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江紅闕免費閱讀青竹山莊
秦少游與張茜匆匆趕到荊州派人四處打探,卻遲遲沒有王離等人的消息,此時傳來消息,大批江湖高手被人暗中謀殺,聽聞此事不禁使人擔憂,就怕有人在半道上對三人不利,並灑出人手去尋找。福樓客棧一場大戰可謂驚天動地,此戰後得知王離等人已經到了荊州,又見王離已經回到帥府這才安心。不過對頭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並暗中派人保護以保完全。
王離已經到了荊州,可是孟大去追查消息來源已經有六七日沒有一點消息傳來,一天沒有孟大的消息就多一份擔憂。武林大會馬上就要召開,各方勢力角逐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小心翼翼,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他們在江湖中闖蕩多年,對江湖中的事情瞭若指掌,越想越擔憂,當時就不該讓孟大一個人去。
孟大帶著數十個好手追查消息來源一直追到荊州附近,越追就越是心中不安,對手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卻又處處給他吐露蹤跡,就像是故意引他們來一樣。可事已至此,自己要想擺脫實在不容易,所有的怪事都讓他好奇,如果不將事情弄清楚心中實在不甘心。這時候江湖中又盛傳不少高手不明不白的被殺,如果不將這夥人查清楚,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死於非命,江湖中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縱使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荊州荒涼破敗,多少村鎮早已經荒無人煙,孟大帶人在荊州附近轉悠,終於查到了一個荒廢的小鎮。小鎮早已經毀於戰火,多年沒人居住雜草叢生屋舍倒塌,猶如鬼城一般。在小鎮盡頭有一間義莊,號稱“龍門義莊”,這間義莊三進三出,原來定是哪個大富人家修建的,後來金兵南下,鎮子裡的人逃走後義莊就荒廢了。奇怪的是這間義莊荒廢多年依舊完好無缺,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義莊,孟大帶人在暗處監視了一天一夜也不見有任何動靜,這就越發令人費解,是什麼樣的妖魔鬼怪好端端非要與義莊扯在一起?可這些人行事詭秘不像是江湖正道中人,他們也不敢亂闖。於是留下幾個人監視義莊,他帶著人在荊州附近轉轉。荊州的情形令人擔憂,多少村莊了無人跡,不知道那些鬼村裡藏了多少妖魔鬼怪,心想已經到了荊州城外,再等一天沒有消息就進城與秦少游、張茜會合,免得他們擔心。
日上杆頭,這日頭熱得就像是火鍋一般,這種鬼天氣誰受得了,途徑一間茶館並停下來歇腳,順帶著吃些乾糧,等日頭落下去之後再走不遲。大熱的天茶館裡除了他與手下人,就只有角落上上一個身高七尺的漢子,天氣又熱,閒來無事,見那人身邊靠著一把鐵槍,想必也是江湖中人。孟大喜好結實江湖豪傑,見那人一個人未免孤單並提著茶水走過去道:“天氣炎熱,在下孟大,不知道能否與兄臺喝上一杯?”
那人一擺手道:“孟兄請坐。”他抬起頭來,說老子也巧,此人正是鐵華。鐵華抱手道:“在下鐵華。”
天下還能有幾個鐵華,孟大站起來抱手道:“原來是劍南票號的鐵莊主,幸會幸會。”孟大滿上一碗茶水道:“久聞鐵莊主大名,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結實,在下以茶代酒敬鐵莊主。”孟大生性豪爽,一碗茶下肚哈哈大笑一聲問道:“這麼說鐵莊主也是為了武林大會來的?”
鐵華道:“除了武林大會以外,在下到荊州來還想去看望幾位朋友。”
孟大“哎呀”一聲,他早就該想到,王離與鐵華的妹妹鐵梅莊是生死戀人,鐵華與王離的關係自然非同一般。於是一拍腦袋道:“你看我這腦袋鐵莊主可別笑話,我聽說令妹與王離王兄弟是情投意合的愛侶,王兄弟英雄豪傑我是佩服的,前兩日在飛雲浦與他一起殺賊真是痛快,真可惜鐵姑娘年紀輕輕並早逝實在遺憾。”
說起妹妹,鐵華一聲長嘆道:“家妹命該如此,多謝孟兄掛念。”
孟大擺手道:“鐵莊主不必憂心,王兄弟他對鐵姑娘一片痴心,鐵姑娘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
鐵華拱手道:“江湖傳聞,飛雲浦那件事情是嶽爺在一群江湖豪傑幫忙下做的,原來就是孟兄呀,失敬失敬。”
孟大哈哈大笑道:“鐵莊主還不知道吧?其實都是王兄弟打著嶽爺的名號辦的。”於是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鐵華聽完哈哈大笑一聲道:“實不相瞞,我一直以為這個姓王的小子就是一個紈絝子弟,妹妹臨時之時還託我照顧他,聽孟兄這麼一說倒是對他刮目相看呀。”說完換了話題問道:“孟兄,聽說荊州最近出了不少事情,七大門派中有不少高手被殺,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
孟大”唉“一聲嘆息道:“此事在江湖中已經傳遍了,眼下七大門派是風聲鶴唳,我聽說為了此事七大門派還在荊州大打出手,這場武林大會雖然是武林盛世,但也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不瞞你說,在下不過是綠林草莽,實在不敢與江湖中的豪傑爭先,可是不久前得到一個消息有人要對王兄弟不利,在下這才帶人尋到荊州來,可在下越查越是害怕,這場武林大會後面不知道還隱藏著什麼樣的陰謀。”
