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智能免費閱讀第十四章 鬥法行俠
“喂,你在想什麼?”林靜輕輕地推了推我問道。
“沒什麼,我在想剛才練功時的新感覺呢?”我收回神思,看了看了她,說了一個白色的謊言。
“你看過出師的法事麼?很好看呢,聽說我們老家那裡有三十來年沒有做過了,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或許還會遇到民間師傅中的高手呢。”林靜知道我一直想找一些民間的師傅,不知從哪裡打聽到她老家做這個法事,所以大清早要說給我聽。很難得的機會啊,三十年沒有做了,這場盛會一定有不少民間法教的師傅參加,那時或許真的可以會到一些高人,想罷我欣然答應跟她去觀瞻法事。
己巳年辛未月戊申日辛酉時。
夫夷邊陲,一個閉塞的小村莊。
夜色如幕,月還沒有升起來,數顆如燭的星星掛在天空。一座普普通通的農舍,屋前低窪的荷塘上搭起一座木板鑲成的舞臺。屋前屋後,窄窄的空地上簇滿了人群,熙熙攘攘。今天是王飛“滿師”的日子。按我們本地巫師的行規,弟子隨師修習巫術三年,然後隨師做滿法事一年,才可以滿師。自已單立門戶,開始真正的巫師職業生涯。
吉日吉時,儀式按預定的籌劃有序地進行,而儀式的主持者便是王飛的師傅——李老師傅。
李師傅今年已是七十有八,祖傳的技藝,自己已有半個多世紀巫師行當的經驗。他緩步走上舞臺,莊重而肅穆,滿頭顫顫的白髮和一襲陰陽八卦服在晚風中無序地鼓動。舞臺正中擺著一幅行頭:兩個疊高的八仙桌,上面的桌子掛著一條鮮血的幡旗,旗上畫滿了神仙,個個雍容祥和,腳踩彩雲,頂後放著圓光,手裡擎著各自的神器。下面的桌子中間豎著一個大香爐,香爐中三根檀香正一閃一閃地燃燒著,香爐前擺好三杯清水,桌子左右各有一根又粗又長的香正散發著繚繞的煙霧,旁邊還擺了一個大鼓,一邦子人各自拿著樂器靜等法會的開場!
老法師那如枯松的雙手緩緩地舉起一把香,放在燭火上慢慢地點燃,然後緩緩地往上舉,當香舉至他頭頂時,周圍的鼓樂剎時齊鳴,沉寂的山村便四處迴盪著鼓鈸的喧囂。
“啟眼觀青天,觀清師傅在身邊,弟子叩請祖師李元興,生於丙辰年戊戌月庚申日丙子時,叩請口傳度師李立奎,生於丙辰年庚子月庚子日丁亥時,弟子虔誠奉請,千叫千應,萬叫萬靈。”老師傅微閉著雙眼,一邊念叼著祈請靈文,一邊用手指掐住師傅們的生辰,就象在無邊的虛幻中呼喚著另一個世界的師傅。
巫門如同任何一個道門,師傅在弟子心中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巫術的靈驗在於陰陽的溝通,在世的弟子如同任何一個凡夫,吃、喝、拉、灑,與常人無異,但是有師承,有一脈一脈的傳承,施術者就會叩請到遠古的靈魂,在另一個世界裡達成弟子的請求。湘西的巫術大多類似薩滿教,都認為天地萬物,無不有神靈統管,而神靈的取名與分工大多與荒誕的《封神演義》有關!因而“通靈”就成為巫師們的入門而且是至為重要的一環。“請師傅”也就是法術靈驗與否的敲門磚。歷來湘西的巫師為了做法事也能使外行看得一些明白,也看得更有興趣,使用一種“卦”來顯示神靈的意志。“卦”是用一個竹根破開的兩片組成,長約5公分,一頭大,一頭尖而小,卦拋在空中再跌落在地上,光滑凸起的表面在上叫“陽卦”,平且裡有凹槽的一面朝上稱之為“陰卦”。同時“卦”也叫”師傅”。這是因為任何一個師傅要傳弟子時,便為弟子制一副“卦”,平時做法事,便把卦放在香爐中燻,經過香火和靈符的燻煉,使“卦”附有師傅的靈性,等弟子出師時,便把“卦”送給弟子。弟子在做法事時的第一道程序便是請師,等把請師咒念後,把卦拋在空中,待卦翻落在地,兩片都是“陰”,則說明師傅請到了,否則,師傅沒有來,那麼法事就不可能進行下一步驟。
