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霜免費閱讀二十二 公子多情妾無意(一)
“以後在人後我不喊你哥哥,我叫你的名字灼華可好?”品緣逗他。
面對品緣突如其來的問題,灼華愣住。
“行不行給個話!”灼華稚嫩的呆樣子讓品緣捂嘴笑了起來。
“自小妹妹就喚我華哥哥,為何今日提出要喚我名字?”灼華眨巴著漆黑的大眼睛,不解地問道。
這怎麼解釋呢?總不能說,其實你蝶兒妹妹實歲二十幾?
品緣傷腦筋地想,“這個……因為……我們……我們也差不了多少!喊名字不顯得更親密些麼?”
親密……
灼華喜歡這個詞,高興起來,“妹妹說得對!喊名字更親密!那些哥哥什麼的虛套子!我們不要它!”
品緣不明所以地見他興奮地都快蹦起來,真是小孩子!
“少爺真是孩子氣!”罌瑤抿嘴笑。
品緣也笑了,相較之下,紫鳶倒是悶悶不樂的。
一行人走到鏡澈湖邊,波光粼粼的湖水吸引了品緣的目光,使她不由地駐足欣賞。
“姑娘……”順德見品緣停下來,有意催促,不想灼華向他擺手示意,只得悻悻退下。
灼華不說話,靜靜地陪著。
他見品緣眉頭微蹙,知她有心事,甜美怡人的小巧面容精雕細琢般地完美,他心中的蝶兒妹妹,天仙般的人物,才華橫溢連王孫公子、文人墨客都比不上。
品緣只顧著想心思,哪注意到灼華痴痴地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呆呆地望著湖面。
一陣“嘩啦”的水聲將品緣從思緒中拉出來。
抬頭望去,湖的那頭有位黃衣女子愉快地戲水,距離遠了些,看不清她的容貌。
“灼華,你看那邊!”品緣指著那女子的方向嚷道。
冷不丁的話語嚇了灼華一跳,他順著品緣手指的方向看去,回頭向跟自己的小廝道:“李渡,著人找找青兒去哪兒了,也不好生看著梅姑媽,這出個什麼事怎生了得!”
李渡應聲打發了跟在後面的婆子去看看。
“姑媽?那女子是姨丈的妹妹?”品緣依舊看向那女子的方向。“為何拜見姨媽時沒看到她?”
“是的。蝶兒妹妹,我們走吧。母親想必等急了!梅姑媽的事,我予你路上說。”灼華道。
品緣答應了。
那女子全名宛鬱梅,和首輔大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是宛鬱老太爺的妾生女兒,生下來智力就有問題,為此老太爺還重責了其妾。宛鬱大人對這個小妹妹很是疼愛的。家道中落後,幾個妾吞了老太爺所有的錢財,他怕小妹妹受委屈,便帶了小妹妹一同上京謀生。
後來,首輔大人得現在的司禮監王振的賞識,一步步爬上高位,並坐上了曾經蝶苒父親的位置。家大業大,女人們的事猶如**一樣的全部交給林氏打理,她對梅姑娘也不差,但瑣事多,有時也難免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對了,我想起一件事問妹妹!”灼華一直想消除的疑惑,終於問出口。
“什麼?”
“我見今日妹妹沒有戴那翠玉耳環是何故?”
翠玉耳環?哪對翠玉耳環?雖沒幾樣首飾,品緣也還是不太記得。
見品緣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灼華急了,紅潤潤的小嘴氣鼓鼓的撅起來,“妹妹怎能忘了!那日妹妹十週歲生辰,我特意為妹妹挑的!上面是我親手刻的妹妹的名字。妹妹還說,以後無論何時都會戴著!“
冰涼的銀蝶耳環隨風輕觸了下品緣的肌膚,她想起那日興奮過度,把翠玉耳環順手送給了紫鳶。
下意識看了眼紫鳶,發現她完全沒有留意這場對話,又不能將它要回,她無法和紫鳶開這個口,只好支吾道:“大概……大概路上弄丟了。”
“丟了!妹妹可知,我為了它費了多大心思!妹妹一點也不珍視!居然丟了!”灼華怒氣衝衝地責怪品緣,那個純真溫柔的小男孩竟然發那麼大火。
品緣怔住,不知如何應答。
“妹妹!你……一點也不明我的心!”灼華毫不掩飾情緒,拂袖帶著小廝快步離開。
一干丫鬟婆子不明所以地看著品緣,小廝順德為難的和玉桂說了聲:“麻煩姐姐帶孟姑娘去了!”後,忙忙跟上灼華。
品緣直直髮愣,掩口輕咳。
“姑娘,發生什麼事了?少爺怎麼丟下姑娘一個人去了?”紫鳶拍拍品緣的背,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們快去姨媽那裡吧。”品緣嘆口氣,孩子畢竟小,她打算等小孩子氣消了,再去哄哄,估計也就沒事了。
“姑娘,那我們快走吧。“玉桂小心翼翼道。
品緣點頭。
一行人又穿過幾條迴廊,經過幾座堂院,才看見崇福園幾個大字。
品緣累得腰膝痠軟,就這也不敢怠慢,帶著紫鳶、罌瑤、玉桂三個大丫鬟進入屋內,一眼瞥見灼華早已在夫人身邊坐著。
“外甥女問姨媽安~”品緣幅身。
林氏凌厲的目光掃過品緣,品緣不知做錯了什麼。但沒說落座,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蝶兒剛才在何處?”
