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榮》第3章 秦府賀壽
用了晚膳,西院遣人來讓去挑首飾,盈姝趕過去,卻見二房人都齊了。
沈氏正在和老夫人商量壽宴送禮的事,小張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正品著茶,見她來了,掀了一下眼,復又垂下去。
“二妹,正等著你呢!”盈玥上前,握著盈姝的手帶到桌前,上面放著一排釵子、簪子、手鐲、瓔珞,盈倩眼巴巴的正望著。
陳老夫人似乎才看到她似的,“怎麼來的這樣慢?你大姐姐非要等你,你既來了,姐兒幾個且選幾樣看得上的。”
“勞祖母費心!”
盈倩伸手就探過去拿了一隻金絲纏枝釵。
“這支我喜歡,兩位姐姐別跟我搶。”
她拿的那隻釵確實是裡面最精美的,金絲纏作樹枝樣,金片為葉,每根樹枝頂端都鑲著紅寶石,參差落落,華而不俗!
“你年齡小,性子活潑,壓不住那釵子。”
卻是陳老夫人,她一直注意著這頭,見盈倩拿了釵子往頭上插,才有此一說。
盈倩有些不忿,轉身問沈夫人,“母親覺得呢?好看嗎?”
沈夫人自然接著老夫人的話說,“確實太老成了,我看那東珠鑲翠玉的瓔珞更適合你一些,配你那件緋色的衣裙肯定好看。”
聞言盈倩有些失落的拿了那瓔珞在手上觀察,老夫人在上首點點頭。
要說整盤首飾,說得上精美的也就那支金釵和盈倩手中的瓔珞了。
“姐,這金釵配你,你戴肯定好看。”盈倩一邊把瓔珞交到貼身丫鬟手中,一邊把金釵插到盈玥髮髻中。
“嗯,不錯,玥兒簪上比你合適。”老夫人適時說道,沈夫人也跟著點頭。
一旁綺紅心中憋屈,她家娘子哪兒點也不差,為什麼偏偏府上這些人總是處處排擠她。
“我哪兒適合這種釵子,要我說,我們府上也就二妹壓得住這金色。”
盈玥盈盈一笑,拔下釵子,又放到盈姝髮間,打量片刻,滿意的推了盈姝轉向老夫人和沈氏張氏。
“你們瞧,我就說二妹合適。”
盈姝生的明豔,眉目如畫,這支釵一到頭上,更是添色不小,卻不會讓人覺得不宜,反而就像天生該這樣高人一等,珠翠滿頭。
這下不僅老夫人和沈氏,小張氏也凝眉打量起盈姝來,她和大張氏確實是像,面盤明豔張揚,偏又長在陳家這憋屈的院子裡,則有了淡漠疏離的性子。
她們一方面肯定她的美,另一方面又否認,只覺得這種殊異的美麗不該存在於一個十五的女郎身上,於是不約而同的群起否認。
“終究是年齡小了些,過幾年應該適合。”
老夫人一臉慈愛。
“姝姐兒這兩年越發像大張氏了,這樣看著,還活像我剛嫁進來那年呢!轉眼,都過了十八九年了!”沈氏一面說著,一面笑道。
小張氏話少,知道沈氏找自己的不痛快,卻不想接沈氏的茬,私下白了一眼沈氏。
“這釵還是大姐兒撿著吧!畢竟是老夫人的心意!至於二姐兒,我那還有幾支,是上年兄長從長安帶回來的,我瞧著不錯,待會兒送到你院裡去看看能否選的上。”小張氏緩緩道。
沈氏一聽,“原來在這兒等著呢!大嫂的東西自然都是好東西,不管怎樣認真說來還是自己親姨侄女,總要疼愛些!”
