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情深免費閱讀第十二章 探望
肉末末坐在堂屋的座位上寫作業,郭紫蘇就坐在他對面的講臺邊正對著他,隨時準備幫他解決作業中的疑難。可他當她不存在,深深地低著頭一個勁地寫自己的字。
自從捱過父親的一頓狠打以後,他再也不隨手亂畫了,每天上完課就幫著媽媽做家務,放鴨餵雞,打柴割草,表現得非常勤快。晚上洗刷完畢,也會趕緊拿出書包來把作業做好,好象突然之間就懂事了,變乖了。
這些天來,他的心裡很厭煩郭紫蘇,每天佈置一大堆作業,搞的他要做得很晚。更可恨的是愛告狀。以前他們看電影的夜晚不做作業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不會有人追究。就是平時的家庭作業,老師也經常不檢查。只有她這個死八婆,不通人氣,還很較真。每天都把時間安排得滴水不漏,天天查作業。還告到他被父親打了一頓。
郭紫蘇備著課,眼光不時掃一眼“肉末末”,偶爾她會看到肉末末一邊翻書一邊朝她翻白眼。她趕緊裝著沒看見地將眼光掠開。
百無聊奈中,郭紫蘇想起,她已經好多天沒和梁實說過話了。他很忙,不僅忙學校的事情。還有摔斷了腿的骨大爺,是個孤老頭子,現在養傷,梁實就挑起了照顧他的擔子。
郭紫蘇決定也去看看骨大爺。
她拿了一罐從家裡帶來的營養粉,又去了村裡的小賣部。看了好久,盡是些日用品和糖果餅乾等,實在沒什麼可以做為看望病人的禮物。猶疑了一陣,總不能光帶著營養粉進門吧,也太寒酸了。就買了幾包餅乾,還有紅白砂糖各一斤。
梁實正在骨大爺家的臺階上用一隻木盆洗衣服。一抬頭看見郭紫蘇來了,有點意外,但馬上就笑著打招呼:“紫蘇,你來也不和我說一聲。”
“幾步路,我省得浪費話費。”
梁實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領著她走進去,對正坐在床上聽廣播的骨大爺說:“大爺,郭老師來看您了。”
骨大爺一見郭紫蘇,笑眯眯地說:“郭老師,我這間百年老屋,來過不知多少人,今天才真正蓬蓽生輝!”
郭紫蘇紅了臉,笑道:“骨大爺您太會夸人了,以後我一定常來。”
她一眼看見骨大爺不僅兩條腿上綁著療傷的布,連右手胳膊也纏上了,還吊了起來,奇怪地問道:“大爺,您那晚不是隻傷了兩條腿嗎?怎麼手也?”
骨大爺哈哈哈笑起來,說道:“醫者不自醫,老天爺怕我自己動手醫自己,一回家我就發現手也給弄傷了。”
郭紫蘇也哈哈大笑起來,“還有這樣的奇事啊,大爺您肯定是當時被腿傷痛的腦子糊塗了,沒感覺手也是痛的,哈哈哈。”
梁實卻沒有笑,一臉窘態地說道:“大爺指點我給他治那傷腿,我一通亂搖亂擺,把大爺給甩下床,手傷著了。”
原來是這樣,郭紫蘇趕緊收起笑容,安慰梁實,“你現在不也給大爺弄妥貼了麼?就是大爺捱了痛。”
骨大爺滿不在乎地擺了一下手道:“人老骨頭枯,正好練功夫。”他看著梁實手裡的東西說道:“小子,她給大爺買了什麼東西?拿給我嚐嚐。”
梁實就拿了一包蔥香餅乾遞給骨大爺。
骨大爺嚼著餅乾,說:“我這老骨頭這次摔斷了腿可真值啊。”他見郭紫蘇奇怪地看著他,呵呵地笑起來,“你們一個照顧我吃飯穿衣,一個買東西給我吃,這就是很值啊。”
郭紫蘇哈哈哈地笑起來,道:“大爺,您要是喜歡吃,您腿好了,我也給您買吃的。”
骨大爺將頭搖得象撥浪鼓:“那不成,那不成,我腿能走了,就要自食其力,那就不能再吃你餅乾嘍。”
梁實見郭紫蘇和骨大爺聊得正歡,就默默地退到外面,繼續洗骨大爺的衣服。
骨大爺見梁實出去了,壓低了聲音跟郭紫蘇說:“郭老師,這小子為了照顧我,這段時間起早貪黑,端屎倒尿,毫不嫌棄。我一個窮老頭子,也沒什麼感謝他,心裡慚愧呀……。”
郭紫蘇擺著手,打斷骨大爺的話:“大爺,您千萬別這麼說。我想,您早點好起來,梁工不用操心了,那比感謝還能讓他開心。”
骨大爺點點頭,沉思了一下,有點失落地說:“我有個心願,想把我這門接骨的手藝教給他,可他死活不肯學。”
郭紫蘇一楞,想了想,勸慰骨大爺:“大爺,我聽春花姐說過,您這技藝遠近聞名,各種跌打損傷、斷骨錯筋,您都是手到即愈。這麼牛的功夫,梁工他一個學電子的,全無基礎,學起來有難度。”
骨大爺呵呵笑了,說道:“我這技術是高,但並不難學。”
他撐起身子,“我學這個時,已經快四十了,毫無基礎。我都能學會,梁工怎麼會難學?”
