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回巢免費閱讀第五章 指桑罵槐
太夫人被顧莞寧俏皮可愛的樣子逗樂了,滿口應了。有意無意地又看了沈氏一眼。
沈氏硬生生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給太夫人請了安之後,顧家的晚輩們先行告退,去了族學。
顧家族學就設在定北侯府。從後院劃出一大塊空地,拉了圍牆,另外開了門,便於顧家兒郎進學。
顧家的族學還特地設了女學。每日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學習騎射武藝。
顧謹言隨著堂兄們一起往外走,漂亮的小臉上沒有笑容,有些低落。
姐姐今天是怎麼了?
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母親不喜。
而母親,口中說著不介意,看著姐姐的目光卻是那樣冰冷不善……
母親這麼疼他,對姐姐卻一直不冷不熱的。
他已經七歲,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了。有些事,他已經漸漸看出不對勁了。
父親死了,二房只剩他們母子三人。他們應該親密無間,應該是世上最親近最關心彼此的人,不該是這樣……
顧謹言瞄到顧莞寧的身影,下意識地要追上去。
“四弟,”大堂兄顧謹行及時地阻止了他:“那邊是去女學的路。”
顧謹言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謝大哥提醒。我剛才失神了,差點就走錯了。”
顧謹行心中有數,卻未挑破。
少女們這一邊,可就熱鬧多了。
“二妹,你是不是和二嬸孃鬧彆扭了?”大堂姐顧莞華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莞華是顧淙的長女,也是顧家小姐中最年長的一個。今年剛及笄,容貌秀麗,溫婉可人。
顧莞華比顧莞寧年長兩歲,顧莞寧對這個性情溫和的大堂姐也頗為敬重,兩人相處得頗為融洽。
顧莞寧目光微閃,淡淡一笑:“這倒沒有。”
沒有才怪!
一旁的表姑娘吳蓮香眼珠一轉,嬌笑一聲道:“寧表妹就別瞞我們了。依我看,寧表妹妹是擔心那位沈姑娘來了之後,二嬸孃會偏心沈姑娘,這才心裡不痛快吧!”
吳蓮香相貌和吳氏不甚相似,性子卻像足了八分。
心眼小,愛記仇。
搬弄口舌,無事生非。
顧莞寧皮笑肉不笑地瞄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應道:“吳表姐真是聰慧伶俐,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竟連這些也看出來了。”
“是啊,我心裡確實不樂意。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表小姐要到我們顧家來住,要分走母親對我的關心。換了誰能高興?”
吳蓮香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顧莞寧這是指桑罵槐……不,根本就是明著打她的臉。
她也是來投奔顧家的表小姐!顧莞寧剛才這一番話,毫不留情地揭開了她的遮羞布……
“吳表姐千萬別誤會。”顧莞寧閒閒地又補上一刀:“我剛才是在說青嵐表姐,可不是在說你。吳表姐素來知進退懂分寸,怎麼會做出那等喧賓奪主惹人討厭的事。”
吳蓮香笑的僵硬極了:“寧表妹說的是。”
剛才顧莞寧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帶著難以言喻的威勢和凜然,讓人心慌意亂心生敬畏。她甚至生不出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
這肯定是她的錯覺!
吳蓮香在心中反覆寬慰自己,接下來,再也沒敢吭聲。
比起吳蓮香,另外一位表小姐姚若竹就識趣討喜多了。
姚若竹早年喪母,父親遠在泉州做知府,一直沒有續絃,無人照料她的衣食起居。在離京之前,姚大人將年幼的姚若竹託付給了太夫人。
姚若竹是太夫人嫡親的侄孫女,太夫人顧惜有加。顧莞寧因著祖母的緣故,對姚若竹也格外和善親切。
姚若竹說話慢聲細語,聲音悅耳:“寧表姐姐是顧家正經的嫡出小姐,二嬸孃口中雖然不說,心裡最疼的就是寧表姐了。不管誰來,也越不過寧表姐去。”
前世的她,也是這麼天真的認為。又怎麼能料到沈青嵐父女進京背後有那樣錯綜複雜的隱情?
