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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浮生》第9章 庭有枇杷,初長成

安頓好汪淼淼,餘南山從她外掛一般的咒術書裡又學了幾招。汪淼淼滿身髒汙地躺在破草蓆上平穩呼吸。

咕~咕~

寂靜的廟中突然有聲音,把餘南山嚇的蹦起來,原來是餓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過了幾天,她的餓是生理性飢餓還是心理性飢餓,她開始科學地胡思亂想。

起身,既然無事發生,去找點水和吃的。

剛走到廟門口,瓢潑大雨給她澆了回去。破廟因長時間沒人的干預,雜草長了半人高,藏著零散的陳設。她從草叢中拖拽出個豁口的矮水缸,用雨水洗刷乾淨,放在院中盛些水。

隨後頹唐地坐在磨損半截的門檻上,院子裡一棵白玉蘭樹開的正當時,雨水將花香氤氳開,若隱若現潮溼的清香味。

她掏出三七鈴,扣著上面的鏤空花紋,疏理目前狀況。王沐陽,煉器師,三七鈴八成是她造的,她造個收魂鈴鐺做什麼,為何汪淼淼特別隨身帶著,鈴鐺給她餘南山疊buff又要幹什麼?

為什麼系統提示她救汪淼淼?

現在仍舊沒脫離遊戲的框架,意味著,玩家也可以藉由王沐陽的身份來干擾汪淼淼的命運。

王沐陽是可控角色?難道說,開發者想知道汪淼淼的命運是否有另外的可能。

餘南山覺得她距真相僅差最後一層窗戶紙。

她可以救汪淼淼嗎?倘若從三七鈴出去,淼淼姐和她的小道士一起在亂世中護塵世一隅,經營小小學堂。人生百年匆匆而過,天共地,她和他,狹道不孤。

那兩位站在一起的畫面,就是陽光交織月光,雨水濺落露水,她傻笑出聲,頓時充滿幹勁兒。

整頓好去找小道士幫忙,汪淼淼成仙的當口,餘南山篩選了她見過的人,這期間應該只有王箐可信。而且有名易尋,熱心人品好。

餘南山接了半缸雨水,又用新學的引火之術,加熱煮沸,躡手躡腳抱到汪淼淼身旁。又撿了一片青瓦,衝淨。

想從身上找塊布料,低頭一瞧,腰間圍著的是那件已經髒了的白外衣。

自測試起,亓執玉就像跟屁蟲一樣盯著她,突然沒人在旁邊唸經,有些寥寥。

按照時間線,亓執玉這會兒在哪呢,在做什麼。

她用力扯了扯白外衣的內襯,還挺結實。

在她生拉硬拽之間,抖落一張薄薄的木牌,生漆是新刷的,雕著一位華貴的女子小像。如此輕薄的木製品,如此用心的保存。

小亓原來有心上人,餘南山不敢怠慢,怕給他折壞了,穩妥地裝進揹包裡。可算抓住機會揶揄他,她本該高興,卻低著頭,攥著衣服又扯了兩下。

外面雨還是沒有停下的樣子,天色陰沉,她用三七鈴隔著布料在地上磨了磨,破了個小口,終於扯下一塊乾淨些的布料。以青瓦為瓢,舀了勺賴好消過毒的水,澆在上面打溼,輕輕擦去汪淼淼身上血汙。

又舀了一勺一飲而盡,幾口溫水下肚,促進腸胃蠕動。

咕~咕~

一顆蘋果從天而降,砸的她眼前又出現了行星,太陽系,月亮。

她於眼冒金星中抬頭,房樑上空無一物,破廟裡也空無一物。

吱~嘎~

破廟的外門響了。剛才一直風大雨大也沒見響過。

萬種恐怖片一個對策,不能分頭行動。

她只得探頭探腦觀察外面情況,除了雨聲什麼都聽不到。看著地上紅彤彤的大蘋果,這遊戲算法厲害,她最討厭吃蘋果。

蘋果的劣勢在於纖維,它的纖維既不像甘蔗那樣不用吞進去,又不像橙子那麼軟,蘋果榨汁還行。

憤憤地撿起蘋果,嗅了嗅能不能吃。

啪~嗒~

啪~噠~

像有什麼粘膩的東西掉在地上。

餘南山身後的破窗裡,源源不斷地爬進來她的老朋友,四腳瀝青大耳怪。

它們的唾液既然能吞噬人物,那麼就將它們命名為,以篡改數據著稱的蠕蟲病毒。餘南山有心思命名,就證明她沒放這些怪在眼裡。她現在可有一些法術在身上,暗自得意。

“三炁威精,總領雷兵。攝伏鬼祟,變化通靈。飛火萬里,起霧驅雲。”