正說著,手下一個信使匆匆跑來拱手道:“大哥有動靜了。”
孟大一聽站起來道:“好,回去告訴兄弟們,給我盯緊了,我馬上就趕過去。”說著回頭拱手對鐵華道:“鐵莊主此事來不及細說,咋們到荊州之後再聚,告辭。”說完帶領手下人一溜煙就沒影了。鐵華見他們行色匆匆,不知道所謂何事,丟下些碎銀提槍悄悄跟上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上什麼忙。
義莊四周茅草漫過頭頂,人藏在其中不露一點聲色,一個提刀漢子走到孟大面前拱手道:“大哥,剛才有很多人抬著幾十口棺材進了義莊,這會又沒動靜了。”
孟大帶人偷偷摸過去,義莊大門緊閉,只見通往義莊的路上灑滿了紙錢,有人剛剛經來過絕對不會錯。此刻四周靜的出奇,就連鳥獸之聲也聽不到,這麼多人進了義莊絕對不會這麼安靜,事情古怪叫人警覺。孟大等人等了半柱香的時間不見有動靜,孟大並對身旁一人道:“你帶兩個兄弟過去看看。”那人拱手帶上兩人悄悄摸到義莊側面翻牆進去。
太陽依舊毒辣,正午的陽光曬得使人頭暈眼花。潛入義莊的三個人一直不見出來,如果說是出了事情,那應該要發信號才對,越是安靜就越覺得可疑。一陣清風吹來,灑在地上的紙錢隨著風飄蕩。離那三個人進入義莊已經有半柱香的時候了,義莊中沒有一點動靜,鐵華在不遠處覺得事情不妙並施展輕功落到那間義莊的房頂上,義莊中空無一物,那三個人就這般憑空消失了,就伏在房頂上觀察,如果說人已經遭了毒手總該有動靜才對,他也想看看是些什麼人。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孟大等得不耐煩了;那三個兄弟憑空消失,義莊當中到底有什麼古怪他一定要看個清楚。提刀對手下人道:“咋們進去看看。”於是帶著手下人走上前一腳踢開義莊的大門,一連過了三道門終於到了大院中。鐵華藏在房頂上,真沒想到孟大這麼心急,他這麼闖進去,豈不是中了別人的套。
清風輕輕的吹,叫人感覺寒風刺骨。義莊裡所有的門窗都緊閉著,他那三個兄弟無影無蹤,如果不是被人殺了就是這間義莊中還有暗道。義莊中果然有古怪,可是已經闖了進來就再沒有退路,可謂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孟大果真是好漢,面不改色喝道:“在下在此等候各位多時了,各位都是什麼人?不如現身相見也好讓在下死個明白。”臨危不懼真英雄也!鐵華甚是佩服。還是不見有人出來,孟大抱手道:“那就得罪了。”
孟大提著刀緩緩朝祠堂走去,“噗”一聲祠堂的門打開了,一股強勁的掌力朝他打來,孟大早有防備,一閃身躲了過去,那掌力劈在身後一個手下胸口,頓時被震得摔出三丈吐血身亡。這掌隔山打牛竟然有如此功力,無論是孟大還是鐵華均吃了一驚。孟大一腳踢在地上蜻蜓點水想躍回去,誰知他剛躍起,一團烏雲突然從祠堂裡升起來出現在空中,孟大抬頭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睜大了眼睛,烏雲中出現一條張開血盆大嘴的巨蛇,他正驚奇著,那條蛇卻變成了一個人的摸樣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孟大吐出口鮮血,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震裂,“呀”一聲摔在地上氣絕身亡。
手下人見孟大被殺,紛紛提刀衝了上去要替孟大報仇,那人身上的黑袍隨風飄著,突然一閃身從十餘人身邊穿過,身上披的那件黑袍從數十人的喉嚨割上划過去,十餘人持刀站在原地不動,那人走了回來,將那件黑袍裹在自己身上。只見他身上那件黑袍衣角上鮮血一滴滴落下來,十餘人紛紛倒地而亡。原來那件黑袍中暗藏利刃,十餘人一招之內並全部身首異處。
義莊中熱鬧起來,忽然數道黑影一閃而出,幾十個黑衣人出現在義莊中,在一個長髮白衣的怪人帶領下跪在那黑袍人跟前高呼道:“屬下恭迎主上。”
原來義莊中還藏著這樣一個高人,此人出手毒辣一招致命,絕不拖泥帶水。鐵華行走江湖多年,見過多少江湖豪傑,這等神功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斷然不敢相信這是個事實。如今江湖中正是多事之秋,這個人如此神秘不像是江湖正道中人,那些被殺的江湖高手很有可能就是出於此人之手。此人行蹤詭秘,如果不是孟大等人誤打誤撞別人恐怕根被就不知道還有這夥人存在,只可惜孟大英雄了得,就這麼命喪黃泉實在痛惜。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讓那人察覺,他也走不了了,鐵華乘著義莊中亂哄哄悄悄離開。
王離這兩天天都呆在藥房裡,焦肆受了那麼重的傷,全身筋骨都被震斷,賈重將他包裹得就像是一個粽子一般,已經三天過去,焦肆雖然已經度過危險,可不能彈動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是王離讓所有人都瞞著焦文通,此事想來也深感愧對他們父子,但願焦肆能夠安然無恙,要不然叫他如何心安,又如何向焦文通交代。王離將賈重的藥全都收走,賈重三天來都噘著嘴不和任何人說話,就連西鴻壽的賬他也不買。這個怪老頭生起氣來真是怎麼也想不開,越是想不開就越憋屈,何況王離還一直在他眼前晃悠,他是有氣沒處撒,有力沒處使。
傍晚一封帖子送到王離手上,他一看寫的是青竹山莊的名號。果然是吃別人的嘴短,拿別人的手段,沒想到那位嚴公子這麼快就找來了。焦陸走過來看來眼帖子道:“少將軍真是好大的名頭,剛到荊州就有人請你吃飯。”
帖子上除了青竹山莊之外還有嚴志安這個名字,王離合上帖子道:“難道嚴志安就是那個嚴公子嗎?”
