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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闕免費閱讀青衣刺金

  北國風土與江南水鄉相比自然另有風味,環境鍛造出遊牧民族健碩魁梧的體魄和殺人飲血的豪情。女真人入主中原十年,與漢人雜居互通有無,百姓們的生活習慣、衣著習俗其實一切都已經與漢人無異,再過幾十年,只怕再也找不到真正的女真人。漢人也好,女真人也罷,乃至於西夏人、吐蕃人、大理人其實早就是一家,皆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百年之後列於史冊也不過是兄弟嫌隙罷了,又何談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豈不是笑話。

  進入金國之後,為了方便行事,王離和青衣並換上金人的衣服;其實在北方,漢人與金人已經混居,雙方相安無事早已經達成共識,只不過兩人也免不了入鄉隨俗罷了。越往北,民風越是彪悍,然而漢文化在金國人當中已經生根發芽,禮尚往來絕非一句空話。只可惜沒有遇上北國的漫天飛雪,感受冰天雪地的別樣風情未免遺憾。

  一打聽得知,徽欽二帝先是被帶到會寧府,金人分別封他們為昏德公與重昏候,囚於韓州。從這兩個封號並可以看出金人對二帝玩物喪國是何等的譏諷之意,之後兩人又被囚於五國城,至於兩人的嬪妃女子,不是被凌辱致死就是委身做了金將的妻妾,雖然命運悽苦總也保住性命苟活於世,而兩人的子嗣早已經不知去向,料想金人怎麼會留著這些人將來複國與金人為敵,想必已經化為白骨葬生他鄉了。聽到這些消息,青衣心情又怎麼好得了呢,整日悶悶不樂,任憑王離安慰她都高興不起來。

  這日中午,迎著河邊走,清澈的河水兩岸是高大的柏樹,炎炎夏日一片綠意叢生。整個早上天空都黑壓壓一片,到了中午也沒有一點想好轉的意思,人的心情也隨著天色變得壓抑苦悶。

  兩人策馬揚鞭一前一後朝著河谷飛奔,大約跑了一個時辰,只聽前方傳來一對男女的歡笑聲,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小夥在嬉戲,笑聲甜美愉快,想必是一對談情說愛的男女。兩人停住馬蹄,只見遠處跑來兩匹烏騅馬,跑在前面的一匹背上騎著一個風采奕奕的姑娘,身後一個年輕小夥騎著馬飛奔追來,兩人都穿著傳統的女真服飾,衣著華麗,女兒漂亮小夥俊美,可謂琴瑟相和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離和青衣遠遠望著兩人,此情此景竟是何等美妙,想當時王離和沐映雪也不過如此。往事浮上心頭,腦海裡竟是在蜀中時與沐映雪在一起的情景,雖然沐映雪已經死了,然而美好的時光卻永遠的留在心裡。

  那對男女絲毫的都沒留意別人在注視著她們,完成沉靜在她們的二人世界裡,簡單的情不需要太多修飾,就在兩個人心裡,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願意跟著你,多美好的事情,就連這北國風光也黯然失色。

  跑著跑著,少年突然“呀”一聲墜落下馬,那姑娘聽到墜馬之聲,轉身騎馬走到那個少年前,只見少年磕破了膝蓋一直在流血,少女一邊哭著一邊撕破披風為少年包紮傷口,少年感激不盡有感而發道:“我一定一輩子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我們就在這河邊蓋一所房子,我們一輩子都廝守在一起。”少女聽了之後點點頭破涕為笑,少年欣喜若狂,將少女摟在懷裡道:“我們哪裡都不去,就一輩子都呆在這裡。”

  少女突然將少年推倒在地上道:“那怎麼行?將來你要抬著八抬大轎,拿著鳳冠霞帔才能來娶我。”說著咯咯笑著站起來圍著少年旋轉,兩人這般情投意合好不開心。

  王離和青衣在一旁聽著別人說的情話,未免太無恥,與之調轉馬頭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不忍打擾這對男女。剛轉過身,少女突然出現在身後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北方遊牧民族,性格豪爽,說話快人快語,兩人調轉馬頭,王離拱手道:“我們只不過是路過此地的兩個普通人,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少女聽他的口音笑著問道:“你們漢人?”兩人點點頭,少女打量了青衣一眼道:“聽說你們漢家的女兒都很漂亮,人人都像你一樣嗎?”