這話老夫人不愛聽,“不興提那些陳年舊事!既然老大家的也覺得玥兒合適,玥兒把釵收著吧!盈姝也選兩件,你母親那兒是你母親的心意,我這裡是我的,可不能推辭!”一如既往慈愛的語氣。
“自然得好好選兩件,祖母的東西可都是好東西。”
盈姝把釵取下來,遞給盈玥的大丫鬟,“謝過大姐,我也覺得不合適。”
盈玥神色不太好,有些愧疚的握握盈姝的手,盈姝也回握了一下,盈玥臉上才鬆下來。
盈姝又親自從盤裡拿了兩件遞給綺紅收著,仰頭一看,那婢子紅著眼,垂著頭,不言語。
“謝祖母賜釵,我明日還要早學,就先回院裡了。”
陳老夫人甩甩手,“去吧!”盈姝又拜別小張氏和沈氏才出了西院。
一路上都靜靜的,連平時愛笑愛鬧的綺羅都沒了聲,盈姝心中自嘲,有時所謂的親人,不過佔一個名頭,反而是這伺候她的婢女,處處在為她打算不值。
接下來幾日,府上也都安安靜靜,該準備的都準備了,眾人翹首以盼壽宴的到來。
十月八,秦府老夫人六十歲壽誕。
下午尚早,盈姝就被綺紅催著準備,沐浴更衣,綰髮上妝。
今日綺紅給盈姝梳了一個驚鵠髻,簪上羊脂色蘭花簪,還有那日在寶香坊買的的累絲牡丹金釵,綺羅見了,仍覺得單調,又在髮間別了一隻翠色的珠花,珠花上掛著三排精緻的貓眼珠子,走動間在耳鬢晃動,又細細上了淡妝,掃了一層胭脂,點了唇。
換衣服時,綺紅和綺羅更是比對了好幾套。最後,選了一條妃色束腰襦裙,蜜合色上襦,外罩一件月白雲紋皺紗長袍,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用金鑲玉跳脫牢牢固住,她身量高,加之養的好,十五歲不到的姑娘,三分青澀七分明豔,美的恰到好處!
只是這樣一來,東院這邊就耽擱了些時間,出到府門老夫人和二房已經上了馬車,大房的馬車旁,小張氏的嬤嬤正急著。見了她,先是一驚,才道,“二娘子可總算來了。”
忙攙扶她上馬車,聽了聲,後面馬車簾子開了,盈倩鑽出頭來打算埋怨她兩句,只見一個背影鑽進了馬車,無趣的縮回頭。
一行人趕到秦府時,酉時三刻一過,秦府門口停滿了馬車,廊下也掛起了燈,府內人聲攢動,顯然大部分人已經到了。
盈姝剛下了馬車,就聽盈倩走上來埋怨著,“還不是怪某個人,在房裡磨時間,害的我們現在才到。”
目光轉到盈姝身上,驚的合不攏嘴,“你,你怎麼穿成這樣?”
盈玥上前打量了盈玥一眼,“二妹今天可真漂亮!”
盈姝也回望盈玥,一襲青色衫裙,端莊大方,不染俗塵,“姐姐才是仙子一般!”
沈氏神色不豫,老夫人一如既往得慈愛,小張氏依然不在乎的面色。
門口秦夫人已經迎上來了,她們不好多說,忙見禮。
秦夫人給陳老夫人見了禮,便笑道,“我家老夫人正念叨呢!您再不來,要遣馬車去接了。”
“哎喲,老了,太久不出府門,這不,差點趕不上給老姐姐祝壽。”
“您這哪裡算老,我看您硬朗著呢!”
老夫人等人被秦夫人請到秦府西院,院子裡也是一片笑聲,沈家老夫人、曹家老夫人已經到了。
沈嬌沈嵐站在沈老夫人身後,曹沁也立在曹老夫人身後,見了盈姝張大了嘴,直眨眼。
秦老夫人坐在上首,秦妍立在身側,皆是裝扮出眾。
秦老夫人穿一件紅色攢花織福壽錦衣,寬容和藹,見了陳老夫人,也是一番寒暄,家長裡短,目光卻一直向著盈姝幾人。
曹家老夫人見了,撫掌而笑,“你們看,別說自古兒郎愛看美人。我們秦姐姐這眼睛也盯著美人看呢!”
