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孃親從小就教扶璃四書五經、禮儀德行,最知道女子清白的重要。
是以,孃親以身作則。
便是在扶家落敗之後,不得不去勾欄做伶人之前,就帶著一眾扶家女眷服毒自盡。
扶璃如今從沈王府出來,必然也是要走這一條路的。
所以她並沒有想過要逃跑。
只是不想連累了陌然。
她去宗人府,一是服罪,二是將陌然正名。
宗人府判官見她一身傷痛,且讓她養好傷了再去勾欄報道。
扶璃允諾。
判官一身嘆息,想起扶家那一門烈女,心下已然明瞭扶璃的結果。
扶璃幫陌然去除了奴籍,恢復了良家女的身份。
還給自己身上僅有的銀錢都留給了她。
“日後得找個好人家,但如果不想嫁人也無妨,總歸你一手好廚藝和繡工,肯定能夠有掙錢的營生。”
破廟裡,她一聲聲的囑咐給陌然聽。
心疾犯了,氣息也不穩定了。
陌然流著淚,抓著扶璃的手,不住的顫慄。
“小姐,你會沒事的,我馬上就去找大夫,馬上就去……”
扶璃則是抓住了她:“就這麼點兒錢了,何故扔水裡糟踐了,別管我,我不疼,一點兒也不疼。”
“可是,小姐,陌然捨不得您,捨不得……”
她跟在扶璃身邊數載。
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情分。
這回,又是因為她,扶璃才淪落至此。
“陌然,我好冷,你抱抱我好嗎?”
扶璃的身體在抖,唇畔不住的顫慄著。
陌然將扶璃擁在懷裡,拿自己的身體給扶璃取暖。
但是她太冷了。
全身像是一塊冰。
“這樣好些了嗎,小姐,堅持住,馬上就天亮了,等天亮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真的都會好起來的。”
扶璃慘笑:“陌然,我突然又想他了呢。”
這個他,陌然知道是誰。
“那是個負心漢。”
“是啊,他現在是個負心漢,但我與他成婚之前,他不是這樣的,他待我很好很好,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摘給我……星星,我娘也愛星星。”
陌然不斷挫著扶璃的手臂,不斷的幫她取暖。
但是沒有一點兒用。
她的身體越來越冷。
因為離火堆太近。
導致扶璃的衣角都不禁燒了起來。
陌然發現火苗,驚得一跳,連忙去撲火。
只是火撲滅,她才發現扶璃的皮肉都燒去了一大塊。
就是燒成了這樣,扶璃也沒有說一句疼。
等陌然再抬眼,扶璃的一雙眼睛裡,已然沒了活人的光彩。
有的,只剩下那一股子死氣。
扶璃死了。
最疼愛陌然的死,終是死了。
陌然望著扶璃的屍體,悲傷的淚收了收,再抬眼時,眼裡是一股子恨。
至於恨誰呢。
當然是恨害死了扶璃的罪魁禍首。
她在破廟,守到了天亮。
將扶璃的屍體藏匿在了草垛之下。
接著,她便出了破廟。
才到集市,陌然便聽到了來自長安街上的人慶賀沈王府大婚。
沈朝雲和廖輕兒的婚事就定在下個月初一。
八抬大轎,紅妝十里。
城門下流水席擺三天三夜,只為與民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