  還真會變著樣子夸人,王離和青衣一笑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少年一瘸一拐走過來彎腰道:“我叫完顏雍,她是烏林答木蘭,很高興見到你們。”

  來而不往非禮也,兩人跨下馬,王離拱手道:“在下王離,這位是青衣姑娘。”又問道:“這麼說閣下是女真王室?”

  少年點點頭道:“我父親是完顏宗堯。”完顏宗堯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第三子,這麼說這個少年是阿骨打的嫡系孫,雖說禍不及子孫,可是國破家亡完顏宗堯也有份,青衣握緊拳頭,心中十分不痛快。

  王離拱手道:“失敬失敬。”

  少年擺手道:“你們漢人講有朋自遠方來,不如咋們坐下來喝杯酒交個朋友如何?”

  都說女真人豪爽,王離哈哈大笑一聲道:“好啊,兄臺下請。”

  四人將馬拴在河邊,完顏雍從馬背上解下兩隻剛獵到的野兔,在河邊生起一堆火將野兔烤上,並又從馬背上解下裝滿酒羊皮口袋,四人在空地上席地而坐,完顏雍拿起酒口袋痛痛快快的喝了氣,將羊皮口袋遞給王離道:“請。”王離接過羊皮口袋痛飲一番,兩人仰頭大笑,完顏雍道:“痛快,閣下真英雄也。”

  王離道:“兄臺謬讚了,女真人生性豪爽弓馬嫻熟,你才是真英雄。”這話完顏雍聽來高興萬分,哈哈大笑。王離問道:“兄臺,我們初到此地,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完顏雍道:“這條江是松花江,不遠就到會寧府。”說完問道:“兩位敢到金國來可謂膽識過人,敢問兩位到金國來有何貴幹?”

  原以為金人都是野蠻粗鄙之輩,沒想到這少年如此知書達理,王離拱手道:“其實我們要到五國城辦事。”

  完顏雍仰頭大笑道:“我還以為兩位是要到會寧府去,既然兩位要去五國城,我們不順路,不過此地離五國城並不遠,天黑之前兩位就能到達。”說著道:“其實我對你們漢人還是佩服的。”

  王離道:“大宋和大金交戰屢戰屢敗,兄臺有什麼好佩服的?”

  完顏雍大笑道:“我們女真人佩服英雄,岳飛、韓世忠、吳玠這些人都是你們漢人的英雄,提起他們,我們女真人個個佩服的五體投地,除此之外,你們漢人有幾千年的文化,琴棋書畫、孔孟之道將一片江上點綴得秀麗雄偉,我們女真人也講究忠孝仁義,講究尊卑有序,奪取天下需要的是嫻熟的弓馬,然而治理好天下,靠的確實以德服人,提起關公我們女真人哪個不是充滿敬仰。”真沒想到說起漢文化,完顏雍說得頭頭是道,令人歎為觀止。

  青衣接上話道:“可我看到的不是女真人對漢文化的敬仰,而是強取豪奪和金戈鐵馬。”

  完顏雍道:“漢人的數量比女真人多百倍千倍,女真人要想取得天下靠的是嫻熟的弓馬,而要治理好天下就要靠你們漢人的文化,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說這個天下能者居之嗎?我們女真人在關外蟄居多年,受盡屈辱,幾代人努力得到江山如果不兢兢業業遲早會被你們漢人奪回去,這些年大金國內部休養生息,罷黜奴隸,各民族和睦相處已經頗具成效,兩位從南邊來想必親眼所見,而大金朝堂之上也不乏漢人大官,恩威並施如果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漢人擁有這片江上還是女真人擁有這片江山有什麼區別?”這番論調頗具眼觀,叫人信服,青衣無話可說。

