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之女》第7章 晨昏定省
南煙會招安梁毅,是看中了他的一點將才。
徽州地界的山匪多,她當初的本意,不過是想身邊帶著他,能在徽州期間安全一些。
至於最後讓她下了決心,同意把他帶回京城辦事。
是梁毅的心性。
他自打跟在她和母親的身邊,就再無二心。
南煙很喜歡這點。
梁毅斟酌了片刻,“若我是他,會趁這短暫時機凝聚人手,趁小姐下次到礦山來,殺了你,逃出去。”
“殺了我,就能逃出去嗎?”南煙眼睛澄澈的看著他,並沒太多情緒,是單純的疑問。
“從小姐手中逃出去,即便依然要躲開京城的追查,也好過在礦山做勞力被您折辱。”梁毅也真誠的回答。
在南煙手裡,南邈要向曾經自己最看不起的人低頭。
要把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尊嚴,全都打碎。
於上位者而言,十分殘忍。
南煙點了點頭,她對梁毅的認識還不夠深。
起碼,在這個回答裡,讓她認識了梁毅還有傲骨的一面。
梁毅對南煙一直都很好奇,“小姐,若您是南邈呢?”
“我嗎?”南煙猶豫了下,“我大概會好好工作。”
“你不恨嗎?”梁毅覺得匪夷所思。
南煙並沒回答,只說:“按你覺得你會做的,提防南邈一些。如發現他有結黨跡象,不要私自動作,先回稟我。”
梁毅沒再追問,“是。”
南煙倚在佈置舒適的馬車上,閉上了眼睛,軟軟的斜倚著。
徽州、京城,早已物是人非。
曾經相信的人,如今還可信嗎?
結黨,就一定可靠嗎?
她不覺得。
她雖然沒答梁毅的問,可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恨在活下去面前,一文不值。
只有活下去,才有資本去恨一個人。
如果她是南邈,她一定好好工作。她願意用五年、十年來換取拿捏自己命運的人的信任,在完全掌握主動權後,再給予對方一擊必殺。
南煙回到府裡時,天已經擦黑了。
韓毓定下了晨昏定省的規矩,她還趕得及,需得去請安。
正房的院子,洋洋灑灑跪了一地的人。
打頭的,是宋氏。
南煙路過時,匆匆瞥了一眼。
宋氏臉色發白,死死咬著下唇。
她走進堂屋,對著韓毓行禮,“母親安好。”
韓毓極享受的點了頭,“坐。”
南煙瞥了一眼院子,“這是怎麼了?”
“讓她們好好認一認局勢,知道知道這家裡誰說了算。”韓毓語氣囂張。
她瞥了一眼日頭,起身走到門口站下。
“說,誰還有異議?”
宋氏額頭上汗珠豆大,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不開口,身後人自然也沒有敢開口的。
韓毓略為滿意,“我韓毓不養吃白飯的,更不會容下吃裡扒外的!”
“都各自領了差事,散了吧。”
宋氏扶著肚子起身,“妹妹,我……”
韓毓雙眼一橫,“誰是你妹妹!”
宋氏咬牙,“主母,我懷著身孕實在不方便,能不能體諒一二。”
“嘖。”韓毓看著她,忽笑了一聲,“我記得,宋氏你懷著南邈的時候,還親自下廚給老爺做點心呢。”
“怎麼,如今給我做小廚房的廚娘,委屈你了?”
宋氏低下頭。
當年她懷南邈時,南昌暗地裡把韓毓接進京城。
她忌憚兩人青梅竹馬的情誼,又嫉妒韓毓美貌,怎麼都不肯允她進府。
南昌去韓毓院子看她時,她又藉口肚子不舒服頻頻把南昌哄回家。
那時候,可真是什麼手段都使過了。
韓毓譏諷她的這事,也是她後來才知道的。
她藉口做了南昌愛吃的點心,又一次把南昌哄回家。
而那時候的韓毓,對京城水土不服,病的起不來床。
外院裡連個照顧她的人都沒有,韓毓整整三天三夜水米未進。南昌再去看她時,只剩下一口氣。
若不是韓毓命大,怕是活不到今天。
她非是歹毒之人,並不知道當時韓毓病的那麼重。當初她只是妒恨南昌的心都掛在了韓毓身上。
後來她心有歉意,卻自持身份從未向韓毓低過頭,說過一句軟話。
如今,韓毓再次提及,宋氏更不敢置喙。
“賤妾不敢。”
見她低頭,韓毓心裡痛快,“滾!”
宋氏輕聲應道:“是,主母。”
南煙在屋裡冷眼看著,心裡覺得宋氏比南邈更懂得審時度勢一些。
拋開母親的脾性,辦事是極利落的。
她出門的這段時間裡,已經把從京城帶來的這些女人管束住了。
母親是不允許這家裡有第二個女人來分享父親的,所以,她把所有人都分派下去幹活了。
留在正房裡的,都是父親的妾室,以及曾侍奉父親和宋氏的婆子丫頭。
南煙掃了一圈,開口道:“山裡的事情辦妥當了。”
韓毓此刻心情不錯,跟她說話也軟和些,“你做事,為娘放心。”
“這些女人,沒了男人就沒了主心骨。只要把男人們捏在手裡,她們就翻不出天去,內院裡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她笑眯眯的,看著竟有幾分和藹,“唉,煙兒你從小就聰明,你要是個男孩啊,娘也不用費這麼多心思,到徽州這個破地方來了。”
南煙臉色暗了暗,“母親,我累了,先回去了。”
韓毓的笑意僵在臉上,臉色瞬間冷下來,“滾。”
南煙快步離開正房,站在自己院子門口,長長舒了一口氣。
梁毅從長廊處走上來,“小姐。”
“情況如何?”南煙恢復了冷峻模樣。
“夫人不肯用小人的賬房,堅持自己管家。”梁毅回覆,“夫人把從京城帶過來的財帛,都收進了自己屋子。”
南煙不意外,她們在京城多少年,就過了多少年的苦日子。
母親還受父親喜歡時,她也聽過父親講和母親的舊時恩愛。
據說,母親當年也是好人家的女子,外祖在江州是個鄉紳,家中還算富庶。
若不是到了京城,母親不會過的那樣艱難。
如今全家都由著韓毓說了算,她想把持錢財,南煙也能理解。
可她看梁毅的臉色,有些為難。
梁毅是個表情不太豐富的人,尋常事情都難讓他有情緒波動。
“怎麼了?”南煙追問。
“夫人……”梁毅頓了頓,“請了位大夫,開了些調養身子的藥。”
南煙的年紀到底還是有些小,沒太聽懂他話裡意思,目露疑問。
梁毅沉聲,“夫人想備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