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小說牛生最後一夢的作者是餘幸,男女主人公是李富貴李建業。簡介:李愛國的老婆錢秀秀聽到家公要讓別人來給自己的兒子取名,頓時不樂意了。“爸,我和愛國已經想好一個名字了。”錢秀秀話音剛落,李富貴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在家習慣了自己的權威,特別是今天有眾多外人在場,自己…
《牛生最後一夢》第4章 小半仙胡言害命
李愛國的老婆錢秀秀聽到家公要讓別人來給自己的兒子取名,頓時不樂意了。“爸,我和愛國已經想好一個名字了。”
錢秀秀話音剛落,李富貴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在家習慣了自己的權威,特別是今天有眾多外人在場,自己尊敬的小半仙先生也在,兒媳如此唐突頂撞自己,讓自己的老臉往哪擱?
李富貴冷哼一聲,說道:“你們懂什麼,取名只是取名嗎?那我也會!讓先生賜名,是讓先生給咱娃兒的命給算一算,吉凶禍福、富貴貧窮都得知道了!這要是命裡五行缺了啥,就要在取名時給補上。這你們也懂?這你們也會?讀點書就以為了不起,不知天高地厚!”
我聽見李富貴的話,知道他是氣急了。這話說得多重!兒子兒媳好歹都是讀書人,是公務員和老師,給自己兒子取個名字怎就成了“不知天高地厚”了?真是冤枉得很。
甭管你怎麼想,或是別人怎麼想,我是不信賜名的。李富貴的名字叫“富貴”,如果這名字是算命先生給起的,那真的是算得一塌糊塗。如果是他爸媽給起的,缺啥補啥顯然也是個笑話。
如果缺富貴,取名叫“富貴”就有富貴的話,那李家村,還有隔壁趙家溝,整個大地上的一代人都叫富貴,然後下一代人就都不缺富貴了。到時候又該缺什麼了?我覺得到時他們都得取名叫“智商”。
李愛國和錢秀秀雖然都是讀書人,信科學不迷信,可拗不過李富貴。在這個新舊交雜的家庭裡,家長的權威永遠是第一位的,誰都不能挑戰它,科學知識也不行。
小半仙向李富貴要了孫子的生辰八字,只見他閉目冥思,片刻後眉頭微皺,緊接著再皺。那緊皺的眉頭緊緊地拉扯著李家眾人的心絃,就連李愛國夫妻此時也顧不得讀書人的信仰了,兒子的命運更重要。
瘋女的呼吸也漸漸變得急促,她的手抓著褲子,揪作一團。
小半仙的眉頭始終不見舒展,李富貴已經有些坐立難安了。他幾次想要張嘴詢問,又生生忍住了。我很少見到李富貴這般緊張,不禁有些同情這個老夥計。
“好了!”小半仙一句淡然的話語落下,眾人的心絃鬆開。“李先生,令孫的名字已經有了,只是,有句話我得提前交待,免得日後您責怪我欺瞞於你。”
李富貴說:“半仙請說,我都記著。”
小半仙說:“令孫五行缺水,這個好辦。以後就叫“續源”吧。但是這娃命裡有一劫,實在要緊。過得去,一生順遂;過不去,一生坎坷。”
李富貴急忙追問:“敢問半仙,什麼劫?如何破?”
小半仙沉吟片刻,眼睛往四處瞧了瞧,突然定定地看著瘋女。他的眉頭一皺,接著一鬆,微笑著對李富貴說道:“此劫應在此地一個人身上,令孫不與此人見面,此劫可破。”
李富貴再問:“是此地的哪個人?”
小半仙抬起左手,伸出食指,在眼前緩緩地移動,然後停在一個方向。眾人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盡頭處有棵茂盛的酸梅樹,酸梅樹下趴著一頭老黃牛,老黃牛的肚皮上倚著一個女孩,正是瘋女!
“哞!”我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叫,豈有此理!狗屁半仙算命先生!