  烏林答木蘭笑道:“兩位都是漢人自然是要為漢人說話,你們漢人有你們漢人的道理,我們女真人有女真人的理想,這並不奇怪,漢人覺得我們女真人是關外的野蠻民族,配不上漢人幾千年的文化,又說我們金人佔了你們漢人的江上,在我看來漢人和女真人都是人,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至於這片江上,如果漢人皇帝有道又豈能讓女真人輕易奪去?”她一笑道:“魏武帝拓跋燾乃是鮮卑人,唐太宗李世明的母親是獨孤信的女兒,身上同樣流著鮮卑人的血,大宋開國皇帝趙匡胤祖籍河北涿郡,據我所知,涿郡各民族與漢族雜居,你們的太祖皇帝恐怕也不是單純的漢人,我們女真人早在唐朝時並臣服於大唐,漢人與女真人是兄弟之邦,這個天下自然有女真人的一份,漢人卻處心積慮想把女真人趕出關外,獨霸這個天下,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兩個人見識廣博,絕非一般人可比,在女真人裡面有如此見識的人少之又少,真叫人大開眼界,令人折服。王離拱手道:“兩位有如此見識,叫在下五體投地。”

  完顏雍哈哈大笑道:“我們是朋友,沒有必要在這裡乘口舌之快。”這時候,兔肉已經熟了,完顏雍分其中一隻給王離青衣道:“你們遠來是客,這山野之間沒什麼好招待的,它日兩位要是到會寧府,我再請兩位一起喝酒。”

  美酒好肉,佳人相伴,又有江水皚皚;金國當中若是多幾個像完顏雍與烏林答木蘭這樣的人,宋金兩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戰爭不斷,兩國的百姓就要好過許多。這兩個人如此通情達理、熟讀詩書,青衣突然對兩人好感倍增,人生難得遇到幾個知己好友,從風土人情到詩書禮樂,聊得甚是投緣。一直到傍晚,酒肉已經盡,這才決定分手。

  四人牽馬並排走在河灘上,曠闊的河灘裝不下完顏雍的雄心壯志,仰頭哈哈大笑一聲。就要分別了,王離拿出孟德送他的那把匕首雙手獻上道:“兄臺,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把匕首隨我多年,兄臺不棄的話就送與兄臺。”

  完顏雍接過匕首,拔出鞘來一看,寒光逼人,大笑一聲道:“果然是把好匕首,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四人一聲笑。

  青衣從手腕上解下一隻玉鐲子,美玉贈璧人,青衣將鐲子交在烏林答木蘭手裡道:“沒什麼好送姑娘的,這支鐲子就當是送給姑娘和完顏兄成婚的的禮物,兩位君子美人,今日一別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相見的時日,我提前祝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

  烏林答木蘭笑道:“多謝姑娘。”於是解下披在身上的外套披在青衣身上道:“關外比不上南方,傍晚寒風蕭瑟,咋們就此別過,願兩位一路順風。”

  完顏雍抱手道:“一路順風。”於是四人騎上馬就此告辭,分頭朝著不同的方向快馬奔去,此時天空飛過一行白鷺。

  能在金國遇到這樣通情達理之人結為知己也算是平生的幸事,宋人都說金人使蠻夷之族,完顏雍和烏林答木蘭卻像是中原的飽讀之士;人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烏林答木蘭知書達理、文采斐然,就算是中原大家閨秀也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著實令人折服。與兩人聊不過數語,卻能從兩人的言語當中看出兩人胸懷大志,它日定能夠成就一番大業,如果能夠造福兩個百姓,那就再好不過。

  當晚抵達五國城時天色已晚,城門已經關閉,並在城外一個村落中借宿;女真人熱情好客,王離與男主人把酒言歡一直到深夜才散去。第二天早上,幾十個獵戶上山打獵特意來邀約王離,王離與青衣還有要事要辦只好推辭不去。兩人商議之後再在村落中租下一座空閒的房子,接下來幾日並每日早出晚歸打聽徽欽二帝的下落。村落中的女真人也不管她們是不是漢人,怕兩人初來乍到缺衣少肉,每日打獵回來都會送些美酒野味給兩人,夜裡又邀兩人與村落中人一起載歌載舞,日子過得可謂快樂逍遙。