轉身去拉了陳老夫人後面的盈玥出來,對著陳老夫人笑道。
“你這人,最是壞了!把個好好的孫女藏在後面做甚?還不拉出來讓人看看?”
盈玥一臉害羞,上前見禮後站回老夫人身邊。
那秦夫人又往後望了一眼,又看看盈玥,面上和藹。招了招手,喚了盈玥上前細瞧。問道,“讀了幾年書啊?”
盈玥回,“讀到十五歲。”
“其他學的如何?”
“夫子說還過得去!”
秦老夫人嘆道,“是個足意人兒!”,復又問:“這是老大家還是老二家的孩子?”
一旁沈老夫人笑道:“姐姐真是貴人忘事,想當年,我家芝兒出嫁還是您來做的福禮呢!嫁的是陳家二爺,這便是我那外孫女!”
陳老夫人也接著道,“這是我長孫女,現年十七了。”
秦老夫人思索片刻,似想了起來!
哈哈大笑道:“哎喲,竟是芝兒的孩子,可曾許了人家?”
“這孩子善性兒,最是體察人意兒,我這哪裡捨得!”
曹老夫人接過話頭,“他們陳家門檻兒都快被踏破了!秦姐姐,你說她過不過分,好好的孫女兒不捨得給出去!”
“你就可勁兒編排我吧!女大不中留,留著留著留成仇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曹老夫人向秦老夫人道,“看看,看看她說的話。秦姐姐,你今日可得幫我說說,給玥姐兒牽個線,看到時候陳姐姐究竟舍不捨得。”
兩人一唱一和,就要給盈玥說起親來,一旁的沈老夫人笑道,指指身後的沈嬌和沈嵐,“正是正是,若是瞧得上,我這兒還有兩個呢!一併牽了吧!”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今日來這兒的都是待字閨中的女兒,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秦老夫人拍拍盈玥的手,“這孩子不錯,陳妹妹養的好。我記得你家大房長子去年中了舉,和我們昭兒是一屆?”
秦老夫人今晚還是第一次提到陸雲昭,這下廳裡都仔細聽起來,想捉摸這老夫人是什麼意思。
陳老夫人聽了很是驕傲,“去年中舉的是我大孫子,老大家的,眼下在書院,備著春闈呢!”
“你有福了,有那麼個出息的孫兒,前途無量啊!聽說你家大郎手底下還有個妹妹,今日可有來?”
陳啟年年少中舉,是所有府上都羨慕的,連帶著盈姝這個妹妹都沾了光。
既點到了她名字,盈姝從人後邁步出來,端端正正給秦老夫人見禮。
“陳府的風水養人,一個個都跟花兒一樣!快上前來我老婆子看看!”秦老夫人仔細打量著盈姝,復又笑道,“聽說你畫藝甚佳,可還會些什麼?”
“那都是書院的夫子謬讚,盈姝愧不敢當。只學了些皮毛,不敢談會!”
語氣不卑不亢,態度落落大方,看得秦老夫人直點頭。
復又問了些在書院的問題才作罷!
從手上捋了兩隻鐲子下來,拉了盈玥,一人給了一隻鐲子。
“這不值錢的東西且收著,免得站到人前,被我老婆子看了半晌。麵皮兒都快看沒了!”
在場眾人又是一陣鬨笑,正此時有嬤嬤進來通報,說是陸府來人了,眾人立刻挺直了身板,知道正主兒可算來了!
話音落了片刻,就有人邁步進來,盈姝忙往後躲去,挨著曹沁。
一個嬌美的女郎走在最前面,身後是兩位郎子,走在前面那個面如冠玉,俊秀天成。後者蘊雅風儀,肅肅如松下吹過的風,高昂而從容,只一張臉確實冷漠了些,與這堂裡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
“盈姝,好俊啊!”曹沁揪著她的衣袖道。
“是挺俊俏,只是看上去愁眉苦臉的,真可惜!”