郭紫蘇一時被問住了,她點點頭,回應道:“也許在我們看來深不可測的東西,只要有高人指點,就如穿針般容易。可能梁工覺得您現在需要休息,不想讓您費心教他吧。”
骨大爺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將聲音壓得低了又低,孩子氣地說道:“我趁著自己治腿,讓他幫手,他不學也學會了一點。”
郭紫蘇嘿嘿嘿地笑起來,暗道,骨大爺真是個有趣的老人。
梁實洗好了衣服,又燒了熱水,給骨大爺洗了臉和腳,幫他把前後門窗關好,就和郭紫蘇一起回住處。
山村的夜風帶著濃重的涼意,帶來葉子落地的沙沙聲。夜裡已經起了秋霜,遠處的田地裡,此唱彼應地響著秋蟲的唧令聲,還有不知名的蟲兒也偶然加上幾聲伴奏,像夜神斷斷續續吹著寒簫,月亮淡淡地掛在高空,發出薄薄的光輝。
郭紫蘇敏感的心裡生出幾分思鄉,輕輕地哼著家鄉小調。
梁實問:“你今晚怎麼有空出來?不用在家輔導肉末末做作業?”
郭紫蘇無可奈何地笑笑:“這孩子這些天都不理我呢。”
“他不理你?你是他老師,不多的是辦法嗎?”梁實有點奇怪地說。
“嘿嘿,是我多嘴讓他捱打了,讓他恨恨我解氣。”郭紫蘇說著狠狠地踢了踢腳下的泥土,問梁實:“你剛來時也見過石頭打老婆孩子嗎?”
梁實沉重地點點頭,深深地嘆了口氣:“哪裡沒見過。這山溝裡的男人,愛的方式都很粗暴,他們只知道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愛老婆孩子。愛到最後,彼此都積下深厚的隔膜,有的甚至一輩子象仇人。我這段時間侍候骨大爺,就見到幾起因家庭暴力被打傷筋骨的婦女和孩子。”
“這些男人打傷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然後花錢給他們治,他們是不是**?”
“唉,山裡人見識少,不懂。再說,骨大爺治傷不收錢財。”
“憑什麼不收?他應當收得他們傾家蕩產。看以後還敢打麼!”郭紫蘇忿忿地說。
“他們都覺得這種情況很正常。”梁實頓了頓,說道:“他們可能也覺察了不對勁,但是,在這樣的環境裡,改變很難。也許只有他們的文化素質提高了時,觀念才會自然而然地跟著改變了。”
“不是文化水平的原因,而是這裡的男人不去接受改變。石頭每天晚上都出去打牌打到深更半夜。他要是好好看看電視,也能受一些好的影響。他們根本就是安於現狀,因為現狀對他們這些男人有利。”郭紫蘇越說越氣憤,她閃動著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梁實,說:“梁工,你應當和骨大爺說說,讓他多收那些人的錢。”
梁實被這雙閃爍著迷人光芒的眼神逼視得心裡發慌,他紅了臉,語氣硬硬地說:“我怎麼好跟他說這個。”
郭紫蘇看著眼前這個紅臉的男人,突然覺得他憨厚得有點意思。心想你臉紅什麼呢?她不禁暗暗好笑,忍不住想再逗一下他。於是,她不氣不惱地繼續閃爍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說:“梁工,你這麼可愛,真讓我有點嫉妒小米啊。”
說完,她咯咯咯地笑起來,調皮地衝梁實做了一個鬼臉。
梁實臉紅得更厲害了,嘿嘿地笑著說:“她還嫌我不是醫生呢。”
郭紫蘇想起小米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就裝著不經意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梁實手一揮,爽朗地說道:“拖著,時間久了,她就會接受現狀的。”
郭紫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