  幾日下來徽欽二帝的情況已經打聽清楚,二人哪會像傳言中一般悽慘。金國皇帝特意在五國城為兩人建了府邸,派專人伺候供養,每月拿著俸祿,雖然府邸無法與以前的汴梁皇宮相比可也算是衣食無憂,只不過金兵派人將兩人看管的很嚴,兩人不能隨意出入府邸罷了。這也不足為怪,徽欽二帝是金國人手中的兩顆棋子,金國人自然是要他們好好活著,只要他們多活一天,大宋朝堂就會如鯁在喉,又豈會輕易叫兩人死。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徽宗在金國又生了六子八女,欽宗也在金國生了四子,兩人都曾是大宋皇帝,此時在金國子嗣繞膝,妻妾成群早已經樂不思蜀,只怕早已經將國仇家恨都給忘了,可恨大宋子民和邊關將士還在每日高喊收復失地迎回二主,這樣的二主迎回大宋不過是憑添麻煩罷了,宋人若是見到兩人這般不知道又該作何感想。

  青衣思念父親,只是徽宗的府邸金兵把手森嚴,王離和青衣只能藉著夜色探訪。這天晚上夜色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兩人藉著夜色悄悄潛入徽宗府邸,避開巡邏的金兵來到徽宗寢室門外,戳破窗紙,一個篳路藍縷,坡頭散發的老者在屋中飲酒作畫。門外並是敵國士卒,他借酒消愁只怕多少有些悔意,只可惜一切都已經晚了。

  二人撞門而入,老者嚇得酒杯落在案上,他看著二人問道:“你們什麼人?”老者如此杯弓蛇影,想必是被金人的刀槍嚇怕了。這老者並是徽宗皇帝趙佶,長居北國十年,一代帝王的雄心早已經被北國的風雪磨練得戰戰兢兢,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使他心驚膽戰。

  青衣幾乎已經認不出他的樣子,只能從他眉宇之間還是能分辨出當時的模樣,只是徽宗頭上已經白髮蒼蒼,一派老態龍鍾之相。王離拱手道:“太上皇……”

  徽宗聽了這話,驚駭之態頓時全消,喝道:“你們是宋人?”又道:“見到朕還不下跪。”

  王離心灰意冷,徽宗已經不是皇帝,眼下不過是別人的階下囚罷了;喪權辱國,使天下人陷入無盡的痛苦當中,男兒西下有黃金,跪天地、拜父母,眼前這個人豈配得上他下跪。

  青衣眼眶突然溼潤了,輕輕向前走了兩步,“噗通”一聲跪到地上道:“父皇,女兒不孝,讓你在這裡受苦了……”說完潸然淚下。

  眼前這個人垂垂老矣,見到青衣跪在眼前,嚇得往後退去,“不不不……”徽宗突然哈哈大笑一聲換了一副嘴臉指著青衣喝道:“你是什麼人?接近朕有何企圖?”二人怎麼會料到會這樣,青衣抬起頭望著他,萬分失望。徽宗撞開門喝道:“來人,有刺客……”金兵聞訊趕來,頓時將門口堵住。

  兩個金兵衝進房中,手中長矛朝王離刺來,王離一把抓住一把長矛一推攔住另一個人,接著用力一拽,兩個金兵一個踉蹌撲倒在跟前,王離一腳將其中一人踢飛出去,將衝進門的幾個人撞到在地。

  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裡來,青衣想過無數種相聚時的喜悅,從未料到再與徽宗見面時,他不問青紅皂白不肯聽她多說一句並將金兵召來,一直支撐青衣的團聚之喜崩塌了,流水掛在眼角跪在地上一言不發。金兵重整旗鼓撲來,王離撲上去拉住青衣的手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走。”說完,拉著青衣一躍破窗而出。

  剛落到院子當中,金兵轉瞬之間並將兩人圍了起來。徽宗在眾人護衛當中,目光中沒有一絲憐憫,就算他不願意與青衣相認,可也不至於要她們兩人至於死地,何況她們都是宋人。青衣內心無法平靜,心裡的失落到了冰點,如果徽宗不願認她這個女兒,那她活著還有什意思?不如就死在這裡,死在徽宗眼前的好。

