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仙橋》第5章 黃仙憶往事
儒生睜開眼後,發現這破廟竟完全變了副模樣。
地上點滿了油燈盞,香燭味充斥著鼻腔。六支鎏金落地燭臺,分佈在房內四個角落及神龕兩側。
這大燭臺形似秋後枯樹,一隻栩栩如生的長尾鳥,棲息於樹杈之間,九根蠟燭被燭臺光禿禿的“枝椏”牢牢托住。
這原本破爛不堪的小廟,似乎又回到了那香火鼎盛的時候。
而此時,神龕上的神像也憑空冒了出來。
儒生瞥了一眼神像,雖未見金漆塑體,但顏色卻異常鮮麗。而這穿著華貴服飾的身體上,居然頂著一顆動物腦袋,至於究竟是哪種動物,儒生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
儒生正要起身,卻發現倚靠在自己身旁的狗娃已沒了蹤影。不知究竟是被恐懼還是驚訝左右了神志,儒生呆呆地蹲在原地,仿似丟了魂兒一般。
隨著女人的哭聲越來越大,迴音逐漸籠罩了房間,硬生生把出神的儒生給拽了回來。
儒生定了定神,提著膽子,繼續循著哭聲的源頭。
這哭聲不僅越來越響,而且顯得更加悽慘,甚至有種動物嘶吼的錯覺。
儒生斷定,這聲音應是從神龕後傳來,便小心翼翼地繞過神龕旁的落地大燭臺,朝著神像後而去。
剛一轉身,便看見一個身著黑衫的女子跪在神像後,不停的哭泣,身體也隨之不斷顫抖。黑紗罩帽蓋在頭上,從側面完全瞧不清女子的樣貌。
只見那女子聽到儒生的腳步聲後,緩緩轉過頭來。
儒生未曾想到,這黑紗罩帽下竟是如此精緻的面龐。
然而其蒼白的容顏,一度讓儒生懷疑眼前這女子是否為活人,眉眼中竟未有半分生氣,更像是一具被剝去靈魂的軀殼。
“你究竟是人是鬼?”,儒生竭力壓制著內心恐懼,向著女子問道。
“公子,公子救救奴家!”,女子正想要起身,卻被後背的鎖鏈給拽了回去。
“你…你究竟是誰?”,儒生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追問。
“公子,奴家就是這裡供奉的黃姑。不幸被妖道所害,囚禁於此”,女子哭訴道。
“黃姑?既然有人為你修建廟宇,又有人給你供奉香火,怎還會被囚禁在這裡?”
雖然儒生依舊有些害怕,但心想既然她是這座廟的所奉之人,自然不會是什麼窮兇惡極之輩。
“奴家本是這山中修行的黃仙,一心積德行善,希望早日修煉有成,飛昇天仙。所以奴家遣族中後輩為周遭村民除鼠祛疫,保莊稼年年豐收,每逢大災大難,還會令族人在山中捕一些野雞野兔,送到村民家門口,讓其果腹”,黃姑緩緩說到。
“既然如此,為何你還會被人囚禁於此?”,儒生提出了疑惑。
“原本村民非常感激我族,還在這山中修了這座黃姑祠,香火不斷。然而幾十年前,有村民因惡疾病死家中,原本僅是其命數已盡,步入輪迴。卻有路過道士說是奴家作惡,取了村民性命”,黃姑停止了啜泣,繼續說道。
“怎料那些我族曾幫助過的村民,竟然信了這妖道的說辭,一同前來砸了奴家的廟,毀了為奴家塑的像。更可惡的是,這道士不但慫恿村民毀了廟宇,還留下一道禁制,把奴家囚禁於此”,黃姑哽咽了一下。
“好在有幾位老人,始終念著我族給予的恩惠,依舊悄悄地在給這殘破的廟子供香火。偶爾還會稍加修葺,這才不至於讓這黃姑祠落為一座破屋。”
“直到好些年前,奴家便再也沒有見過這幾位老人前來,心想應當是步入輪迴了,希望好人好報!”,說到此處,黃姑話語中又夾雜著一絲哭腔。
“萬物皆有靈!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但姑且相信你一次。告訴我,如何幫你脫身?”,儒生不假思索,咬定了要幫這黃姑脫險。
