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來免費閱讀第二章
尼采曾寫過這樣一句話:我愛這樣的人,靈魂即使在受傷害時依然深沉,而一個很平凡的經歷卻能使他毀滅的人。
可見,一個人眼中的平凡,大概未必就等同於他人眼中的平凡。既然平凡並不是必然,那麼在九十九人眼中完好無缺的鏡子,到了第一百人眼中,是不是也有可能佈滿創紋呢。
午自習的時候,老師打斷正在做作業的眾人,大嗓門問道,“我們班的廣播站下週輪到誰了?”臺下無人應答,班主任皺著眉頭翻開登記表,“20號,20號是誰?”
一個個子小小的坐前排的女生舉起手來,附帶著咳嗽兩聲。她從課桌裡抽出一個口罩,戴上,小聲說著,“對不起啊老師,我感冒了,說話很困難。”
班主任點點頭,“那就21號去吧,21號是誰?”
艾沉眨巴眨巴眼,舉手,還沒來得及開口,班主任就說著,“就你了,和你搭檔的人是誰?”
艾沉眨巴眨巴眼。
每一個班級都有各自的廣播站,廣播站一次駐紮兩個人。班主任並不高興自己的學生犧牲學習的時間,但不能違背學校多元化發展學生課餘生活的宗旨,只能答應。可是西奚的學生大都將課業看得非常重要,自是沒人願意去,無奈,班主任只能按學號輪流來。好在,搭檔可以自己選。
但對於艾沉來說,這就不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艾沉在女生中,學號排得後,大多數人不願意去值兩次班,而艾沉又沒有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平時和艾沉話說的稍多的,是名叫秋刈的女孩兒,可她已經值過。
於是,老師問及艾沉,你的搭檔是誰?
艾沉只是眼角無意識地,瞥了一眼秋刈的方向,卻發現那人躲閃的目光。於是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人也沒看過一樣,眨巴眨巴眨巴眼。
那是沉默的三十秒鐘,有些尷尬的意味。沒有人舉手,沒有人願意做她的搭檔。一週五天在校,早中晚各半個小時,一天一個半小時,五天七點五個小時,沒有人願意為她付出七點五個小時,也就是,她在所有人的眼裡不值當這七點五個小時的付出。
倒也是了,當初的數學課,現在的午自習,艾沉隱約覺著這些過分安靜的時間啊,像是小時候玩的躲避遊戲中,源源不斷出現的障礙物。她這樣一個不夠敏捷的人,又怎麼躲得乾淨。
只是食指關節上殘留的印子還沒消除乾淨,卻已經磨出更厚的一層繭,所以這尷尬的處境似乎也不再那麼難熬。
班主任似乎察覺到這無盡的沉默除了她自己以外,沒有人能夠打破,於是皺眉思索了片刻,朝著教室後排大聲喊了句,“陳喻同學。”
沒有人回應。
同學三三兩兩地回過頭去。
“陳喻同學。”同學們隱約看見老師額頭上青筋跳動,隨時面臨著爆發的危機。
還是沒有人回應。
許多人,包括艾沉,回過頭去,看著那個…埋頭熟睡的人。
就在那一刻,艾沉忽然地,就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窘境,忘記她長期以來告訴自己,自己所處的是一個多麼平和的環境。那天下午,多日不見的太陽終於露面,像個待嫁的姑娘一般,連露個面都遮遮掩掩。卻在那一刻,沒有吝惜自己的陽光,溫和地灑進了每一扇窗,照耀在他的黑髮上,形成一個金色的溫柔光圈。
陳喻前座的男孩兒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令人好笑地,在落在他肩上的那一刻,放緩了速度。有幾個人笑了出來,看清他不自覺的動作,前座的男孩兒有些惱,覺得自己這樣子很不man,於是準備擼起袖子狠狠拍醒他,接著又慶幸陳喻自己及時醒了過來。
他發現自己贏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卻很淡定地回視,甚至沒有問一句“怎麼了”或者“發生什麼事了”。直到老師輕咳一聲,問了句,“下週你和艾沉同學一起為我們班的廣播站值班,可以嗎?”
他眼裡閃過一瞬間的茫然,似乎不明白廣播站是怎麼回事,不過卻點頭答應了。沒有問值班要值多久會不會耽誤學業,沒有問艾沉是個什麼人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有沒有趣無趣的話可不可以不要跟這個人一起值班。他就那樣,安安靜靜地點了頭,表示自己答應,答應會和艾沉一起,去做一件沒有人願意陪她一起去做的事情。
夜裡很黑,艾沉關上房間的燈,摸索回自己的床上,腳卻不小心磕在床板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她“嘶”一聲像蝦一樣蜷起,抱住自己的腳就倒在了床上,疼痛蔓延開來,艾沉無法動彈。直到那些疼痛主動離開了她的身體,她才動作遲緩地鑽進被子裡。
她仰面向上躺著,眼前出現了一個趴在桌上熟睡的身影,她忍不住揚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