當然這種外在的直觀顯示在初級水平的巫者身上,也唯有此法。在施術稍深者,他自已就會感應到師傅是否同在,比如在唸叩請咒語時,身上一陣發麻,發涼,或其它不正常的感覺猛的襲上身時,就知道師傅來了。當然更深者,他就會直觀看到師傅的影子就站在他身邊。
老師傅唸完祈請咒語後,從袋子裡摸出卦拋在空中,待卦跌落在地,低頭一看,心裡一沉,卦是一陰一陽。事不過三,他再一次重複剛才的步驟,然後卦還是一陰一陽!“怪了!”,老師傅嘀咕了一下,閉上眼睛,仔細想著今天不順的原因。
大凡這種情況的成因有三:一是對師傅和神靈的不敬供。巫者在每喝酒,吃飯前總要用中指在酒杯中醮一些彈到空中,再把筷子架在碗上面,表示敬供師傅和神靈。如果有疏忽,就有可能請不來師傅或神靈。二是不潔上供,如果不洗澡更衣,不洗淨手上香做法事,那麼師傅和神靈也不會降臨。三是有一個高人在那裡,師傅和神靈要麼不敢來,要麼來了也不敢顯示給弟子知道。李師傅默想了一會,仔細回顧自已上臺前後的一舉一動,恍然明白,自已樹了對手:每一位巫師在行法之初,都要向周遭的人打拱作揖以示客氣和招呼,而自己已有多年沒有這樣了,那隻不過是自己已是這一帶巫師中碩果僅存的老前輩,而且自己有著半個世紀的教門功夫。還有可能是自己可能亂用過法門中最厲害的招數,現在報應的時候到了,可能是高人對自己的示警。
看來今天要鬥法!
老師傅想清後,便斷然有了舉措。從神壇上抽出一把古樸的鐵劍來,右手用劍尖挑了一撮黃裱紙,然後放在燭火上點燃,左手掐了一個祖師訣,嘴裡念叼著:“六丁六甲,聽我令行,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紙“撲”的一聲燃燒起來,燃後的灰燼如黑色的蝴蝶在黑夜中飄飄飛舞。老師傅再度拋出卦,等卦翻落在地,一看,還是一陰一陽。
老師傅看這招不行,再施一招,便用劍在鼓上畫了一道令符,然後用木錘捶了三通響鼓,鼓聲一通比一通激烈。周圍的人雖然感覺不到鼓聲的凌厲煞氣,然而擊蕩的叩人心絃的鼓聲使他們不知不覺地退了兩三步,使原本擁得水洩不通的人群退出了許多的空處。鼓落,卦拋,低頭一看,還是一陰一陽。
老師傅滿頭大汗,不覺得茫然四顧,好象要找到那個肇事者,然而目光逐處,無不是看熱鬧的看客,哪有一個道骨仙風的長者?“唉!看來,只能又得下狠心了!”老師傅深知下面一招的厲害,但不若如此,自已50餘年的職業生涯就要敗落於此,而且將會貽下笑柄。
他顫微微地從神壇上三個清水杯子中,取下中間的那個杯子,端端正正地放在面前,然後微閉雙眼,腳踩禹步。“大微命我朝上方,禹步相推步九罡……”,李師傅一邊念著咒語,一邊踏著九罡禹步,等他停下來,再度揚起那把劍來,遲緩了一會兒,他深知,如果這一劍下去,面前的杯子裂開,那麼對手就會在三個月內重病而亡;如果這一劍不能砍破杯子,那麼自已也將受到法術的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高舉的劍沒有下落,他深知對方一定是個行家,也一定瞧得出這招殺著。而周圍的看客中也有一些似懂非懂的人,他們也知道這一劍下去,定然有些問題。此時,也沒有了鼓樂,只有窒息的空靜。
終於,劍,帶著風聲,闢了下去。
“叮!”,老師傅的劍剁在玻璃杯上,玻璃杯中盛滿的清水一動也不動!劍落,老師傅“啪”地一聲跌坐在地上。月已經升上來,在慘淡的月光下,老師傅一臉的慘白,嘴裡噴著如牛的喘聲,顯然,李師傅傷得不輕。