“那妖道在這廟宇中留了禁制,唯有年輕氣盛的……”,還未待黃姑說完,儒生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少爺!少爺!快起來嘍,天亮了,雨停了!”,只見狗娃賣力地搖著熟睡中的儒生。
“黃姑!黃……,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突然被晃醒的儒生,似乎完全摸不著頭腦。
“你說啥子哦,少爺!我一直靠在你旁邊的哇,你難道忘了?”,狗娃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點迷糊。
“我做了一個夢?但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儒生沒有管一旁不知所措的狗娃,自言自語地站起身來。
隨後抓起丟在地上的衣衫,雖然還有些溼潤,但依舊一股腦兒地往身上套。
稍微整理後,儒生朝著神龕後走去,卻發現這裡並沒有鐵鏈,更沒有什麼黃姑,而唯獨佇著一塊小半人高的石頭。
儒生走上前去,發現這石頭上密佈著奇怪的符號,似乎是什麼咒術。
此時儒生俯下身,用力地把石頭推向一邊。
只見這石頭原本的位置下,竟是一條極為狹長的通道。不過這洞口也就巴掌般大小,想必一定不是由人所挖。
那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才用這塊奇怪的石頭把洞口給堵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封印黃族的禁制?”,儒生自言自語道。
“啥子禁制?”,不知何時狗娃已經站在儒生身後,冷不伶仃的冒出一句話,把儒生嚇得夠嗆。
“誰叫你突然站在別人身後說話的!差點把我嚇死了”,儒生立馬起身,對著狗娃額頭就是一個腦嘣兒。
“啥子禁制?少爺,你莫說話說半截嘛!”,狗娃揉著額頭,繼續說到,“村裡頭的人說的!說話說半截兒,要尿床的!”
“你小子是不是越來越皮癢了?”,儒生一邊說著,一邊向神龕前方走去,順手撿起了地上的小包袱,準備邁出廟門,“唐狗娃,你還走不走了?”
“來嘍,來嘍!少爺,等下我”,狗娃立刻從神龕後衝了出來,麻利地套上半溼的馬褂,背上大箱子奪門而去。
聽老一輩說,黃仙是一種極有靈性的動物,被列為五大地仙之一。
往往在其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會突然“放屁”,因為這黃仙的屁能夠讓人產生幻覺。
甚至當黃仙有求於人的時候,也會“放屁”,在幻境中把自己的訴求告訴人類,希望藉助人類的力量完成。
萬物皆有靈,眾生皆在輪迴之中。
雨後的山路格外泥濘,儒生只有邁著小步子前進,生怕拉著狗娃一同滾下山去。
“少爺,你說你是不是自討苦吃嘛!每個月我們去省城耍一盤就夠了嘛!你還跑這山旮旮裡來做什麼?”,狗娃一邊攙扶著儒生,一邊抱怨著。
“你小子現在都開始訓斥我了?”
儒生突然嚴肅了起來,但並不是因為狗娃提出了質疑。
“在別人眼中,我白儒生就是個草包,做生意不如大哥老奸巨猾,混道上又沒有二哥的凶神惡煞,就連你小子也開始說教我了?”
“少…少爺!你這哪是在夸人哦?不…不過,我可沒得那個膽子說教你哈!你說你好端端在家裡待著多好,哪用出來遭這麼多罪嘛!”,狗娃極力辯解道。
“其實白家人並沒有你想象那麼嬌氣”,儒生頓了頓,繼續說到,“雖然如今白家家大業大,但我聽過太姥爺的故事!白家人的根,就是長在這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