“但願如姚表妹所言。”顧莞寧扯了扯唇角,隨意地扯開了話題:“夫子昨日佈置的課業,你們都背好了沒有?待會兒夫子可要一個個檢查的。”
顧莞華最是謙和,聞言笑道:“我勉強背上了幾句,今日怕是過不了關了。”
顧莞敏的生母是吳氏的陪嫁丫鬟,生她的時候難產身亡。
“大姐三姐平日最勤奮用功,若是你們兩個都被夫子責罵,今天我們幾個誰也躲不了了。”顧莞琪淘氣地扮了個鬼臉。
顧莞琪是三房長女,今年十一歲,在堂姐妹中排行第四。
年齡最小的顧莞月是顧莞琪的庶妹,今年只有五歲,剛開蒙讀書。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謙虛,顧莞月插嘴道:“諸位姐姐不用擔心。夫子雖然愛板著臉,其實脾氣好的很,不會罵人的。”
眾人都被逗樂了。
顧莞寧摸了摸她的包包頭,笑著說道:“如果夫子生氣罵人,五妹可千萬記得替我們求情。夫子一向最喜歡五妹,五妹一張口,夫子肯定會心軟,或許就不會責罰我們了。”
顧莞月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十分認真地點頭應了。
顧莞寧心裡一暖,捏了捏顧莞月圓潤白嫩的小臉蛋。
這一輩的堂兄弟姐妹,堪稱和睦友愛。
不討人喜的吳蓮香是例外。不過,以她那點淺薄的心計,沒本事在顧家掀起什麼風浪。
沈青嵐父女的到來,徹底打破了定北侯府的平靜。
沈氏的偏執私心陰暗瘋狂,將整個顧家推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祖母病逝後,幾個堂兄弟都去了軍中“歷練”,無一生還。
顧莞華顧莞敏出嫁的早,受的牽累少一些。顧莞琪卻被沈氏做主嫁給了年過半百的吏部侍郎做繼室,天真可愛的顧莞月生病無人過問,年少夭折。
短短幾年間,定北侯府眾人死的死亡的亡逃的逃,幾乎都沒落得好下場。
後來,她親手報了仇,卻已滿目蒼夷舉目無親。
幸好,一切有了重來的機會。
回了歸蘭院,沈氏陰沉著臉,摔了一整套名貴的宋窯瓷碗。
價值數百兩的瓷碗,短短片刻就成了滿地碎片。
碧玉碧彤等人噤若寒蟬,無人敢張口勸說。
沈氏在人前是優雅高貴清冷自持的定北侯夫人,極少動怒。只有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才熟悉她真正的脾氣。一旦發起火來,少不得遷怒身邊的人……
果然,沈氏冷冷地瞥了碧彤一眼:“碧彤,你傻站在那兒做什麼。”
碧彤心裡暗暗叫苦,戰戰兢兢地走上前,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一不小心,手指被鋒利的碎片劃破了,迅速滲出了血珠。
碧彤反射性地“嘶”了一聲。
“蠢貨!這點小事也做不好!”伴隨著沈氏的怒斥,一個茶碗蓋飛了過來,正好砸中了碧彤的額頭。
碧彤只覺得額上火辣辣的,不用照鏡子也知道紅腫了一片。
碧彤暗暗咬牙,臉上卻不敢露出半點怨懟不滿,一聲不吭低著頭繼續收拾。
碧玉目不斜視,垂手束立。
夫人正在氣頭上。這種時候,誰敢為碧彤說情?
待碧彤將地上收拾的乾乾淨淨,一旁的鄭媽媽才咳嗽一聲張了口:“碧彤,這裡暫且不用你和碧玉伺候了,先退下吧!”
在沈氏大發雷霆的時候,也只有鄭媽媽敢出言勸慰。
鄭媽媽一發話,碧玉碧彤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立刻退了下去。
“碧彤,你額上又紅又腫。我那兒有一瓶藥膏,待會兒就拿過去給你敷上。”出了屋子,碧玉一改剛才的沉默不語,熱絡又殷勤。
假惺惺!
剛才沈氏發怒的時候一聲不吭,現在倒是來示好了。
碧彤扯了扯唇角,聲音頗為冷淡:“不必了。我不過是個賤皮賤肉的丫鬟,這點苦頭算什麼。你的藥膏,還是留著日後自己用吧!”
說完,轉身便走了。
碧玉碰了一鼻子灰,也有些羞惱,衝著碧彤的身影啐了一口:“呸!給臉不要臉!”
然後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
“夫人回了院子後,大發雷霆,摔了一整套茶碗。碧彤收拾的時候,被夫人用茶碗蓋砸中了額頭。”玲瓏低聲稟報:“後來,夫人只留下了鄭媽媽說話。”
顧莞寧淡淡地嗯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鄭媽媽是沈氏最忠心的走狗,對沈氏所有的隱秘過往瞭如指掌。沈氏所做的那些齷齪事,少不了鄭媽媽在背後出謀劃策。
“……後來,碧彤和碧玉似乎鬧了些口角,各自回屋去了。”玲瓏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稟報。
玲瓏是顧家家將首領顧柏的女兒,自幼隨父親習得一身好武藝。
玲瓏身手利落,頭腦靈活。平日除了負責貼身保護顧莞寧的安危之外,還肩負著打探府中各處消息的重要任務。
顧莞寧略一思忖,吩咐道:“玲瓏,你去找一瓶上好的藥膏,明日找個機會給碧彤送過去。記著,不要讓別人知曉。”
玲瓏訝然地抬頭:“小姐……”
這是想拉攏碧彤?
“碧彤和你年齡相若,自小就相識。你們兩個本就有幾分交情,私下來往也不惹眼。你待會兒去找琳琅,讓她取一百兩銀子給你。”
顧莞寧淡淡說道:“這銀子要怎麼用我不管,總之,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裡,將碧彤拉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