  金兵撲了上來,王離躍起一套連環腿將五個金兵踢到在地,拉著青衣往前跑,青衣還是不住的回頭向後看。兩人一路逃,金兵在身後緊追不捨,兩人躍上牆頭落了下去。天色黑暗,兩人憑藉輕功走來去自如,金兵追在身後,追出徽宗的府邸就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只好就此作罷。

  兩人逃出五國城之後並一路逃到烏蘇里江邊,大河流水閃爍這晶瑩的光,青衣漫步走進江水中,江水漫過膝蓋,她再也忍不住淚水放聲大哭。這算什麼?她到這裡來不要什麼大宋公主之名,不為榮華富貴,只想見父親平安無事,豈料原本應該是父女團聚她們卻變成了刺客,就連讓她說明緣由的機會也不給。徽宗的話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母親那一年就死了,父親又不認她,雲間居士慘死在張不驢手裡,如今她真的變成沒人要的浮萍,越想心中越痛,心裡的痛苦都撒到這江水裡,水花四濺將全身的打溼,可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青衣心裡的痛王離感同身受,就讓她儘量發洩吧,要不然她會更想不開,王離站在岸邊望著她。青衣平靜下來,耳邊能清楚的聽到江水的流動聲,既然再也沒有人在乎她,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青衣輕輕往江心走去。

  王離嚇了一跳,將手中的劍丟在河灘上跑進江水中拉住青衣的手道:“青衣你幹什麼?你別這樣,快回來。”

  王離的關心讓她有地方出氣,用力甩開王離大喝道:“放手呀,你別管我……”

  王離怎麼會不管她,踱步攔在青衣面前道:“你聽我說,你父親他今天不認你,那我們明天再去,我相信他一定會和你相認的…….”

  青衣雙手蒙著耳朵哭道:“我不聽我不聽……”

  王離雙手扶著青衣的肩膀道:“就算你父親他不認你,你又何必這樣折磨自己?不是還有我嗎?你相信我,我們再想別的辦法,我相信他一定會和你相認的。”青衣哭的那麼傷心,叫王離心碎,並將青衣拉進懷裡。青衣用力將王離推開,用盡全力一掌抽在王離臉上,王離站不穩摔在江中,全身頓時被江水打溼,他慢慢站起來,嘴角流出一絲血,和江水一起流下來。打了王離,青衣從迷失當中晃過神來,握緊拳頭失魂落魄的哭著轉過身去。兩人沉默許久,王離輕聲問道:“現在好些了嗎?”

  沒想到她讓王離受了那麼大的氣,王離還是這般在意她,青衣轉過身撲到王離懷中抱緊王離,拳頭輕輕敲打在王離背上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

  王離輕輕伸出手摟住她道:“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兩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江水打溼,江風吹來寒意刺骨,王離在河灘上升起一堆火,青衣依偎在王離懷裡,淚水早已經流乾了,苦盡甘來時的甜蜜,此刻感到全都是滿滿的幸福。時間在此刻靜止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青衣輕聲道:“我們回中原去吧……”青衣抬起頭看著王離,王離臉上似乎有些為難,其實她怎麼會不知道,這次王離陪她到金國還有別的事情要辦,她又怎麼會那麼自私呢。青衣俯下頭靠在王離腿上道:“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他就連自保也自顧不暇,在他心裡早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了,都怪太天真,傻乎乎的以為他還會要我這個女兒。”

  王離輕輕梳理著她額頭上的長髮道:“怎麼會呢?哪個父親會不要自己的女兒呢?你別多心,你和他分開那麼久了,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就算換了我也肯定會被嚇一跳。”

  這話固然是安慰青衣的,青衣輕輕一笑搖搖頭道:“算了吧,看到他平安無事衣食無憂我已經知足了,就算真的能與他相認那又能怎麼樣?我們都身不由己,不能一家團聚就當他從來沒有我這個女吧,趙青在七年前早已經死了。”王離心中一陣酸楚,青衣道:“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我的心願已了,以前都是你在幫我,以後我來幫你。”