李富貴的二兒子李建業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擋在眾人與瘋女之間。他對李富貴說道:“爸,差不多就得了。這算的都是些什麼,竟然還跟一個瘋女較上勁了。”
雖然李建業曾經揚言要殺我,也稱呼瘋女為瘋女,但我此時還是很感激他。他比我有用,我只會牛叫,人是聽不懂的。他是人,他說話,人才聽得懂。
可我又錯了。人說話,人有時候也聽不懂。
李富貴陰沉著臉,一手把李建業從眼前扒拉開,我又見到了李富貴那張臉。我從沒覺得那張臉是這麼的醜。
瘋女已經知道,麻煩要來找她了,明明她只是一個安靜的旁觀者。她站起身,有些無措,頭不自覺地低下來。
我也站起身,把身子斜著擋在瘋女前邊。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如果李富貴敢對瘋女動手,我就用頭去頂這個老夥計。我愛李富貴,他是我的主人,是我一輩子的朋友,正因為這樣,我決不能讓他做錯事。何況是傷害瘋女。
李富貴走過來,隔著我站在瘋女面前,他看著柔弱的瘋女,陰沉的臉變得越來越複雜,之前一瞬間的狠厲漸漸多了不忍。我心裡好受了一些,李富貴還是我的老夥計,沒有那麼壞。
李富貴輕聲說:“倩茹,叔求你一件事,以後,你就不要再來了。”
他不讓瘋女再來他家,不讓瘋女再見她的小侄兒。可李家村就這麼小,總會遇見的。
他這是在逼一個瘋子背井離鄉,到底誰才是瘋子?!
瘋女沒有說話,她的頭更低了,一滴眼淚落在地上,然後是兩滴、三滴……眼淚像一串珍珠般落下,摔在她的腳尖,破碎成無數的光點。
“倩茹,是叔對不起你,你原諒叔。”李富貴把一隻銀鐲子戴回瘋女的手腕。李富貴的老伴羅文英抱著孫子走了過來,她沒有靠得很近。
瘋女抬起了頭,看著襁褓中的嬰兒,臉上漸漸露出笑容,只是那淚痕襯著這笑容顯得格外的悲涼。
“啊。”瘋女說了聲,然後轉身朝遠處離去。在她轉身的一刻,襁褓中的嬰兒突然放聲大哭。我從未聽過那樣悽然的嬰兒哭聲,任憑羅文英和錢秀秀婆媳二人如何哄都止不住。
聽著嬰兒的哭聲,瘋女的身形一顫,腳步一頓,似乎想要回頭,最終還是沒有。我跟著她往遠處走。十幾年來,李家那個地方第一次讓我覺得想要離得遠遠的。
我們走過了菜地,走過了小橋,又走過了田埂。路上遇見一些村民,瘋女對他們微笑,他們晦氣地躲向一旁。我就故意走到他們的邊上,把他們往邊上的邊上擠,恨不能將他們擠進土牆裡,把他們擠落到泥溝裡。
我們出了村,上了山。人煙已經在身後很遠的地方,李家已經在雙眼不可見的角落。這裡已經是我來過的最遠的地方,再往前就是深山老林了。
我們黃牛世代交代下來,那片山是進不得的,去了的黃牛都回不來了。我有些心慌,瘋女這是要去哪?
離開李家村嗎?要是一個正常的人,離開李家村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靠走路,後來有牛車,現在都是坐汽車了。可離開李家村的汽車怎麼可能在山上,都在村口。
正常人會做的事,瘋女行嗎?
我又怨恨李富貴了。你憑什麼讓人家走呢?你可以自己帶著孫子走啊。
我知道李富貴不會走的,他死後是要埋在李家村的,這是他的心願,就像我的心願是埋在那棵酸梅樹下。
我突然想起曾經來過的療養院的人,也許可以讓李富貴把那些人再叫來,把瘋女帶過去。是了,這樣瘋女不會出現在李家村,她也有人照顧,我就不擔心了。
我走到瘋女的前面,攔住了她的去路。“哞!”我把頭抬起來朝著她身後晃。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瘋女微笑著伸出雙手撫摸著我的頭頂、我的耳朵,她的手指很靈巧,她掌心的溫度剛剛好,我感到很舒服,可我也很驚慌。她把我的頭抱進懷裡,我能聽到她的心跳,誰能說這樣輕柔的心跳聲會是別人的劫難呢?
那個該死的小半仙!
許久之後,瘋女低下頭,在我的頭上輕輕一吻。她放開了我,一個人在狹小的山路上前行,只是幾個眨眼,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蒼茫的林木深處。
我的蹄子似有千萬斤般沉重,邁不開步伐,不能向前,也無法向後,呆呆地佇立在原地。
“哞……”我悲鳴一聲。我希望瘋女能停下,能回頭看看我,可她沒有。
聽說那座山是吃人的山,進去的人都出不來了。又聽說那座山裡有神仙,去那裡的人不會被吃掉,都是去做神仙了。
“哞……”我又悲鳴一聲,這一次我是對李富貴喊的。我希望他能從喧鬧的恭賀聲裡聽見我的吶喊。可他聽不見,他甚至看不到我在哪裡。
我是你的老夥計嗎?我是李家的功臣嗎?如果是,你就快來我身邊吧!我不為我自己,我是為瘋女!那個可憐的丫頭啊,她到底要去哪?她又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