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個孩子
梁語白原本什麼都不懂,是那天看到了窗戶上糾纏的影子,依樣畫瓢學來的。
她其實一點旖旎的心情都沒有,或許是為了報復,或許是為了發洩心中無法消弭的恨意,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氣,胡亂攀附著他。
——走之前,她要懷上他的孩子。
她其實很緊張,畢竟自己在他心裡是什麼地位,她早就清楚了。
但無論如何,她現在還是慕家主母,是他的正牌妻子,與他做這種事情,是天經地義的。
梁語白鼓起勇氣,動作也愈發放肆。
直到慕梵舟將她壓在桌案上,展開強勢的反擊。
從未有過的體驗讓梁語白緊張又害怕,可一想到自己立下的目標,又不得不狠下心來,抬起雙臂,主動圈住了慕梵舟的脖頸……
窗外大雪紛飛,豔紅的梅花被皚皚白雪溫柔覆蓋,冷風呼嘯,嬌弱的枝條無助地搖搖擺擺。
夜色漸深。
夏初裹著雪白狐裘,不知在院前站了多久,蔻丹色的指甲掐了一地的紅色梅花。
心中恨意妒意翻滾衝撞,表情也猙獰起來。
“為什麼?”回到燃著火龍的房間,抱著熱氣騰騰的薑湯,夏初媚態橫生的臉上閃過真切的諷刺和疑惑。
丫鬟擔憂地抬頭看她,卻不敢發一言。
“為什麼他寧願去碰那個噁心的啞巴,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夏初狠狠摔了碗,聲嘶力竭地大喊,“我那麼愛他,我愛了他整整十年。那個啞巴憑什麼?她恐怕連叫都不行……。”
沒說完,丫鬟大驚失色地上前捂她的嘴巴。
“姑娘,姑娘你輕點說。”
“我就要說。”
夏初痛苦萬狀,眼淚掉了下來,卻還是下意識放輕了聲音,“我想到她,就覺得噁心。為什麼梵舟會被這種人勾?”
夏初快要崩潰了。
那天,就在她聽到老不死的說,梁語白才是慕家血脈的那一天,她用盡渾身解數想要慕梵舟留下來,甚至不惜放下矜持,可慕梵舟還是推開了她……
剛剛下人過來說梁語白當著眾人的面恬不知恥地勾搭大爺,她還不相信,直到她親眼看見。
她從未在慕梵舟的臉上看到過那樣的表情。
——剋制而熱切,溫柔又強勢,他泰然掌控著懷裡的人,卻在素白的指尖碰他時流露出失控的神采。
失控,慕梵舟怎麼會失控?
可他深邃的桃花眼一直注視著梁語白,眼中是濃墨重彩的灼然之色,化不開一般,幾乎能將人燙傷。
那個高傲而疏離的人,在梁語白拙劣的表演之下,成了勾魂攝魄的魅魔,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眼神,都能讓人在頃刻之間,深深淪陷。
只一眼,夏初就不敢再看,卻又根本忘不掉。
心裡太痛了。
那個噁心的啞巴有什麼好?
為什麼所有的好事,都落到她的頭上?
“姑娘何必勞神?”丫鬟溫柔地給她擦眼淚,說的話卻叫人遍體生寒,“這個世道,餓死的,病死的,被馬賊磋磨死的……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
夏初如夢初醒,猛地抬頭看向她,眼中閃過森然的冷光。
梁語白後悔了。
她上次的鞭傷還沒有好全,房間裡又冷,半夜就發起燒來了。
主要她也沒有想到,慕梵舟會這麼兇。
畢竟慕梵舟討厭她,她以為自己會被責罵、會被推開,甚至會被用家法……唯獨沒有想到他會像個沒吃過肉的餓狼,一次又一次,不肯放過她。
渾身都痛,睜眼睛都覺得費勁,額上的毛巾已經被她的體溫給焐熱了。
艱難地抬起手,想把毛巾拿掉,手腕卻被人抓住。
“別動。”慕梵舟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下意識的,梁語白睜開眼,同時想要把手抽回來,人也往床裡挪了挪,見了鬼似的看著她。
她的動作成功地激怒了慕梵舟。
他幾時這樣照顧過別人?要不是看她因為自己才生病,他會願意留在這個又冷又潮溼的房間破屋子裡嗎?
說起來,他就滿肚子的火氣。
他是讓人看著她,可沒讓人虐待她。這地方他待了一晚上就渾身難受,能住人?
“躲什麼?”慕梵舟隨手將毛巾扔在她臉上,蓋住她震驚的表情,“你哪裡我沒看過?現在知道躲了,昨天晚上怎麼……”
說到一半,也說不下去了。
昨天晚上他確實過分了些,要不是她那樣招他,他也不會那麼兇。
毛巾上面有她的體溫,已經快乾了,他的動作也很輕,但梁語白還是害怕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她現在的身體,已經承受不起家法和任何懲罰了。
“對不起。”梁語白將毛巾拿下來,平靜地用手語和他比劃,“以後不會了。”
她垂眸不看慕梵舟,慕梵舟只當她在不好意思。
倒也沒有糾結她話裡的退縮,只是說:“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能原諒你。奶奶的事情先放一放,等她好了自會親自處置你,至於那些下人,他們該罰。”
“不是的,”梁語白比劃手語的時候動作輕而軟,似乎很累很累,“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
她沒有做錯什麼,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尋求他的原諒。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讓他後悔。要讓他餘生只要一想到她,就痛苦難捱,永遠都不敢忘記自己做錯過什麼!
低垂著的視線遮住了眼底的決絕和仇恨,慕梵舟沒有看到,反而一怔。
——不是為了讓他原諒,那是……是喜歡他嗎?
臉上閃過些許不自然的情緒,尷尬地環顧起了這個破敗的小房間。
實在是太破了。
她又還在發燒,乾脆,讓她搬到自己院子裡的廂房去住吧。
正想開口,就看見梁語白繼續和他比劃:“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你不要生氣,也別罰那些下人,他們都不容易。”
她的手指瑩白且細瘦,骨節不明顯,比劃手語的時候其實很好看,像是手指在跳舞。
慕梵舟還清楚地記得,她的指尖帶著冬日微涼的寒氣在自己皮膚上跳動的感覺,可她現在卻說,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了。
這算什麼?
慕梵舟氣得心口疼。
他定定地望著面前的梁語白,她還是垂眸不看他。
然而,這一次他看清楚了,不是害羞。
——她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慕梵舟如同被人潑了盆冷水,從頭冷到了腳。
“你最好,說到做到。”
瞬間,又恢復成了往日那個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天之驕子,不再看她一眼,起身離開。
門板劇烈地晃動,梁語白低垂著的雙眼終於落下淚來,打溼長長的睫毛。
燒還沒退,梁語白重新躺好,想要儘快消除心裡的悲哀。
“嘭——”的一聲,門板再次被人踹開。
夏初出現在門口,眼神刀子一般掃向她,板起的臉上除了怒火,還有一種莫名的高傲,像極了上門找麻煩的正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