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不息》第4章 三年後
三年後……
庾行市一家詩情畫意的園林裡,身著白襯衫的男人正手執毛筆在宣紙上揮灑,旁邊的小助理行雲流水地沏茶,古色古香的庭院裡伴隨著淡淡檀香,氣氛溫和典雅。
“……向之所欣,俯仰之間,以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小助理湊到席凌身邊,看著他筆下喃喃出聲,“教授,您又在寫《蘭亭集序》。”
“您已經寫了兩千張了。”
席凌的筆微微一頓,原來這幾年已經寫了這麼多張字了,他會心一笑:“打發時間罷了。”
“對了教授!臨溪市那個很有名的大美女回國了。”
小助理看著手機,很激動興奮的樣子,他的女神要回國了!
席凌並不感興趣,淡淡道:“哦,是嗎,誰?”
“江世綿啊!外號江不修,就是拍照從來不用修的意思,她很出名的,我們都聽說過她,她微博有五千萬粉絲呢,可能您經常不上網,所以不瞭解她。”
其實席凌今年也就不到三十歲,但小助理覺得,他活得都快成仙了!
江世綿……
這三個字落在席凌的耳朵裡,好比一把熾熱的火灼燒著他的心,筆下的墨水漸漸暈開,看著非黑即白的宣紙,他腦海裡卻無法自控地出現了一抹豔麗的紅色……
那是她的髮色。
不瞭解?
怎麼能不瞭解呢……
“小席老師,我好喜歡你呀!”
“小席老師,等我考上大學,你就和我在一起唄?”
還有那年夏天……
“小席老師,這裡怎麼畫呀?我不會,你過來教教我唄?”
“呀!不好意思了小席老師,我不是故意親到你的,都怪你離我太近了!”
……
明明已經三年沒有聽見了,可再次回想起她的聲音,卻彷彿近在耳邊,席凌的臉破天荒地紅了。
明明她在身邊的時候,他很少想起她的……
席凌思緒收回,重新鋪了一張宣紙,不過這次下筆,極其猶豫。
“瞭解,我和她哥哥是同學,她父母託我輔導過她一段時間。”
“哇!那她也算您學生嗎?”小助理瞬間就像吃了個驚天大瓜,雙眼放光地看著席凌,“教授,聽說她可離經叛道了!是不是真的呀?”
“沒拜過師,就不算學生,妹妹罷了。”
他不喜歡別人說他和江世綿是師生,畢竟他和她哥關係還挺不錯,總感覺差了輩分,而且……
“離經叛道?”
席凌皺了皺眉,他經常聽見有人說江世綿多麼的不服管教,可是他看見的江世綿,明明很聽話,除了經常纏著他這點。
“我不覺得,她只是……比較追逐自由,隨心所欲,天性如此,挺可貴的。”
“哦,教授,那你喜歡她嗎?”
喜歡?
怎麼可能呢?
他怎麼可能喜歡一個小丫頭片子?
他只當她是個頑皮的後輩而已!
席凌剛想搖搖頭,突然察覺,助理問得可能不是那個喜歡。
“咳咳。”
他低頭握拳輕掩在唇邊,咳嗽兩聲,極力掩飾著渾身的不自然,另一隻手繼續寫字,運筆有些匆忙,聲音故作平靜:
“沒有人不喜歡她。”
小助理星星眼地望著遠方,一臉痴漢笑:“嘿嘿!也是!”
“只是可惜了……”小助理突然傷感起來,一臉無奈地說,“可惜女神已經名花有主了。”
他沒注意到席凌的手停了下來,繼續自顧自地說:
“聽說她的男朋友還是國內某個明星,經常跑到聖彼得堡陪她,這次回國也是兩人一起回來的。”
“我看網上有人說,他們馬上就要訂婚了,就是還沒官宣,也不知道是哪位大明星能配得上我們臨溪神顏江不修,哎,我的女神……”
“啪—”
席凌手中的毛筆突然斷成兩截。
小助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教授?怎麼了?”
席凌臉上永遠掛著的溫和謙遜的笑已然不再,換成了一副沒有表情的面孔,周身的氣壓驟降,眼色都深沉了一些,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種表情,小助理還有些發怵。
他把斷掉的筆扔進了垃圾桶裡,轉身離去的時候撂下一句話:
“以後不買這家的毛筆了,質量不好。”
“哦!好的!教授您別生氣。”
小助理連忙答應著,嚇死他了!還以為席教授聽見女神談戀愛生氣了呢!原來是氣這家制筆廠。
不過席教授生氣的樣子還挺恐怖的,果然越是表面老實的人,越是不能輕易得罪。
結果席凌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語氣淡漠且篤定地說了句:
“我沒生氣。”
小助理一懵,對席凌突如其來的嘴強有些出乎意料,原來教授這種性格沉穩的人,也在乎口頭上的這些東西嗎?
“呃……是。”
……
“欸!路易!想姐姐了沒!”
江家院子裡一隻通體雪白的杜高犬正在身心投入地刨坑,院子外突然傳來一道御氣十足的聲音,它一激靈,猛得跳起來,看見來人是誰後,就開始興奮的搖尾巴,連滾帶爬地跑到女人身邊,上躥下跳,嗅來嗅去。
“汪汪汪!”它吐著狗舌頭哈著氣,喉嚨裡時不時發出激動的哼聲,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亮晶晶地看著女人。
“嗤!德行!”