孟娘道:“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呀?這個嚴志安可不是一般人,我們剛來荊州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就是這個嚴公子給我們送來了幾萬石糧食又給了王將軍一筆錢用來修繕荊州防務,他可是我們八字軍的大恩人。”
焦陸接上話道:“我派人查過此人的底細,他與金銀山莊的錢老本關係非同一般。”
王離一聲笑道:“你們還真會辦事情,別人又是給錢又是給糧,你們倒好,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查個遍,這白眼狼當的真是不亦樂乎。”話雖如此,王離卻心知肚明,與金銀山莊扯上關係事情就不一般了。商人唯利是圖,錢老本號稱富可敵國,他善於經商精明於世,在這亂世當中混得遊刃有餘,賠本的買賣他是不會幹的。八字軍剛到荊州他就花那麼大的力氣送個八字軍那麼大一個恩惠,他心裡打的是什麼小算盤只有他自己知道。王離不明白的是,前把老本巴結八字軍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花那麼大力氣拉攏自己呢?王離嘆道:“這個嚴志安到底是什麼人呢?”
郭婷道:“嚴志安原名叫做李融,十年前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面郎君,此人武功極高貌似潘安,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為他傾倒,不過在十年之前他突然就在江湖中消失了,江湖中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其實他並未失蹤,而是做了錢老本的女婿,他現在是金銀山莊的大管家,金銀山莊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是他說了算。”
焦陸嘆道:“我費了半天勁才查出他與金銀山莊的關係,沒想到郭姑娘什麼都知道。”
郭婷笑道:“這些都是江湖中的秘事,這個李融在行走江湖之時,身邊時常有美人相伴,這些女人當中有不少是有夫之婦,奪妻之恨使他成為武林公敵,江湖中人因此聯手追殺他,他再怎麼厲害又怎麼打得過那麼多人呢?是錢老本的女兒救了他,其實錢老本的女兒並不漂亮,可是這個李融偏偏愛上了她,錢老本可不是傻瓜,起初就連錢老本的女兒也覺得他是衝著錢老本的那些錢去的,沒想到李融為了娶這個錢小姐甘願退出江湖隱姓埋名,錢老本這才答應這門親事,所以李融就變成了現在的嚴志安。”
焦陸道:“原來是這樣呀,勾引別人的老婆,難怪人家與他勢不兩立。”
郭婷說得這般有板有眼,就像是親眼所見一樣。青衣問道:“既然是江湖中的秘事,那你又怎麼知道的呢?”
郭婷笑道:“你們忘了我有一個傾國傾城又是巾幗英雄的姐姐呀,梁姐姐出身風塵,在嫁給韓將軍之前是有名的歌姬,姐姐知書達理,巾幗不讓鬚眉,這個李融視姐姐為知己,這些年韓將軍在淮西抗金,他還幫了不少忙呢,我也是無意中才聽姐姐說起。”
有金銀山莊做靠山,那些要找他尋仇的人也不敢再找上門去,錢老本黑白兩道上的人脈廣闊,有錢能使鬼推磨,什麼樣的人他請不動。有這樣的一個靠山,嚴志安自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就算不隱姓埋名,江湖中那些仇家又能拿他怎麼樣呢。真沒想到錢老本的女婿竟是這樣一個風流放蕩之人,可是這個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捉摸不定,這樣一個花花公子怎麼就甘心守著一個女人?這個情字真是世上最奇妙的事情。
王離突然想到自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命運的安排多不盡人意,結果總在預料之外。這個天下已經經歷了幾十年的亂世,宋金之爭的結局也一樣難以料定。王離像想宋金之間和睦無疑是自絕於天下人,前一日在福樓客棧,江湖中人對他的態度已經可見一斑,如果不是有王彥替他撐腰,這些江湖中人早已經找上門來。
青衣道:“看來盛情難卻,這個錢老本可不是一般人,多少人想巴結他還巴結不上呢。”
郭婷笑道:“一個金銀山莊算什麼?咋們可是連皇帝的女兒都巴結上了,要知道當今皇上的妹妹可是隻此一家絕無分店。”在場眾人一聽皆笑了出來。
郭婷原本是想紅青衣開心的,可是此言卻引得青衣一臉愁容道:“我只不過是流落民間的一個落魄公主罷了,有算得了什麼呢?這麼多年過去了,所有人只怕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這話使人心中一陣悲傷,孟娘輕聲道:“青衣姐姐你說什麼呢?你不是有居士,有王大哥,有郭婷妹妹還有我們大家嗎?我們都是好姐妹,你說這樣的話大家都會傷心的。”青衣十分內疚,她沒想到所有人待她這般有情有義,反而是她還在一直怨天尤人自暴自棄,這實在是有愧於大家對她的情誼。孟娘接著道:“好了,青衣姐姐你別太難過了,大哥不是答應陪你去找父親嗎?其實大家都很想幫你。”說著就拉著青衣的手道:“我這就去幫你們準備馬匹你們隨時可以出發。”
這才多久不見,孟娘做事情思慮周全,又能照顧別人的感受,不禁令王離刮目相看道:“孟娘辛苦你了。”
孟娘對他一笑道:“八字軍駐防荊州,咋們以後免不了要和金銀山莊打交道,那位嚴公子以後我們肯定還有許多地方要他幫忙,他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讓青衣姐姐和郭婷妹妹陪你一塊去吧。”
郭婷嘻嘻笑道:“我是一定要跟著去的,再說了我還想看看那個玉面郎君到底長什麼樣呢。”
青竹山莊建在一座孤島之上,出城之後三人順著江邊走,不見江面上遊行船,哪該怎麼到島上去呢?請貼上也沒有說明該如到島上去。沒想到在這樣紛亂的局勢之下還有空閒出來散步,何況還有兩個紅顏相伴,真是春風無限好。
青衣邊走邊道:“我們是去赴約的,這江面上沒用行船,也不知道主人會不會派人來接我們。”王離和郭婷只是笑了笑,青衣吟誦道:“天宇何其曠,江城坐自拘。層樓百餘尺,迢遞在西隅。雖然是亂世,從張九齡的詩文中也能窺視荊州城的繁華雄偉。”
王離接上道:“那是自然,詩中有云:古往山川在,今來郡邑殊。北疆雖入鄭,東距豈防吳。楚人善武,相傳楚國國君如果三年內不出兵死後就進不了廟堂,荊州地勢這般特殊,群星彙集,四方來朝,這就使荊州脫穎而出成為千古名城,我們這次有幸來到荊州也不失為好漢了。”
郭婷笑道:“王大哥自然是好漢,青衣姐姐是女中豪傑,而我做個小女子就好了。”
這話逗得兩人都笑了,青衣道:“可別忘了你是梁夫人的好姐妹,梁夫人巾幗不讓鬚眉,你這小女子豈不是太辱沒門楣了?”