“可惜?誰可惜?”
“後面那個,我看他那臉色,可謂拒人千里之外,可比秦老夫人更像這裡的祖宗呢!”盈姝放低聲音,小聲道。
曹沁拉了拉她的手,湊近道:“他可不能用這兩個字形容,聽說那是趙家的姻親,又是當朝狀元郎,家勢比趙家還大呢!有何可惜的!”
盈姝後知後覺那便是陳頤口中的狀元郎,倒著實郎豔獨絕!
“外祖母!”隨著一聲嬌呼,那女郎撲到秦老夫人懷裡。
“哎喲,我的雲珠兒,我這一把老骨頭經不起你這樣撞。”
秦老夫人把懷裡的人撈起來,仔細看看,彈了陸雲珠的鼻頭,才轉向那邊的兩位郎子。
“你還知道來?等了大半日也不見人,以為你嫌棄我老婆子了呢!”
“外祖母錯怪,皆是為了給外祖母取壽桃才晚了些。”
說著便讓人抬了壽桃進來,那壽桃大如銀盆,做的很是精緻!
“外孫趙雲昭攜表兄謹言,給外祖母賀壽,祝外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秦老夫人高興起來,“難為你們了!”
復又打量趙謹言一番,問道:“謹言到錢塘多日,可還習慣?”
“還算習慣。謝過老夫人關心!”動作倒是有理有節,神情卻依舊有些冷漠,一時堂中各人都猜測起他的身份來,心道不知是陸家的哪門姻親,臉面如此之大。
秦老夫人是知道內情的,這年輕人願意踏進秦府,已是給了面子,誰還會追究他的語氣和臉色暖不暖和呢!
遂和藹道:“那便好!你在這有不習慣的,儘管說出來,可別讓我們沒了待客之道,讓人取笑!”
“老夫人說笑,謹言在這處處都順心。”
秦老夫人聽了,趕緊安排人賜坐。
那趙雲昭見著祖母跟前還站了位女郎,忙問,“不知這是誰家妹妹?怎的我不曾見過?”
秦老夫人哈哈笑起來,“你素日不回來看我,自然認不得這些妹妹。這是陳知縣府上的女郎,玥姐兒。”
陸雲昭在盈玥身上打量片刻,“玥妹妹好生面熟。”
“陳家盈玥,陸郎有禮了。”
見了禮,抬眼一望,見著如玉兒郎,忙低下頭,只看得那陸雲昭心神一晃。
一旁的盈姝和曹沁見了,只覺好笑。
趙謹言側頭便見有兩個女郎立在一旁,其中一個半側著臉,長眉入鬢,面如牡丹,瓊鼻櫻唇,月白衫袍,緋色襦裙,如他牆上那幅簪花仕女圖。
盈姝覺得有人在打量他,偏頭看去,只見那趙謹言一張肅肅然的側臉,如高山仰止,不近人間,心中自嘲一笑!
秦老夫人看人也齊了,滿廳都是年紀輕輕的少女兒郎,也就不拘著眾人,吩咐秦夫人排宴,把人引到花園中去耍,自拉了雲珠談話。
盈玥心下一鬆,忙過來拉了盈姝的手,跟著陳府的人往外面走。到了外間,天已經黑了,廊上樹上都掛了燈,邊跟著人群七拐八拐往花園走。
“姐姐覺得那趙三郎如何?”盈姝忍不住悄聲問道。
盈玥羞紅了臉,“我不知道,只是他那樣看我,我心下不知如何應對。”
“可覺得他討厭?”
“那自然不討厭。他看起來,嗯,還不錯。”
盈姝笑道,“我看那他一直盯著你看呢!”
“姝兒,連你也要笑我?”
“真的,你沒看見剛剛你拉著我走,他還在後面看你呢!”
“你瞎說,你哪有往後面看。”
“我可沒瞎說,只是你剛剛那樣就走了。你說,趙三郎會不會認為你討厭他呢?”