他周圍的弟子忽拉圍了上來,攙扶住老師傅。這時,人群中走出一個十七、八來歲的年輕人,右手在老師傅的天靈蓋上捂了一捂,一邊嘆氣道:“何苦呢,這又是何苦呢?”老師傅募地感到一陣暖流從頭頂瀉了下來,暖流到處,洋溢著一股輕快和生機勃勃的能量,等暖流流至腳心時,他輕飄飄地站了起來,雙眼盯著這個年輕人。
“——是你——”老師傅囁嚅,想稱年輕人為“師傅”,但顯然又難以啟口。
“西風起兮白雲飛,歲已暮兮將焉為。一龍游兮真人現,泯於眾兮知我稀。老師傅,你用這離水術傷過9人,已超過了它的禁忌數,你難道不知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的道理?”年輕人自自然然地立在老師傅身邊,微笑著說道。
老師傅心裡再度一沉,想想這年輕人說的沒錯,自已的點點滴滴瞞不過他,看來,這次栽定了。
“這位小師傅,是我年老昏花,濫用功夫,多有得罪啊!”老師傅銳氣折了下來。
“好,好,好!你還是繼續把法事做完吧,記住,以後只能做好事,不可再意氣用功喲!”年輕人說完,拉著身邊的一個女孩輕飄飄地消失在月色中。
老師傅匆匆地接著做完法事,王飛也就算自立門戶了。
畢竟老師傅不願認栽。他法事一畢,匆匆地趕到家裡,走到自已的法壇邊,焚香,點燭,燒紙,低聲唸誦一會後,從壇下拿出一張陰陽八卦圖來,一幅好大的圖!幾乎佔滿一整個壇堂。老師傅再拿出108根紅色的燭,依序均勻地擺在圖的畫線上,然後披起道衣,散開一頭白髮,仗著一把枯松劍,繞著圖返打了十八個筋斗,然後咬破中指,在一張黃裱紙上用自已的鮮血畫了三道靈符,再用劍挑著第一道符,放在燭火上點燃,等符燃完,抖然間壇堂裡隱隱滾來了一陣陣的黑霧,他再點燃第二道符,黑霧籠罩在燭光上,燭光在黑霧的壓力下無風地胡亂搖擺著,好象要被黑霧壓熄。他再點第三道符,深吸一口氣,噴氣跺腳,大喊一聲:”破!”
我與林靜正在月光漫步,我的心情好極了。
“林靜,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看了看天上的一輪圓月問她。
“月這麼亮,該不會是十五吧”她猜道。
“說得不錯,今天正是民俗是的七月中元鬼節啊!”我笑了笑。剛才在李師傅那裡我又找到了那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不過沒有如在墳場裡那樣,黑夜成了白日,而是自然而然悄然地發生。這種感覺真是太妙了,可惜我不能隨心所欲地施展,而只能聽其自然以發生。
猛然間,那種“明”感覺又出現了,我知道我正面臨的嚴竣形勢。
“轟”一聲響雷,黑霧散去,老師傅臉如泊金,口吐一抹鮮血,頭自然低垂了下來。募然間,自己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在垂頭喪氣中,他突然感覺到好像自己要破的對象—剛才那個年輕人就立在自已跟前,李師傅心裡一驚,用木劍支住身體,他細看著前方。年輕人的影子若隱若現,彷佛一團輕霧包裹著,似笑非:“老師傅,不可偏執啊,否則,天要滅你,我也莫可奈何!”在老師傅的耳邊好像聽到年輕人說了這些話,可是又沒有見到他在說,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但又明明聽到他對自己說了這些話,等他打起精神再看時,年輕人的身影霎時不見了。
元神飛度!這個年輕人是哪裡的啊,自己這麼多年來,竟從來沒有聽說過,幸虧他大度和慈悲,要不然,我老命就沒了!老師傅又嘆了一口氣,頹然地坐在地上。
這哪裡是什麼元神飛渡,不過是我練成的那個使小良和林靜出偏的功夫!我笑了笑。
“你又在笑什麼?”林靜一臉的弧疑。當然她不知道我剛才竟在鬼門關走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