郭婷咯咯一聲笑道:“王大哥心遠志堅,它日一定風光無限,青衣姐姐你是金枝玉葉的大宋公主,將來說不定就會回到皇宮當中,我不一樣,在梁姐姐那裡我只是眾多姐妹中的一個,在她們面前我就只能做個小跟班,不過這樣子挺好的,凡事都不用我去想,我只要跟在後面有吃有玩多好,我知道你們是不會拋下我的,這個世上人人都想做紅花,其實真正能夠做紅花的人屈指可數,更多人不過是別人的墊腳石罷了,當然不是我胸無大志,做不了紅花其實我很甘心做一片綠葉,就把做紅花的機會留給你們去吧。”
兩人不僅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真沒想到郭婷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卻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道理。到底在名利誘惑面前,許多人都是無法抗拒的。捫心自問,就憑郭婷這幾句話二人也感覺慚愧,荊州這個地方真是人傑地靈啟人心智,這次來荊州,見孟孃的變化著實叫人驚訝,郭婷一番話又叫人耳目一新,一切的是這般始料未及。
郭婷見二人詫異的目光問道:“幹嘛這樣看著我?其實我知道做紅花要比做綠葉難的多,人人都想做紅花,那麼做綠葉就成為了一條坦途,你們還真以為我傻呀?”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裡面的虛榮讓她說得尷尬不已。青衣一笑道:“怪不得她從來都沒有煩惱,原來這才郭婷。”
郭婷回過頭問道:“青衣姐姐你說什麼呢?”剛問完,只聽到江面上傳來一陣歌聲。三人停住腳步往江上望去,一葉扁舟在江上緩緩前行,一個老翁站在船頭邊搖槳邊放聲高歌。郭婷道:“你們聽他在唱什麼呢?”
“雲間笑語,使君高會,佳人半醉……”老翁的歌聲動聽,歡樂祥和,絲毫沒有傷春悲秋的味道,聽此歌聲雖無華麗的樂章卻別有一番味道。青衣輕聲道:“這是蘇東坡的《水龍吟》。”
歌聲唱了一半作罷,老翁站在船頭高聲問道:“對面可是王公子嗎?”
這老翁舉止文雅,歌聲豪放甚是令人敬佩,王離拱手道:“晚輩王離,敢問前輩尊號?為何在這江中獨自泛舟?”
老翁哈哈大笑一聲道:“老朽不過是這江上一閒人罷了,無名無姓,怎敢當公子前輩二字?公子年紀輕輕名滿天下不正好驗證了那句古話,英雄出少年嗎?”
王離道:“前輩謬讚,王離誠惶誠恐。”
老翁道:“少年人不妄自菲薄,足見公子是心胸廣闊之人。”又道“閒話不說,公子與兩位姑娘可是要到青竹山莊去?老朽送三位一程。”
王離裡拱手道:“多謝前輩。”
老翁將船擺過來,接上三人又往江中劃去。青衣問道:“先生那位嚴公子請我們去赴約,可為何岸邊竟無一條行船呢?”
老翁笑道:“船都停在山莊那邊,青竹山莊是錢老闆的地盤,嚴公子不喜歡熱鬧,怕被人打擾,除非山莊那邊派人來接,要不然誰也別想進山莊。”
原來如此,郭婷接上話道:“前輩剛才唱的是什麼歌?你能再唱幾句罵?”