“啊?對,是有些無禮…”盈玥憂思起來,無趣的捏著花園一角的樹葉。
另一邊,趙雲昭和趙謹言也聊起了陳家姐妹。
“兄長,那陳妹妹真是有意思!我在長安從未見過像她那樣害羞的女郎!”
趙謹言冷冷道,“我也少見你像今日這般失常!”說罷似乎不願搭理趙雲昭,自顧往前走,那趙雲昭摸了摸臉,還有餘溫,笑著追上去道:“竟這般明顯?”
兩人一前一後也往花園走,就見前方兩位女郎,在花園一角講話,正是盈玥和盈姝。
趙雲昭見了,想要上前,趙謹言拉住了他,兩人視若無睹的走過了。
盈玥和盈姝注意到他們過來,正糾結要不要上前,卻見那兩人直直走過,沒有停留,這下盈玥心裡有些異樣起來。
“姐,我們也去赴宴吧!免得過了時辰!”
盈玥心不在焉的跟著去赴宴。
宴上,沈夫人見了她,忙拉了她過去問如何,她也搖搖頭不願多說。
那頭,趙雲昭時時望過來,看得盈姝疑惑,難道感情真能來的這樣快?
宴罷,按常理,夫人太太們轉到戲臺子那邊聽戲喝茶,年輕的女郎和郎君們則三五成群,賞月彈琴,對詩飲樂。
秦府作為東道主,安排了諸多項目,有投壺、下棋、彈琴、品茶、書畫,還設置了好些茶點,方便取拿。
曹沁正到處找盈姝,眼下見著一群女郎圍在石桌那兒,也湊上去,原是秦妍在和沈嵐下棋。
“你覺得兩位女郎誰更勝一籌?”
“觀棋不語。”
片刻,沈嵐敗下陣來,“秦姐姐好厲害,我技不如人!”
一個女郎道,“我們這群人的棋藝,秦姐姐當屬第一,誰又能比得過她去!”
“何止棋藝,秦姐姐的琴藝也是一絕!”
“真的啊?我還沒聽過秦姐姐的琴呢!”
一群人便拉著秦妍往花園深處走,那裡擺著一架琴,曹沁找不到盈姝,便瞥瞥嘴跟上看熱鬧。
此時,盈玥正拉著盈姝躲在琴案前說話,盈玥因著此前之事心思有些不穩,說不清想說什麼,盈姝只能悄聲疏導著,這一年到頭出幾次門,也見不著多少外男,看盈玥這表現竟像真是一面生情了,奇哉!
秦妍等人來便看見已經有人了,還是陳家的兩位女郎。
沈嬌想起那日在寶香坊的事,有心要為難一下盈姝。
“秦姐姐,我看那陳二娘子的琴藝肯定是比不過你的。也就憑著一張臉,惹得秦老夫人對他讚歎不已,不若,今日殺殺她的氣焰!”
秦妍聽了,打量一番盈姝,果見是盛裝打扮了的,又想起趙雲昭看盈玥的眼神來,不免記恨。雲昭表哥從來沒那樣看過自己,怎麼今日一見那陳盈玥就失了神,陳家姐妹天生和自己不對盤,盈姝在書院也壓自己一頭,今日要給她們個厲害。
沈嬌見她沒有反對,拉了其他女郎一起上前就趕人,“坐在琴前又不撫,莫不是陳二娘子的琴聲不堪入耳?不如給我們見識一下吧?”
“諸位要撫琴,我姐妹自然相讓。”盈玥笑道,說著兩人一起起來就要離開。
秦妍止住了道,“今日來府上的皆是客,萬萬沒有讓客人走的道理。往日我與陳二娘子在書院倒是經常互相切磋,倒是陳大娘子在錢塘素有聲名,今日有心請教一番!”
其他女郎也跟著附和,“秦姐姐說的有理,莫非陳姐姐不想給我們這個面子?”
沈嵐看秦妍把目標轉向陳盈玥,心下擔心起來,陳盈玥可算是她們親表姐,若是讓祖母得知,又要說教!