  王離輕聲道:“等到天下太平之後,我們回到雲間小榭,永遠都不分開。”

  青衣抬起頭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王離認真的道:“當然是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是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居士當年沒有做到的事情,我們來替她完成這個心願。”說完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天空雖然沒有月亮,星空卻格外明亮,遠方山谷裡傳來一陣狼的嚎叫聲,青衣在王離懷裡安靜的睡去。第二天天矇矇亮,青衣從睡夢中醒過來,王離還在安睡,她望著王離,心裡說不出的喜悅,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青衣移步輕輕走到河邊,雲霧繚繞水何澹澹,多麼美妙的一個夜晚,兩個人都對對方坦白了心事,有王離這份情誼她心裡就知足了。可是她不忍心叫王離為難,孟娘又該怎麼辦?家仇國恨她不能不報,當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就在眼前,此仇她一點要報,於是拿著劍乘王離沒有醒悄悄離開。

  陽光照在臉上,王離醒過來,不見青衣的身影,王離翻身站起來走到河邊四處張望大喝道:“青衣,青衣……”沒人回答他,他太瞭解青衣的性格了,青衣又一次不辭而別肯定是去了會寧府,她不想讓他擔心這才悄悄離去,王離苦笑一聲離開河灘。

  在此回到那個小村莊,剛走到村口,一直收留她們的那家主人並鬼鬼祟祟的將他拽入森林問道:“王兄弟,村子裡來了很多官兵,他們說來找一男一女兩個漢人,你們昨天晚上是不是惹事了?”

  真沒想到金兵這麼快就找來了,這時候只見一隊金兵從村子裡走出來離開,王離回頭對那個女真漢子拱手道:“多謝大哥出手相助。”

  那漢子走在前頭將他帶到森林深處,只見林子間栓了一匹馬,馬背上駝了酒肉,漢子擺手道:“王兄弟,他們說不定還會再回來,你快走吧。”

  真沒想到這個女真漢子對他這般有情有義,王離跨上馬拱手道:“大哥,這幾日多謝你們關照,但願咋們今生還有相聚之日,王離告辭了。”說完揮起馬鞭打在馬背上快馬而去。

  夜深人靜,完顏兀朮的府邸一片寂靜,偶爾巡邏金兵走過來,腳步身可以聽的清清楚楚,青衣手持長劍站在正殿屋頂上,整座王府盡收眼底。離開王離之後她並獨自來到會寧府,完顏兀朮是當年城破的首惡,這些年他又多次率軍進犯大宋,宋人恨不得將其除之而後快,當時在蜀中沒有將他殺了,這次來到會寧府又豈能讓他在眼前白白放過。青衣之所以到會寧府來,就是為了來殺完顏兀朮,她擔心會牽連王離,這才獨自前來。一連三日,她已經將完顏兀朮的王府的守衛,完顏兀朮的寢室等一切都已經摸清楚,只待動手時一擊必中。

  到了三更,王府的守衛精神疲憊漸漸鬆懈,青衣一躍從房頂落到王府當中,藉著夜色和王府中的草木作掩護,青衣悄悄摸到完顏兀朮的寢殿;此時完顏兀朮已經睡熟,青衣拔出劍縱身破窗而入,一劍朝躺在床上的完顏兀朮刺去。

  完顏兀朮畢竟帶兵多年,睡著的時候也睜著一隻眼睛,聽到有動靜大喝道:“什麼人?”說著掀開被子,青衣一劍刺破棉被,只聽到“呀”一聲,青衣拔出劍,劍上沾滿血跡,青衣以為得手,豈料一床棉被朝青衣丟來,青衣被壓在棉被下面。青衣拉開棉被,只見一個女人倒在床上已經死了,看來是完顏兀朮的妻妾,今夜卻做了完顏兀朮的替死鬼。

  乘青衣沒棉被壓住,完顏兀朮早已經抽身撲到刀架上拔出金刀,一刀朝青衣劈來,青衣撥劍一挑,將他手中金刀打落在地,一腳踢在他胸口,完顏兀朮慘叫一聲摔出撞倒房門摔了出去。