老翁道:“姑娘想聽老朽就再唱幾句。”說著唱道:“推枕惘然不見,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聞道,扁舟歸去,仍攜西子……”
蘇東坡的詩文清新豪放,與這大江之水遙相呼應,再加之落日餘暉,甚是叫人賞心悅目。嚴志安派來這樣一位老者想必也是刻意為之,好讓三人既能領略湖光山色又能長詩當歌一睹為快。老翁到也真是一位奇人,與他攀談幾句,只覺得他滿腹經綸,倒是當今一位賢士,荊州臥虎藏龍,先是見識了天下英雄,又聽了此等笙歌,接下來還會有什麼遭遇著實令人期待。
說來有趣,嚴志安怕外人打擾,不讓人隨便靠近青竹山莊,可對江上的漁民卻格外親切。漁民可以將船隻停靠在山莊附近,還有山莊的用人送來水果點心,對漁民來說是格外厚待。其實島上也並非只有一個青竹山莊,除此之外另有數十戶人家,都以打漁為生。王離三人下船時,漁民們正好收網靠岸,收穫之音喜形於色。
青竹山莊依山而建,山莊裡曲徑通幽,花草茂盛百木成林,山莊的主人一定十分喜愛花草。三人走進山莊沒幾步,就見到小小的山莊中又眾多名貴花草,歲寒三友、牡丹芍藥、月季杜鵑、茉莉百合應有盡有,就單憑茶花就有數十種,更不用說坡壘、銀杏、格木,太湖上的名石,北海的珊瑚處處顯示著金銀山莊的能力。
王離三人對此等風雅也就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老翁倒是說得頭頭是道,可惜三人只聽得七七八八。當真天下事處處都有門道,就連這花花草草都有許多學問,真是令人眼界大開。
嚴志安是一個端莊正派的中年人,一張臉英俊的臉一絲皺紋也沒有,歲月沉積,沒有使他容顏盡毀反而增加了許多風韻,看上去更加氣度不凡。如果說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人是江湖上盛傳的玉面郎君,實在讓人不敢相信,江湖中人怎麼會將這樣一個賢士與一個浪蕩公子相提並論呢。
老翁拱手道:“公子要見的人老朽已經給您接過來了。”
嚴志安拱手道:“有勞先生了。”
老翁道:“老朽先行告退,公子有什麼想要請隨時吩咐。”
嚴志安拱手待老翁退下之後回頭對三人道:“冒昧請王兄與兩位姑娘前來,還請莫怪,三位請坐。”說著擺手命人上茶。
嚴志安的容貌與聲音都叫人吃驚,也難怪他能成為江湖中女子人見人愛的玉面郎君。王離坐下來後拱手道:“嚴兄太客氣了,說到底王離拿了嚴兄那麼多好處,何況嚴兄還幫了八字軍那麼多忙,王離早該到府上說聲謝謝。”
嚴志安道:“素聞王兄快人快語,今日一見果真如此,王兄應該知道嚴某是個商人,既然嚴某是生意人,王兄這句不輕不重的謝字在下實在是受之有愧呀。”
原本郭婷對眼前這個翩翩公子頗有好感,不想此人唯利是圖,頓時心生厭惡喃喃道:“原來你是算計著怎麼樣拿回去更多好處,我們都以為你是什麼正人君子呢,真是眼瞎了。”
嚴志安哈哈大笑道:“郭姑娘說的沒錯,我金銀山莊能夠在亂世當中生存,靠的就是精於計算,嚴某可從來不信這個天下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這話雖然不中聽倒是實話,嚴志安能說出這番話足見其為人光明磊落。王離笑道:“原以為在下心直口快,沒想到嚴兄更是語出驚人,只可惜嚴兄花那麼多銀子在王離身上,只怕要血本無歸呀。”
嚴志安道:“王兄有王兄的好處,嚴某有嚴某的打算,你我二人聯手日進斗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離笑道:“嚴兄的話在下實在聽不明白。”
嚴志安道:“今日嚴某請三位來是想與三位做個朋友,咋們不如到山莊中走走。”說罷並相邀出門。
行於園間,青衣道:“看來嚴兄是個頗愛花草之人,這個山莊都讓嚴兄變成花園了,想來定是嚴兄的得意之作,這裡有不少佳品,其中一些恐怕就連皇宮大院中都找不出一枝,能在這看到這麼多名貴花草,我們也算不虛此行。”
嚴志安問道:“姑娘也懂花草嗎?”
青衣道:“不過是附庸風雅罷了,家師倒是酷愛花草之人,不過要與嚴兄這裡的眾多佳品相比實在登不了大雅之堂。”
嚴志安笑道:“居士是世外高人,在下自然不能拿這些庸脂俗粉與她相比,這裡雖然佳品眾多,可比起當年的汴梁行宮相比自然遜色太多,姑娘是大宋公主,金枝玉葉,見識要比在下廣的多,在下也不過是有樣學樣罷了。”此番話分明就是用來嘲諷當年的徽宗不愛江山致使江上淪喪,自己也淪為階下囚。青衣心中隱隱作痛,只是無力反駁,到底事實就在眼前。嚴志安出言如此不講情面,王離與郭婷心中暗暗為青衣不平。不見三人說話,嚴志安停下來拱手道:“嚴某無意冒犯,得罪之處請姑娘海涵。”
郭婷氣道:“嚴公子,你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嚴志安一愣,哈哈一聲笑問道:“梁夫人最近可好?在下與梁夫人已經多年未見了,姑娘要是見到梁夫人請代為問好。”
郭婷道:“我是從姐姐那裡偷偷跑出來的,我也好久沒見過姐姐了。”
前面有一座亭臺,嚴志安引三人進去,亭子裡早已經準備下了茶水點心。嚴志安請三人坐下後道:“最近江湖上血雨腥風,七大門派許多高手都被殺,也將王兄三位牽扯到其中,這次江湖聚義其實是為了商議如何幫助嶽爺收復襄陽,出了這麼多岔子,江湖豪傑這次算是栽了和大跟頭,明日就是武林大會,嚴某要給王兄提個醒,王兄最好離此事越遠越好,在下的眼線查到劉豫已經派高手到荊州,他們的目的是乘八字軍立足未穩挑起八字軍與江湖豪傑之間的矛盾,在決戰之前讓八字軍先替他們***湖勢利,這樣就會減輕襄陽的壓力,劉豫好調兵遣將專心對付嶽爺。”
青衣道:“好歹毒的的計策,怪不得最近老有人找我們的麻煩,看來背後一直有人指使。”
嚴志安道:“我聽說前兩天帥府遇刺客,焦將軍的兒子被打成重傷,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如果不是王兄命人隱瞞了此事,此時焦將軍早就帶人與江湖中人打了起來,這些人處心積慮,萬萬大意不得。”
王離拱手問道:“嚴兄消息靈通,可知道劉豫派出的是什麼人?”