品緣想了想,道:“聞聽二姐姐那裡出了事,不知是何事,所以去看看。”
“不知是何事?難道下人們沒和你稟報是因為走水嗎?”夫人捧起茶,吹了吹茶葉沫。
“外甥女心急姐姐是否會出事,沒來得及細問。”品緣下意識看了眼玉桂,還好她只低垂著頭,似乎什麼都沒聽見。
“好一個姐妹情深!要知道,走水是件大事,那裡會出入很多男丁,你是閨閣小姐,要注意分寸!”林氏喝了口茶,一字一句地說。
“外甥女知錯了。”品緣舒了口氣,明白事故原因,也就不怕了,順著話說就行了。
“說說看你哪裡錯了?”
品緣深呼吸,“以後如若再發生這樣的事,外甥女應該首先到姨媽處,或者呆在閨房靜聽消息。不應該這樣不顧一個大家小姐的臉面。”
“嗯,還算你知禮!什麼發生這樣的事?!這樣的事難道還期盼它發生嗎?!”林氏雖然話裡似乎在責怪品緣,但語氣已經好了很多。
品緣知道自己沒事了。
“罷了罷了,蝶兒,來,坐姨媽身邊。”
林氏拉著品緣親暱地摩挲,“菱洲坊的事,不許再提了……”
“是的,姨媽~”品緣乖巧地回答。
“母親,您為菱妹妹安排處所了嗎?”不想這個時候,灼華不顧林氏的命令,著急地詢問。
品緣望向他,小公子氣呼呼的回看一眼。
嘆氣,小傢伙生氣中……
“華兒!她是你哪門子的妹妹?蝶兒才是你的妹妹!”林氏微怒,鑑於是親子,又不太忍責怪。
“可是……母親……”
“好了,折騰半天,你蝶兒妹妹也乏了。喜孌,告訴下面人,晚宴安排在常羅閣,待老爺一回來即刻開席!”林氏無視兒子的祈求,只張羅著下面的事,喜孌應聲而去,通知秋月下去準備。
灼華懊惱地坐著,心不在焉地想著錦菱那邊的情況,母親已經發話,他也不敢再說什麼。
品緣一直注意著灼華,充耳不聞那些貴婦人無聊的拉家常。
她看的出那個孩子心亂如麻,卻礙於自己的母親而不敢離去。
陸陸續續的,姨娘和姐妹們都來齊了,讓品緣意外的是,孟錦菱也打扮的清秀可人帶著雀兒也來到正堂。
林氏斜眼看看她,什麼也沒說。
不多會,天色慢慢暗淡下來,一個扎團髻的小丫頭來報:“夫人,老爺回來了。”
林氏立刻起身,“知道了。春湘,你帶著眾位姨娘、姑娘和少爺去常羅閣候著,我去迎老爺。”
“是,夫人。”一名身著藏青色衣服的丫鬟諾諾應聲。隨即在前面帶路。
品緣和灼華走在一起,她裝著不小心碰了下灼華,灼華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那臭臉放佛在說:依舊生氣,勿擾。
品緣回擺:再氣,不理。
灼華:……
林氏帶著貼身丫鬟喜孌在府前正門迎後首輔大人,首輔大人今年三十又八,正值壯年,他很重視這個和他共患難的妻子,只一件不滿,由於早年沒有好生保養,林氏已經不可避免的顯出老態。
“今日朝堂上有什麼事嗎?老爺回來的晚了些。”林氏取下丈夫的朝服,轉身遞予喜孌。一旁的小丫鬟端著水,首輔大人淨了面,洗了手。
“有司禮監大人在,會有何事?”首輔大人換上家常服,接著坐下喝了口茶。
“只不過,今日朝堂上於侍郎竟然當堂替獲罪流放的康王府求情!要知道,康王府可是司禮監王大人親自上疏彈劾的。這姓於的這麼做,分明是和王大人對著來。”
林氏停住整理朝服的手,喃喃道:“康王府……還是獲罪了嗎?”
首輔大人深知夫人的心,遂嘆道:“索性沒讓家姐目睹這一切……怪只怪姐夫當日誰不得罪,偏生得罪王大人,能容忍到現在,也算是難得了。更何況,你不是把外甥女接來了麼?對得起你姐姐在天之靈了!”