待要分辨兩句,就聽盈姝笑道:
“諸位真是笑話,琴為知己而彈,哪有非要強求我姐撫琴娛眾呢?”
盈姝在書院是被為難慣了,眼下也不覺得如何的懟了回去。
沈嵐見狀也道:“既是如此,那便罷了,我們還是去後園玩投壺吧!”
沈嬌可不懂裡面的彎繞,嘟噥道:“深夜玩什麼投壺啊!玥表姐,你就和秦姐姐來一個以琴會友,一論高低!”
沈嵐拉住沈嬌小聲道:“你再這般搗亂,回去祖母要罰你的!”
曹沁找了半日,總算找到盈姝,卻見一群人僵持在這兒,“盈姝說的沒錯,秦家姐姐憑什麼要為你們撫琴?又不是橋下賣藝的!你們未免難為人了!”
花園那邊,趙雲昭急上心頭,“秦表妹怎麼為難起陳家姐妹來!不行,我得過去看看。”
“你過去只會害了她。”趙謹言品著茶,幽幽的道。
這時那邊傳來了聲音,“陳娘子,我是真心想請教琴藝!不知可否賞臉?”
卻是秦妍,她語氣真誠,似乎真心討教!
“秦娘子誠心相邀,恭敬不如從命,只是外出並未帶琴,只得借娘子的琴一用了。”
聲音溫柔,如三月春風,吹散了趙雲昭的陰雲。
“去取我房裡那把琴來。”秦妍吩咐丫鬟,不就兩人各自坐在案前,切磋琴藝。
“今日我們換個玩法,我們就彈同一首曲子,一人彈一段,後半段再反過來,陳娘子覺得可好?”
“客隨主便。”
“陳娘子好大的口氣,既然如此,曲子便由我來選吧!不如就選一曲《陽關三疊》如何?”
陽關三疊是當下極其風靡的一首琴曲,乃是根據大詩人王維的《渭城曲》改編而成,“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表達的是濃濃的送別之情!且旋律高亢跌宕,每一疊所吟詠的主題都不同,感情層層遞進,打動人心,極是考驗琴藝。
“怎麼?莫非陳娘子不會?”
“會一些,勉強能與秦娘子相和。”
“陳娘子,請。”
陳盈玥沐手焚香,手搭上琴絃,琴音緩緩而出。
陽關三疊第一疊不過是引子,盈玥手下旋律柔和哀慼,將人帶入那楊柳如絲,陽關古道的送別情境中。
慢慢的,旋律突然跌宕起來,出現大量滑音,樂曲由低沉變得高亢起來,將要送別的人即將遠行,心下的情緒再也壓抑不足,情曲流露出強烈的不捨,第一疊結束。
秦妍早已準備好,順勢接上演奏第二疊,第二疊比第一疊音更高,展現了兩人話別的情景,秦妍手指之間不停滑動,將那種離別之情渲染到極致,將在場眾人都帶入把酒話別的情境中。
盈玥一直沉浸在曲中,準備演奏第三疊,第三疊是全曲高潮,主要描寫分別時的依依不捨。從演奏技術而言,這一段的演奏最難,因為一開始就要提高速度。這一疊的音樂結構與第二疊相反,它的前半段雖與第二疊基本相同,可後半段卻是一個獨立的展開部分,音樂情緒跌宕澎湃,是全曲的最高潮。
秦妍的指尖提起,第二疊結束,就伏掌打算看這陳家大娘子如何演奏出第三疊。要知道陽關三疊這第三疊才是整個曲中最難的,她練了許久都不得其法,卻見盈玥絲毫未停,幾乎她剛停下,她的琴音已起,一路拔高,一氣呵成,指尖在琴飛舞,前半段隨著情緒激昂,而到後半段的那句“楚天湘水隔遠濱”時,突然指尖一跪,立時放緩,如滄浪歸海,千鳥飛絕,華宴散場,所有的澎湃都散去了,只剩了楚天江水遙遙相隔······送君千里終需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