嚴志安笑道:“嚴某是一個商人,這些消息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告訴在下的,王兄英明自然會有分寸,今日嚴某是請各位來赴宴的,不知道如此安排給位可還滿意?”
赴宴?一路走來哪裡有什麼宴會?郭婷喃喃道:“嚴公子,我在怎麼老覺得你話中有話?”
嚴志安哈哈一聲笑道:“難道這曲《水龍吟》與這滿園春色不是最好的宴席嗎?”
原來一切還真的是他有意安排的,王離拱手道:“嚴兄一番好意我們領了,只是在下一個粗鄙愚昧之人,不過附庸風雅罷了,嚴兄怕是要看個笑話了,這豈不是糟蹋了嚴兄一番美意。”
嚴志安道:“王兄不如就當做看一齣景緻,嚴某正好有事情要和王兄說。”
郭婷嘟嘟嘴道:“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郭婷從發來都是口無遮攔,令嚴志安十分尷尬。青衣拱手道:“嚴兄我這個妹妹就是這樣的性子,你別見怪。”
郭婷瞅了嚴志安一眼不再說話,王離道:“其實拿了嚴兄那麼多好處,你要是不開這個口我還真是心中不安,嚴兄有話不妨直說。”
嚴志安一臉正經道:“在下是個商人,自然在意的是利益,嚴某之前說過你我二人聯手日進斗金不是不可能,在下絕非兒戲,不知道王兄可願聽我一言?”
王離笑道:“嚴兄,天下沒有人不愛財,王離同樣如此,不過王離與別人不同並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白來的錢財只會捆住手腳,所以在下這才來赴嚴兄的約,從四川到湖北在下多謝嚴兄一路關照,嚴兄若還把在下當朋友,以後這樣的關照還是少一些的好,如果嚴兄非要拿錢財來說事,那咋們還是各走各的道,以後好自為之吧。”
此言毫無徵兆,郭婷手裡的點心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去。嚴志安拱手道:“在下知道王兄視金錢如糞土,這才有意交你這個朋友,王兄志向高遠怎麼卻看不透這天下局勢呢?”
王離拱手道:“願聞嚴兄高見。”
嚴志安道:“自古交兵打的不過是錢糧二字而已,當今亂世,北有金齊對大宋虎視眈眈,朝廷處處都要錢糧維持,偏偏朝中有人一心求和不惜將大片國土拱手送人,這些年大宋能有餘力與北邊虎狼之師一較高下,全仰仗將軍死戰,百姓同甘共苦寧可自己餓著肚子也要要省吃儉用將糧食送到軍營中做軍糧,百姓同仇敵愾勢要與金人一決高下,大宋靠的就是軍隊與百姓同心協力保家衛國,可是多年來將士們拿著微不足道的軍餉乾的卻是掉腦袋的事情,十年來大宋江山還是風雨飄搖,而天下人早已經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在下想問問為什麼要打戰?難道就為了赤子之心嗎?宋人、金人其實都是華夏兒女,炎黃子孫,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拼個你死我活?自家兄弟說不到一塊去原本就沒必要大動干戈,這個天下漢人能做,金人難道就不能做了嗎?天下原本就是能者居之,徽宗在位二十餘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如果金人能讓百姓過上太平日子,這個天下讓給他們坐有如何?可今天雙方卻已經成了僵局,宋人金人都視對方為死敵,咬牙切齒要吃其肉寢其皮,誰都不會輕易罷手。”
王離道:“在下區區無名小卒,人微言輕有能做什麼呢?”
嚴志安沒有回答,接著道:“依在下愚見眼下最重要的是破局。”
郭婷聽得入神問道:“嚴公子你說話怎麼老是這般不清不楚,我一句都請不明白。”
嚴志安道:“在下只是一個商人左右不了天下局勢,我有一言請三位一同聽聽。”說著頓了一下到:“大金崛起前在與遼國周旋的夾縫中生存,女真人以遊牧為生,行走於白山黑水之間弓馬嫻熟,與艱苦的環境做鬥爭的同時還要面對遼國的壓力,女真人由此鍛造出卓越的善武精神。金太祖完顏阿骨打胸懷開闊四夷臣服,一大批忠勇之士聚在身邊,女真人力量日益壯大並有仰視中原之雄心。此時遼國建國已經二百年餘年,國力強大堅城據守,原本契丹人也是崛起白山黑水之間的英雄,身上同樣流淌著野蠻的血液,可是契丹人入主中原之後沐浴著中原優秀的文化,江山美人,他們想得到的都已經得到了,溫柔鄉就是英雄冢這話一點不假,安逸的生活讓契丹人漸漸失去了英雄本色,這支遼人已經沒有剛建國時那般強大的武力。女真人的善武精神在戰場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遼國處處受挫,女真人有了這支虎狼勁旅自然不甘心蟄伏關外,可面對遼國人堅城防守無計可施,他們並想到了南邊的大宋。遼宋之間原本已經和平了近百年,此時宋人卻要幫著女真人去打遼國,女真人雄心壯志,靖康之恥那時早已經註定。”
這番言論聽起來實在新鮮,可是為什麼說結果早已經註定呢?郭婷問道:“嚴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嚴志安站起來願望北方道:“徽宗繼位之後二十年不問朝政,朝廷上下奸臣當,柯俊雜稅繁重不堪,老百姓沒有活路一時烽煙四起,北方有梁山泊南方有方臘,大宋在內耗中已經疲憊不堪,怎麼還有餘力抵抗北邊強大的女真人?女真人是虎,遼國人是狼,宋人好比是羊,群羊尚可可以抵禦狼的圍攻,可羊群在老虎面前只能是四散而跳,這時候本應該宋遼聯手打敗老虎,更何況宋遼之間已經和平百年,老百姓們早就習慣了邊關無戰事,可老虎來了,羊群卻幫著老虎驅趕走了那隻狼,強盜是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搶來的東西太多,大宋幫著金國滅了遼國,宋金就要直接對話,大宋就連遼國也打不過何況是剛剛崛起兵強馬壯的大金國。”嚴志安一語中的,其實大宋之所以有今天的下場不過如此。他走回來氣憤不已道:“若論武力宋人不比漢唐差,若論兵器更勝一籌,可是為何咋們大宋的軍隊樓樓敗績?終其原因其實是因為咋們大宋朝堂並不信任武將,這一點王兄應該最清楚不過。”