她還想給自己加一些嘿哈的語氣詞,顯得蠻橫。

火將打頭的蠕蟲病毒點燃,她開翼一扇,轟地一聲,像燒堆積的柳絮一樣,燒掉一整片。

她回頭想給亓執玉炫耀一番,自然是沒有人。

現實裡,她買了件普通純色T恤,給胸口位置縫了一個PVC透明口袋,這樣就可以把她蒐羅來的明信片們帶出門,而明信片本身也給那件衣服添色不少,還可以往口袋裡塞一摞,高興地話,一秒換一張也可以,等同於一秒換一件衣服。

她將明信片正正好塞進透明口袋的一刻,她也想告訴給誰,這個創意是她想的,她就是天才。

她的小房子裡只有塑料風扇發出吱吱扭扭的聲響,和不怎麼涼爽的風。

可是,轉頭她就拍了照片發給了幾個要好的朋友,並得到了由衷的稱讚。

她才不會自憐自艾,無人分享她剛才那一刻機智的表現就打折了嗎,完全不會。

餘南山蹦蹦跳跳地又坐回汪淼淼身邊,一切歸於平靜。

“謝謝。”

她驚喜地發現汪淼淼醒了,周身罩著一層稀光,應是過了雷劫,只不過身體依舊虛弱,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著。

“不能算我一個人的功勞,你師門的胖子捨身幫了我們。”

扶起汪淼淼,餘南山拿著瓦片,舀了勺水餵給汪淼淼。

“嗯。”汪淼淼的反應過於平靜。

餘南山不禁想要多解釋下胖子的悔意,“他…”

“不必。他欺我辱我與我何干,他救又我與我何干。”

大部分人會覺得汪淼淼不知好歹,所以在漫長的時間裡給她貼牢了乖張的標籤。

餘南山自然沒有經歷過這些生死攸關,成仙得道,有的只是那些難開口的委屈與輕賤。

可她就是覺得,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是要被不公對待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被不公對待過,被強權碾壓過,每個人都有可能在命運的安排下成為那個少數者。

少數者或冷漠自保,或張牙舞爪,或抱怨不斷。人們彷彿把錯怪給受害者,說他們性格不好,說他們行事出格,這樣就能粉飾太平,給多數人的惡找依據,給高位的錯找藉口。

絕對的公正不存在,正義女神蒙著眼,世間也沒有那麼多報應和懺悔。每個人都可能會遭遇,絕不是每個人都應該接受。至少責怪汪淼淼餘南山做不到。

咕咚,往水裡丟掉瓦片,餘南山輕輕地抱住了汪淼淼。她每一分疏離,每一分冷漠,都是曾經受到的傷害癒合後 留的醜陋瘡疤。

她現在有多麼生死看淡,她就有多少個日夜在反覆的自我懷疑和譴責中失眠等天明。

如果能柔軟的活著,誰會費力長出翅膀。

汪淼淼毫無波瀾,甚至縮了縮,已經有了一些力氣。她不習慣肢體接觸,掙開餘南山,起身要走。

餘南山眼疾手快緊緊抱住她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淼淼姐,沒有你,我可怎麼活,王沐陽她手無縛雞之力。”

倒有縛腿之力。

兩人糾纏得正膠著,一根銀色的頭髮緩緩落下來,咯咯的笑聲從上而下傳來。

餘南山腦殼像被擊穿一般,她展開翅膀,抱起汪淼淼都在一瞬間,被一股氣力衝擊腹部,重重地撞在柱子上。

銀髮從房梁墜在地上,像榕樹的氣根纏繞在樑上。

那魔慵懶地躺在房樑上,手腳都由乾枯轉為正常,只是仍舊蒼白,那份白色沒有一點光澤,像白紙放在黑板上一般對比明顯。

透過金色面具,能感受到他的注意力全在汪淼淼身上。

“沐陽,我來。”

