當即一手撐地而下,迅速朝黑衣人下盤掃來一記掃堂飛腿。
黑衣人見狀,當即頭顱朝下一倒,身軀空翻而起,提腳狠踹而下!
阿進抬手朝上一拍,瞬間便將黑衣人的攻勢逼退回去,而後迅速起身,不肯讓步地上前糾纏。
雙方的戰團從屋頂落到漆黑深巷中,這次的交手便不再那般溫和了。
阿進窮追不捨,黑衣人也是怒了,開始動了真格。
雙方每道落空的攻勢皆將一旁的牆壁砸出窟窿,你來我往的交戰引起巷中飛沙翻騰,似乎隨時會將這個巷子漲破!
再過數回合後,雙方互拍一掌!掌力對沖!將四周牆壁震出絲絲裂痕,阿進亦被這股反彈巨力震得數步倒退。
阿進不再動手,而是挑著眉道對寸步未退的黑衣人笑道:“好生精猛的內力,若在下所料不假,閣下應當來自不夜煙雲吧。”
黑衣人不答,只是隨後轉身一躍,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阿進看著黑衣人遠去的身影,並未追趕。
煙雲的人在此出現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此人居然有如此了得的功夫。
若有機會,他定要再會會不可。
客棧天字房內,徐傲正靠在窗邊看書,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他頭也不抬一下:“進來。”
門打開後,一名黑衣人進屋來,他合上門門後將蒙面布扯下,露出了聶勝的臉龐。
見聶勝有些氣喘,徐傲奇怪地問:“遇見事了?”
這可奇了,這座城中居然有人能讓聶勝如此狼狽,難道是中原武林的那幾個人來了?
聶勝接連倒了兩杯茶咕嚕飲盡,解了渴後,道:“出門沒看黃曆,碰上那混子了,與他鬥了幾招。”
徐傲將書合上,坐到桌旁為聶勝斟了一杯酒:“把他殺了?”
聽到是混子阿進,徐傲便寬下了心。以他目測的實力來看,混子阿進似乎還不是聶勝的對手。
聶勝搖了搖頭:“屬下無能,與他皆未盡全力。又因不願戀戰,便只是一掌將他打發走了。”
徐傲並未怪罪,又問:“探聽到什麼了?”
聶勝將那姑娘與戲班主的對話一五一十道出,徐傲聽後,漸漸陷入了沉思。
他本以為冰眼泉蓮只是生長在月門之中的珍寶,雖為罕見,卻也不會多麼稀缺,聶勝偷偷潛入摘來一朵便是。
可照戲班主所言,此物數十載方才成型,又乃月門掌門才知的絕密。如此奇物,若要摘取必是險象環生、困難重重。
他稍作思量後,道:“你說那姑娘是被趕出來的,是否能從她身上做些文章?”
被驅逐之人無不有怨,徐傲可謂感同身受。強攻月門行不通,只有智取。
唯一的辦法,便是與那姑娘合作。
不說其他,若無月門中人帶路,只怕他們掘地三尺也找不到那碧海潭所在之處。
再且,那姑娘既是被人趕出,說明趕她之人必定遠勝於她。
她若想回去,便需有一得力幫手。
否則,她回去也是枉然。
徐傲可藉此為條件,派聶勝做她得力幫手,再暗中探到碧海潭下落,藉機取得冰眼泉蓮,便大功告成了。
他將想法說出後,聶勝也表示了贊同,可同時也有疑惑:“如何才能取得她的信任呢?”
這倒是個問題,貿然出去說合作,是個人都會心中起疑。
但徐傲已經想出了對策:“子旗是否在這附近?”
只是一語,聶勝便知曉了弦外之音:“屬下明白了。”
聶勝既已明白,徐傲便也不多說什麼了,而是舉起茶杯輕抿。
而在這時,他忽然眉頭一皺,立即對著門口怒喝一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