王離點點頭道:“太祖皇帝原本是北周禁軍大將,一件黃袍加身得了天下,太祖統一天下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犒賞功臣,而是想著如何確保江山穩固,這就是為什麼我大宋經濟文化繁榮武力卻薄弱的原因。”
郭婷道:“這我們都知道,杯酒釋兵權對嗎?太祖皇帝得了天下之後借一次飲宴的機會解除了石守信、高懷德等人的兵權,此事在民間奉為美談。”
嚴志安道:“帝王心術原本也無可厚非,太祖就是從武將一夜之間成為九五之尊,他最明白武將的威脅,天下太平之後他自然也怕手下人效仿所以解除了手下那些悍將的兵權,太祖不重視武力,子孫後代自然也怕將領如法炮製也不敢給武將過高的權利,從官銜來看其實已經一目瞭然,大宋武將最高的官職是樞密使一職,區區二品不說,樞密使一職還一直由文官擔任,徽宗時期更是由童貫這等宦官出任,可見大宋皇帝對武將的防備之心何等刻薄。”
王離笑道:“嚴兄見識廣博,可為何要與在下說這些呢?”
嚴志安坐回原處道:“嚴某知道王兄心懷大志,嚴某也想為天下太平盡綿薄之力。”
王離拱手道:“看來嚴兄早已經將在下查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嚴兄倒是說說看。”
嚴志安問道:“嚴某想問宋金爭端十年,宋金的實力對比如何?”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郭婷道:“這還要問嗎?當然是金強宋弱。”
嚴志安冷笑一聲又問道:“那為何大金入關之時百戰百勝,可今天雙方卻是各有勝負怎麼能說是金強宋弱呢?”
這真是無理取鬧,青衣道:“難道嚴兄以為是金弱宋強不成?這些年大宋雖然打過不少勝戰,可大宋一直都是敗多勝少,誰強誰弱不是一眼就明白了嗎?”
嚴志安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金強強在有一支強大騎兵,而大宋強在國力和人心,當初金人為什麼要入主中原?不過是看中了中原富足的生活,仰慕中原的文化,想當年三個宋人敵不過一個金人為什麼?一是金人善武,一是金人不滿足臥冰飲雪的生活,他們是來搶地盤的,如果搶到更多東西就能過上好日子,慾望滋生了勇氣,他們就連性命都不顧,宋人有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自然是一敗塗地。今天就不一樣了,宋人天天提心吊膽就怕金軍什麼時候就南下,因此臥薪嚐膽已經頗具成效,宋人在金人的壓力下同時也鍛造出金人當年那般錚錚鐵骨,人人都知道如果不奮起反擊,這半壁江山不保也就罷了,自己的妻子兒女都要拱手送給金人,而金人他們已經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玩物喪志,既然想要的東西都已經到手了,那幹嘛還要大戰呢?局勢其實已經漸漸對大宋越來越有利。”
郭婷高興不矣道:“這麼說只要咋們上下一心就能收復失地迎回二主?”
嚴志安搖搖頭道:“大宋只能收回部分失地卻永遠別想迎回二主。”三人同時將目光轉向青衣,嚴志安道:“此次襄陽之戰嶽爺定能收復襄陽,劉豫遲早會讓金人拋棄,最後直接交手的依然是大宋與大金,可大宋想要收復失地就要將金人趕出關外,女真人多年臥冰飲雪勵精圖治才打下來的江山怎麼會拱手送人,所以在下才說大宋可以部分收復失地,至於迎回二主,如果二主迎回來了那當今聖上又該怎麼辦?是讓出皇位還是父子相殘、手足相殘?天下人為皇命侍從,那個位子叫多少手足相殘,遠不說玄武門之變,難道我們大宋就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嗎?”三人當然知道他說的是當年斧聲燭影太祖離奇死亡太宗即位的事情,這件事成為大宋朝堂一件秘事,有人說是太宗急於繼位親手殺死了趙匡胤,事實到底如何沒人知道。嚴志安道:“何況金人根本就不會放兩位先皇回來,大金國不乏英明之輩,金巫術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宋人比金人多千千萬萬,其實他早就知道宋金之間的苦戰若是使得大宋傾全國之力與大金決戰,大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能與大宋決死一搏,所以他們扶植劉豫這樣的人希望漢人在內耗中一蹶不振,無力與大金國一爭高下,可惜劉豫不爭氣,這些年與大宋作戰一敗再敗,不但沒有從大宋身上拿到好處反而處處都要大金維護,金國人既然知道這些,必定會在大宋恢復元氣之前先發制人與大宋來一次殊死決戰,不求滅掉大宋只要迫使大宋臣服雙方簽訂合約,承諾永不互犯就達到了金人的目的,這就叫以戰促和。不過在談判之前雙方的較量是不會停止的,誰在戰場上佔據了主動誰就拿到了更多談判的資本,如今大宋的軍力已經初見成效,雖然還不具備與金人一較高下的實力,但金人已經不敢小瞧咋們,談判的條件已經初具規模,只要和談成功,王兄希望天下太平的願望不就實現了嗎。”
青衣不解問道:“既然大宋有實力與金人一較高下,那為什麼還要和談那?收復河山不是天下人的願望嗎?”