餘南山聞聲趕忙將汪淼淼放下,腳下打滑溜到她身後。

“張鳶死沒?”餘南山在汪淼淼身後探出半顆頭。

魔應該在房樑上有些時候了,但是他沒動手,也沒用他那些彎彎繞繞的絕活。

魔笑著,嘴角都能咧到耳後,尖利的牙露出來。

“隨我走。”他伸手,本來啞著的嗓子因眾所周知的原因充盈起來,手背撕開的皮也在短短一天內癒合好了。

“一日一蘋果,邪魔遠離我。”餘南山把那顆大紅蘋果砸給他,在魔的面門前懸停在半空中又掉落。

血線飄來,魔躺在房樑上,身著黑紗,胸半敞著。餘南山躲在後面才敢觀察那位魔,血線均從胸下方一個指節距離的小孔延伸而出,原是外置血管。

“呸。”在絕對力量面前,她只有無能狂怒。

脫困後她也要學習亓執玉,給王沐陽兜裡留個條子,敦促她外患未除,吾輩自當勤勉練外功,少搞發明創造,學機械救不了魂穿在她身上的普通市民。

汪淼淼思考片刻,微微偏頭像是在解釋,“我打不過他。”又直視魔說,“我和你走,放過她。”

此行兇多吉少,汪淼淼上前牽起魔的手。

魔輕飄飄的從房樑上落地,赤腳站著,他歪斜著身子,湊到餘南山前面,呲出那口尖牙。

“無條件。”

細線收束直衝餘南山而去。汪淼淼飛身斬斷幾根,於事無補,被細線層層纏繞裹成了一顆猩紅色蟲繭,越縮越緊。

餘南山大腦一片空白,一個咒語都想不起來,本能的躲閃,用翅膀迴護。那血線打在身上,如同長出了鉤子,在壓榨她的皮肉。

剝離感席捲而來,一聲慘叫,竟是男聲,灼燒的味道傳來。餘南山身上的符咒泛著光,她小臂的皮肉褪去,骨刃沾著血,熠熠生輝。

她小跑兩步,用骨刃割去汪淼淼身上的繭,從血管網中扒開救出。

汪淼淼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餘南山單手挽髻,將她護在身下,戒備地盯著那個魔。

上道仙妖每人一道符咒的效用,果然非泛泛之威。

魔疼的呲牙,但是血線又迅速重新長出,他眼白褪去,全黑的眼珠,望著餘南山,“找死。”

“符咒在你身上功效只能發揮七成,金枝玉葉的仙女敢削下來嗎?”

餘南山瞳孔放大,反派大聲說出對付他的辦法,影視劇常見,合情合理。血線又布在她周身各處,汪淼淼虛弱的無法起身,刻不容緩。

看著自己的骨刀,看著另一手臂的符咒,惡向膽邊生,心一橫。

一顆小石子飛來,震偏了餘南山的刀。

“別聽他的。”汪淼淼和一爽朗男音提醒。

魔周身環繞了兩道白光,和一道藍光,他從破窗翻身逃脫。

“餘南山,傻不傻啊,別人說什麼都信啊,你是不是有自虐傾向。”

周身皎潔又吵鬧的男性接近餘南山。她嘴微張,眼前這人的桃花眼裡閃著星星,長的怎麼這麼有韻味,可真像亓執玉。

第一件事,她半懵著從揹包抖抖嗖嗖出那個木牌,遞給亓執玉,“我找到這個,別給你弄壞了。”

亓執玉接過小心收好,撇了下嘴,一把攬過餘南山。

餘南山貼在亓執玉的胸口,聞著那股禪意的檀香,她的世界地動山搖,嘴腦分離,“我媽姓餘,我雖然叫王沐陽,小字南山,所以我又名餘南山。”

明明不好笑,亓執玉從未如此開懷地笑過。

餘南山腦子裡的宇宙又開始運行,亓執玉這算不算電子逃逸。

假如光子的頻率大於物質的極限頻率,則光子擁有足夠能量來克服逸出功,使得電子逃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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