  這時候就看清了是青衣的模樣,完顏兀朮道:“原來是你……”說著翻身站起來跑出房門,邊逃邊大喝道:“來人,護駕……”青衣豈能就此罷手,衝出房門,一劍朝完顏兀朮背後刺去。

  眼看就要得手,鹿蒼耳人影一閃攔在青衣眼前,兩個手指將青衣手中的劍夾住,青衣“呀”一聲用力一推,鹿蒼耳夾住寶劍不放,突然一鬆手青衣撲了個空。此時王府的衛士紛紛趕到,幾十個人護住完顏兀朮左右,完顏兀朮嚇出一身,這時候才稍顯平靜下來。

  青衣眼裡只有完顏兀朮,此時見幫手已到,想要在鹿蒼耳面前殺了完顏兀朮絕非易事,只能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得手,青衣橫劍劈倒兩個金兵一躍逃出包圍,鹿蒼耳見青衣衝出重圍,施展輕功,一躍落到青衣前面,青衣見機會來了,轉身撲向完顏兀朮。青衣劍法極快,金兵根本攔不住,轉瞬之間七八個金兵並倒地而亡,金兵見擋不住青衣,部分人護著完顏兀朮連連後退,其餘的人都朝青衣撲去。青衣絲毫不與他們糾纏,縱身從人群中穿過,一劍刺向完顏兀朮喉嚨。青衣伸手極快,鹿蒼耳更快,即將得手之際,突然出現在青衣身後封住青衣的穴道,青衣站在原地彈動不得,此時金兵圍了上來奪去她手中劍,將刀劍架在她肩膀上。

  就差分毫之間就能取完顏兀朮的性命,只可惜功虧一簣,青衣心中不甘大罵道:“狗賊,我要殺了你。”

  鹿蒼耳走到完顏兀朮身邊拱手道:“四太子,你受驚來了。”

  完顏兀朮心中憋足了氣,強壓著火喝道:“帶走。”青衣被帶到大廳,完顏兀朮已經穿戴整齊。侍衛逼青衣跪下,完顏兀朮冷冷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

  青衣罵道:“狗賊,要殺就殺,哪來那麼多廢話。”

  完顏兀朮哈哈大笑道:“前兩天有一男一女在五國城搗亂,現在看來就是王離和你了。”

  青衣冷笑道:“是又怎麼樣?可惜剛才沒有一劍殺了你。”

  完顏兀朮道:“想殺我,哪有那麼容易。”“哼”一聲道:“說,王離在哪裡?”

  青衣道:“你想找他何不自己去找,幹嘛來問我?”

  完顏兀朮微微一笑道:“他會來找我的,你要你在我手裡。”說著一揮手道:“鹿大師,把她帶到牢房裡看緊了,別讓她給我跑了。”鹿蒼耳一擺手,侍衛押著青衣走出去,鹿蒼耳拱手退出大廳。

  青衣被關進大牢裡,她武功高強,鹿蒼耳擔心被她逃脫,命人將她手腳都捆上鐵鏈,又用內功封住青衣身上幾處要害穴道,如此青衣自然是不能逃脫。鹿蒼耳推著輪椅來到青衣側面道:“你要是想在這待得舒服點,最好乖乖聽話。”

  青衣狠狠盯著他罵道:“有本事就殺了我。”

  鹿蒼耳一閃身並來到青衣眼前道:“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他深吸一口氣回到輪椅上道:“王離對你有情有義,他是不會丟下你的,你不想活難道你也不想讓他活了嗎?”說起王離並說到了青衣的軟肋,青衣心如刀絞一般,心氣突然就崩塌了。她臉上的變化都被鹿蒼耳看在眼裡,鹿蒼耳哈哈大笑一聲推著輪椅出了牢房,瞟了獄卒一眼道:“看好她,這可是四太子要的人,出了差池小心你們的腦袋。”獄卒嚇得點頭哈腰,鹿蒼耳推著輪椅緩緩離去。

  第二天完顏兀朮早朝剛回到王府中,鹿蒼耳並推著輪椅找來。見到鹿蒼耳,完顏兀朮笑道:“昨天晚上的事情還要多謝大師出手相助。”

  鹿蒼耳拱手道:“王爺言重了,這都是我分內之事,都怪我大意反而害死了王爺的小妾,還請王爺見諒。”

  完顏兀朮哈哈一聲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嗎,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完停了停問道:“那個女人怎麼樣?”