好好一隻獵犬,都被她媽養憨了。
江世綿穿著黑色緊身短裙,腹部隱約可見她的馬甲線,鼻子上架著一副墨鏡,蓬鬆的紅色大波浪搭在後背,同色系的烈焰紅唇勾著不屑的笑,腳踩一雙週仰傑AZIA系列的漆皮高跟鞋,像個性感火辣的超模。
她嫌棄地用腳戳了戳路易,結果被路易抱著一頓舔,溼漉漉黏糊糊的感覺,搞得她五官都扭曲了起來,嘴一咧:
“咦!好惡心!一邊兒去傻狗!”
江世綿落荒而逃似的跑到家大門口,一進去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
“墨鏡摘了!回家了誰看你裝逼!”
江世綿:今年二十一,戴墨鏡被親媽說裝逼……
江母霍女士不是軟柿子,但也不是個暴脾氣,天天被人寵著哄著,待人也算溫和有禮,平時就是一副清冷自傲的富太太模樣。
但是每次都能被江世綿給整急眼!
她這大半輩子就跟江世綿他爹學了幾句髒話,全用江世綿身上了!
“小孩七歲八歲撩人嫌,我認了!十五六歲叛逆期,我忍了!你今年都二十一了!什麼時候能讓你媽少操心!”
“小臭丫頭,三年沒揍你欠打了是吧?學校上週就放假了,你為什麼現在才回家?你不是在聖彼得堡嗎?為什麼朋友圈定位在加州?”
江世綿:靠,發朋友圈忘了屏蔽老媽……
“來吧,解釋吧。”
霍女士從茶几底下掏出來一個雞毛撣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省心的閨女。
江世綿在看見她媽掏出雞毛撣子的那一刻,屁股就開始下意識地隱隱作痛。
她們家有兩大神器,搓衣板乃之一,雞毛撣子乃之二!
完蛋了,她爸還在回家路上,至少半小時才到,現在沒人救她!
江世綿自知犯錯了,也心虛得很,趕緊把墨鏡摘了,高跟鞋一甩,腆著臉陪著笑,屁顛屁顛地朝她媽靠過去。
她抱著媽媽的手臂就開始撒嬌,硬生生給自己逼出了夾子音:“哎呦媽媽我錯了~”
“都怪我那些同學!他們非拉著我去音樂節!我是一點也不想去!但我真是推辭不了!”
“唉!”江世綿開始戲精上身,重重嘆了口氣,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
“是我貪玩了,我沒經得住誘惑,媽媽打我吧!”
江世綿跪在她媽跟前,默默地張開手心,頗有些小可憐的姿態,戰戰兢兢地問:“媽媽,可不可以打輕一點?”
她眨眨眼睛,漂亮的眸子水光瀲灩,直擊心靈。
“唉……因為還要畫畫和做手工,我怕受了太重的傷就做不了作業了。”
理直氣卻不壯,江世綿又裝可憐。
可是霍女士還是會被她蠱惑到,看著江世綿仰著小臉靠在自己膝前,那犯了錯心虛的小表情,都跟她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
這是她和江逆的女兒,是她的命啊,她怎麼捨得打她呢?
江世綿看見她媽猶豫,又趕緊開始了親情攻勢:
“我真的好想媽媽啊!三年沒吃過媽媽包的餃子了!我在國外老想了!”
老想她媽包的白麵餡兒的餃子了!
“天天只能視頻電話看看媽媽!我好難過哦!”她捂著小胸口開始演,“我整天都想抱抱媽媽,想得心都生疼!”
說著,她趕緊撲進江母懷裡,悄悄把雞毛撣子丟到一邊,緊緊箍住媽媽,哼哼唧唧地說:
“媽媽想綿綿了嗎?”
“媽媽當然也想綿綿了。”
江世綿再怎麼調皮搗蛋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能不想嗎?
看著母親消氣了,江世綿又來勁兒了!她雙手合十,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盯著她的親親母上大人,充滿了懇切,語氣也軟了下來:
“那親愛的媽媽可不可以投資給你的寶貝女兒辦個畫展吶?”
“又開始順杆往上爬了。”霍女士手指點著江世綿的額頭,“得了便宜還賣乖,怎麼跟你爸一個德行?”
江世綿笑得沒心沒肺:“媽媽答應嘛~”
“好了好了知道了!”霍女士擺擺手,美眸一閉,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哇!謝謝媽媽!我就知道媽媽最好了!我最愛媽媽啦!”
江世綿知道這事算是成了,她摟著媽媽的脖子,在她臉上狠狠親了好幾下,笑得一臉燦爛,跟狗腿子似的。
霍女士生無可戀地擦擦自己臉上的口水,可真不愧是姓江的種,祖傳的厚臉皮!
江世綿大計得逞,頓時心潮澎湃,她現在就要著手實幹起來了!
辦畫展,只是她計劃中的第一步!
她這次回國,必須拜到國寶級畫家林風聲為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