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狂儒免費閱讀第十四章 財路與詩
“我早說了我不是讀書的料,我爹還非要耽誤時間揍我一頓,害我遲到,那啥白色的聖光不等我咧……”
王樁是好兄弟,憨厚,本分,偶爾有點暴力,李素不介意偶爾給他添點堵,不然日子多無聊。
只不過……連白色聖光這種鬼話都信,李素又暗暗為好兄弟的智商捉急,沒被天花弄死,日後憑藉智商被賣掉,那該多冤枉啊。
放學後,王樁神情很頹喪,看來還沉浸在沒被聖光籠罩的哀怨中。
李素決定多欣賞一下這副如喪考妣的表情,明天再告訴他真相。
回到家,迎接李素的一疊厚厚的麻紙,紙上靜靜臥著一支毛筆,一塊硯臺,一條墨。
李道正小心地將它遞到李素懷裡,又用袖子擦了擦紙面,好像覺得自己剛才把它弄髒了似的,然後笑道:
“白天託人進長安城,買了這些物事,這東西貴滴很,花了五百文咧,聽說讀書人都要用這東西,再貴也要買。”
一個花三百文僱人種地都要心疼許多天的莊漢,給兒子買五百文的文房用具卻連眼都不眨。
父母心,千百年從未變過。
李素捧著紙墨,他雙手微微發顫,手裡捧著的是父親的期望。
李道正滿臉含笑,重重拍拍李素的肩:“我娃將來不做治病的大夫,要做上馬治軍下馬管民的大官咧。”
李素沉默著點點頭,心緒有點亂,坐在房裡,徐徐展開手中的紙。
紙是很普通的麻紙,稍微揉搓一下便破碎了。
坐在房裡發呆,李素的眼睛卻越來越亮,這是條財路啊。
還有,似乎活字印刷術現在還沒有問世……
都是財路,得記下來,將來偷偷摸摸開個小黑作坊,將來賺大錢。
現在還不是發財的時機,這麼早就大出風頭,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等到將來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時候,老爹應該不會再為幾百文錢心疼了。
為未來做好了打算後,李素起身往屋外走,他打算去自家地裡看看,不能讓老爹一人忙活。
走了兩步,眼角餘光不經意瞧見桌上那一疊紙,李素又停下,目光若有所思。
老爹回來若是發現紙上寫了字,該有多高興。
良久,終於落筆。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最後一筆收鋒,大功告成。
很好,很勵志,充滿了積極向上奮發圖強的意味,然而李素臉色卻有些陰沉。
可這筆臭字實在太難看了,簡直慘不忍睹。
拈起準備將它撕掉,轉念一想,不管好字臭字,放在這裡讓老爹開心一下亦未嘗不可,反正寫得再差他也不認識。
決定了,就放在這裡吧,自己不看便是。
……
郭駑走在鄉間的小道上,負著手眯著眼,看著漸漸西沉的夕陽,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日子,就像這夕陽一樣,越來越有奔頭。
郭駑本是長安人,十年寒窗苦讀,終於頗有文才,可在這個時代想成就功名,實在太難。
今年開春後,聞知東陽公主欲在封地內興辦村學,郭駑當時便動了心,多年的讀書使家庭越來越貧困,於是寫了幾篇自認生平最得意的策論和幾首律詩,投到公主府上。
這是郭駑此生最大膽也是最明智的決定,投書三日後,公主府派來了一位宦官,轉達了東陽公主的意思,請郭先生入村學教書,月俸黍米兩鬥,錢四十文。
讀書雖然當不成官,但現在的境況已是老天的厚賜了。
郭駑很惜福,他知道目前的生活相比當初衣食無著的日子,是多麼的不易。
慢慢踱步走到涇河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河面,郭駑忽生詩意,想吟出一首得意的詩來。
張嘴醞釀半天,郭駑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吟不出來,喜悅漸漸變成了蕭然,呆呆地站在河邊,無限惆悵地嘆了口氣。
朝廷沒將他錄取為士是正確的,英明的,自己的才幹,也只配當一個教書先生了。
河邊並不太清靜,不遠處總有窸窸窣窣的人聲,郭駑皺了皺眉,慢慢湊上前去,打算與說話人聊一聊,他想融入這個陌生的環境。
……
“讀書,誰說我不會讀書?今就學了好多學問。”王樁的表情有些羞怒。
回家後老爹問他學到了什麼,王樁吭吭哧哧半天說不出,於是捱了今天的第四頓揍,現在老二又拿話擠兌他,令王樁一肚子火氣沒處發。
“你學了個啥?你說出一句我就服你。”王老二顯然不怎麼給兄長面子,斜眼瞥著王樁的模樣分外欠抽。
“我……我,我學詩咧!什麼床前明月光,疑是……疑是地上那啥,對,地上霜!還有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王樁被老二一激,記憶如有神助,磕磕絆絆把李素上午唸的兩句詩回憶起來了,至於郭先生教的《千字文》……不好意思,一個字都沒記住。
“咦?這誰的詩?我沒教啊……”郭駑奇怪地睜大了眼睛,將王樁剛才唸的詩句在嘴裡默默咀嚼一番,郭駑越品越覺得驚奇。
再也顧不得什麼先生的風度,郭駑三兩步從河灘邊的矮叢林裡竄出來,一把揪住王樁的胳膊,瞪著他:“小娃子,剛才的詩誰教你的?說實話!”
抓住王樁胳膊的手很用力,可見此時郭駑的心情有多激動。
“快說,誰教你的詩?”郭駑狠狠瞪著他。
王樁嚇到了,看郭駑的模樣,似乎有興師問罪的架勢,他生怕李素的詩犯了忌諱,本著好兄弟講義氣的原則,王樁把胸一挺,道:“我自己作的!”
郭駑怒了,一巴掌抽過去。
“你放屁!別說作詩了,你認字麼?”
不能怪郭駑心存偏見,實在是王樁這樣子委實沒有半點詩人的氣質,若說他是個飛簷走壁的遊俠兒郭駑倒相信,若說他是個詩人,這個……真不信。
“真是我作的。”王樁咬死不鬆口。
郭駑氣笑了,隨手摺了根柳枝,在河灘的沙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醜”字。
“這字念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