  鹿蒼耳道:“王爺放心,我已經封住了她身上的幾處要害的穴道,她逃不了。”

  完顏兀朮道:“上次在仙人關,這個女人就要致本王於死地,幸好有司馬先生幫忙她才沒有得逞,大師你可知道她是什麼來路?”

  鹿蒼耳道:“據我所知,她是趙佶的女兒,當年在押送的路上被人劫走,劫走她的那個人王爺你也見過。”

  完顏兀朮“哼”一聲道:“原來除了趙構之外,姓趙的還有漏網之魚。”

  鹿蒼耳道:“現在她不是已經落在王爺手裡了嗎?”

  完顏兀朮哈哈大笑又問道:“有王離的消息嗎?”

  鹿蒼耳道:“還沒有,不過,以我對王離的瞭解,我想他已經在會寧府了,我已經將青衣被捕的消息散出去,只要青衣在王爺手裡,王離自然會主動送上門來。”

  完顏兀朮大喜道:“那就太好。”說完又是一聲笑道:“大師,咋們還是去見見那位青衣姑娘吧。”

  刺殺失敗,自己深陷泥濘當中,要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反正雲間居士已經死了,父親又不願意與她相認,身邊最在乎的人也只剩王離一個,如果死了也就不用為難王離在孟娘與她之間糾結。她更擔心完顏兀朮會利用她引王離出來逼王離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當真後悔莫及。

  也不知道王離現在在哪裡,如果能再見王離一面,叫她死她也甘心。她們離從相識到現在,一起走過了多少坎坷,好不容易兩個人才鼓起勇氣向對方吐露心事,她是多麼懷念王離的懷抱,最好她們不要再見面了,她不想王離因為她落入兩難的地步。就這樣吧,至少王離心有有她,她們總算相愛一場。此刻回想起來,其實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比相愛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危難關頭,她才真正理解雲間居士和她說過的話,仇恨只能讓人迷失心智,愛卻能夠化解所有的仇恨。這個世上的人做錯了事情,總是要到最後才後悔莫及,只是到了現在已經回不了頭。

  完顏兀朮和鹿蒼耳來到牢房門口,鹿蒼耳道:“青衣姑娘難道沒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青衣冷笑一聲道:“與這個狗賊我無話可說。”

  完顏兀朮道:“當初在仙人關,王離也和現在的你一樣,你想怎麼罵儘管開口就是,本王不會把你怎麼樣,本王還要留著你把王離引出來為,不過你要記住,今天你是怎麼對待本王的,本王會連本帶利都還給王離。”

  青衣氣道:“卑鄙,無恥。”

  完顏兀朮哈哈大笑道:“在你們宋人眼裡,本王何止是卑鄙無恥?就算本王現在放你了,在你眼裡,也不過是在惺惺作態罷了,要不是看在王離的份上,就憑你是趙佶的女兒著一條,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青衣笑道:“你以為王離會那麼傻嗎?乖乖送上門來任你處置。”

  完顏兀朮道:“王離他可不傻,他這是重情重義,你和他之間情義深重,我想他不會袖手旁觀見死不救,不過他要是不出現,你就得死,這就要看你們之間的感情有多深了。”完顏兀朮說完大笑一聲和鹿蒼耳一起離開。

  完顏兀朮想利用青衣將王離引出來,青衣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不願王離來救她,不想王離因為她而以身犯險;她又希望王離能出現,也好證明她自己在王離心目中的位置。其實她心裡知道王離是一定會來的,她瞭解王離的為人,她就不該任性獨自來刺殺完顏兀朮讓王離擔心,想到這些,心中並萬分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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