林氏不再多說什麼,伴首輔大人來到常羅閣,眾人見首輔大人到,紛紛站起來行禮。
“蝶兒,快給姨丈請安。”林氏朝品緣使眼色。
“蝶兒見過姨丈。”品緣幅幅身,姿態優雅。
“自家人,不用拘禮。”首輔大人笑道。“時間過的真快啊,想當初我見你時,你才那麼那麼大一點。”宛鬱浤用手比劃著當時年方3歲的蝶苒的身量,“這麼些日子,我和你姨媽也一直在派人尋你,但是,當日你太小了,我們也描述不出你的樣貌,好生難找。”
“姨丈為蝶兒操勞,蝶兒甚感不安。”品緣依舊立身回話。
“好了,無論怎麼說,蝶兒如今進了府,就是我宛鬱家的人!”宛鬱浤遂向眾人道:“今日是家宴,也是歡迎外甥女——蝶兒的宴會,從今天開始,蝶兒便是我們宛鬱家的一員,待遇檔次全部和家生小姐一樣,不要讓我聽到有丫鬟婆子嫌棄或不服管的情況。另外你們姊妹也要好生相待!”
宛鬱浤洪亮的聲音像是命令一般,眾人皆稱是。
“華兒,你從小和蝶兒在一起,她的喜好你是清楚的,平日裡多注意照顧著。”
“是的,父親。”灼華起身回道。
品緣不免又看了灼華一眼,對方也將目光投射過來,兩人四目相對。
想使個眼色,小公子早把臉轉走。
=。=孩子鬧脾氣,也是件很可怕的事。
兩人落座後,宛鬱浤又道:“琯兒,聽說你近日不太舒服,怎麼不請郎中來看看?”
左邊末座濃妝豔抹的嬌小女子盈盈笑道:“老爺不用擔心,妾身覺得沒大礙,不想驚擾了夫人。”
林氏壓根不知道小姨娘宛琯不舒服的事,煞那間臉色變了變,“老爺,是為妻疏忽了。”
“萍君,你操持這個家也不容易!不過,這事不能疏忽,明兒個叫人找個郎中來看看。指不定是喜呢!”宛鬱浤安慰似的拍拍妻子的手。林氏一抹凜冽的怒氣目光刺向小姨娘宛琯,宛琯坦然自若的品著茶。
“老爺,您累一天了,吩咐開席吧!”林氏望著自己的夫君,滿眼的溫柔。
宛鬱浤略一思索,佯裝無意道:“聽小廝們說,申時二刻左右,錦菱的住處走水了?”
林氏忍著怒氣,恭敬地道:“這天氣也不幹燥,好好地竟走水了。怕是其中有內情。還好人無大佯。”
“破屋子一間,燒了也就燒了。還會有什麼內情?再安排個住處便是。”
“老爺,為妻暫時還未想到合適的住處給錦菱。”
“我倒是想到一個甚為妥當的住處,蝶兒的柳林院邊上的祁珩院是一處很幽靜的地方。一則她與蝶兒是姐妹,從小一處慣了,日後也有個照應;二則,錦菱的風雅倒也和這祁珩閣是絕配了。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宛鬱浤帶著強硬的態度看著夫人。
自錦菱入府,他就很喜歡這個溫文爾雅的姑娘,只是念及夫人因為自己的親外甥女被設計掉包,將一切的不滿都遷怒到錦菱身上,他也不好說什麼,任由夫人安排錦菱。既然蝶兒已至,這次的大火像是天助,能給錦菱一個好待遇。
林氏牽強的笑道:“一切聽從老爺吩咐。喜孌,著人下去收拾屋子,今晚就讓菱姑娘住下。”
“是,夫人。”
宛鬱浤滿意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林氏盡心盡力在邊上伺候。
一頓飯足吃了幾個鐘頭,品緣怕被看出破綻,只吃的半飽,心裡安慰就當減肥了。
左邊坐著的姨娘們各個爭相給宛鬱大人敬酒,媚態橫生。除了三姨娘珠玉,她一個人自斟自飲,不多會,臉頰便泛起了紅暈。半醉不醉的被丫鬟婆子們攙扶先回了淺裳閣。
晚宴後,宛鬱大人照例隨小姨娘宛琯去了芳翔閣。
林氏百無聊賴,遣了其他人,只留下灼華和品緣去她的崇福園聊天解悶。
品緣苦著臉陪同聊著可有可無的話題。
不知過了多久,林氏懶懶地道:“罷了,你們去吧,我乏了。”
如遇大赦一般,品緣率先起身。
“母親/姨媽,兒子/外甥告退。”兩人一起拱手離開。
出了院門,灼華叫住品緣。“蝶兒妹妹,我最後再問你一次,那翠玉耳環,到底在哪兒?”
紫鳶一聽翠玉耳環的事,忙接話道:“少爺莫急,在我那兒呢。”
“怎麼會在你那兒?!”灼華不解道。
“是……是……”
“是我送她的!”品緣心內嘆氣,索性攤開了說。
灼華眼圈含著淚,咬牙狠狠地道:“妹妹豈能如此?!”
品緣脫口而出,“我又不知道那是你送的!”
“不喜歡直說。”灼華小臉憋的通紅,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何必找藉口糊弄我!當日何必許下承諾?!”
灼華轉身便走。
“灼華!”
“灼華!”
品緣苦著臉朝紫鳶道:“我真不知道是他送的。”
許承諾的人,也不是我。
品緣委屈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