嚴志安道:“收復河山是天下熱的願望,難道天下太平就不是天下蒼生的願望嗎?在下之所以說大宋能收復部分失地卻不能迎回二主是有依據的,徽欽二帝是今人手中的一粒棋子,兩人只要活著高宗就將投鼠忌器,如果大宋在軍事實力上佔據了上風,金人一定會像扶持劉豫一樣將二帝請入東宮,這樣一來天下就有兩個大宋朝,大宋以仁孝治天下,兩位先皇都是高宗的長輩,到時候高宗將如何讓應對?高宗繼位血統本來就受人詬病,如果兩位先皇在東京繼位,天下忠於大宋的人就會以徽欽二帝為正統拋棄高宗,到時候我大宋就是亡國滅種萬劫不復了。”
郭婷“呀”一聲道:“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忌憚,我還從來沒想過這麼多。”
青衣總算明白了王離說天下大勢只能是和的道理,可她不知道的是,嚴志安與王離都對他有所隱瞞,金人留著欽宗皇帝自然是盼他長命百歲,至於徽宗,他不過是一個已經退位讓賢的昏君罷了,金人留下欽宗已經足夠,徽宗只怕是盼著他早點死了,讓趙構背上不忠不孝的罵名才好。只是徽宗到底是青衣的父親,兩人不忍她傷心都沒說破罷了。
嚴志安見識果然非同凡人,不得不叫人欽佩。王離道:“既然天下事都能隨在下心願,那我又何必操心呢?倒不如早些退出江湖如嚴兄一般種些花草,琴瑟笙簫豈不快哉。”
嚴志安道:“若要天隨人願,我輩並要自強不息,更要忍受天下人的非議,朝廷上如今分為主戰主和兩派,主戰一派以宰相趙普與在外領兵的大將為主,主和派則是秦檜之流,當然朝堂當中不乏真正想讓兩國和睦相處之人,王兄並不是孤家寡人,金銀山莊願意給王兄一紙合約,王兄需要的銀子可以從金銀山莊任何一家錢莊拿,作為回報,王兄要替金銀山莊做些事情。”
王離輕輕一笑道:“果然是很有誘惑的條件,嚴兄想讓我做什麼呢?”
嚴志安道:“說起來此事並不難,王彥將軍在荊州屯田駐防,以後金國和劉豫就不敢輕易來犯,用不了多久荊州並會恢復往日的繁華,荊州四通八達,金銀山莊以後在荊州做生意免不了要與官府打交道,嚴某希望王彥將軍能夠多幫忙這是其一,其二四川剛剛穩定下來,百廢待興,嚴某希望通過王將軍的關係確保通往四川的商道暢通,另外川陝之戰使金銀山莊通往吐蕃、西遼、西夏的商道全都斷了,金銀山莊日後以這幾個地方的生意來往都還要從吳玠將軍的地盤上過,在下希望藉助吳玠將軍的實力保證生意場通。”
王離拱手道:“嚴兄所說之事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其實嚴兄大可與義父親自談,我想他一定會答應幫忙的。”
嚴志安道:“上面說的事情王將軍自然是能幫得上忙,可在下接下來說的事情只有王兄能夠幫忙。”嚴志安看著王離不動聲色並道:“金銀山莊若想將生意做到金人和劉豫的地盤上,那就少不了王兄的幫忙。”
王離一聽哈哈哈大笑道:“嚴兄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胃口也不小,與金人和劉豫做生意,這可是資敵呀,王離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嚴兄也太抬舉我了吧。”
郭婷道:“嚴公子你沒有搞錯吧?再說了就算商隊能夠走出邊境可又怎麼能夠到達北邊去呢?只怕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被路上的金兵強盜給瓜分了。”
嚴志安道:“金銀山莊以金國其實一直都有生意上的往來,只是為了方便不得不花很多銀兩賄賂各地官員,還要請高手護送,耗費巨大,王兄與金巫術是朋友,如果搭上完顏兀朮這路子就省了許多花銷也能減少不少麻煩。”
王離道:“嚴兄你也算是費盡心機了,荊州、蜀中在下是能幫上忙,至於金國與劉豫的地盤上我看嚴兄還是別花那份心思,金銀山莊富可敵國,何必冒這個風險提著腦袋去掙這個錢。”
嚴志安問道:“王兄是怕了嗎?”
王離道:“在下當然怕,怎能不怕?王將軍是我的義父,我做的事情擔著八字軍十數萬人的性命,一步走錯就要送了無數人性命嚴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嚴志安道:“依我看王兄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大宋畏懼大金,對留在北邊為官那些人的家眷都甚為優待,甚至每月按照以前的俸祿照發,朝廷之上對金巫術更是又恨又怕,就算是裝模作樣也會對王兄禮待,王兄反而是安全的。”
嚴志安說的話是不假,可錢財畢竟是身外之物,為此不擇手段未免太卑鄙。王離道:“義父精忠報國,在下若是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來叫他還有什麼顏面面對天下人,嚴兄別再說了。”
二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青衣和郭婷都不知道該怎麼插上話。沉默良久,嚴志安道:“恕我直言,王兄只盼天下太平卻不想為天下太平出一份力,一味高談闊論只不過是紙上談兵,成大事者必須要付出千般努力,王兄心比天高這點非議又算得了什麼?天天都在打戰,天天都在死人,比起天下人的性命,難道還怕被人說幾句難聽話不成,王兄真以為通商就是買賣交易不成?王兄聰明一世真是大錯特錯,商品流通可以促進兩國人民的交往,金人崇拜中原文明,相互交流能夠互相增加信任,以和為貴就會一天天深入人心在長江兩岸遍地開花,和談的條件不就都具備了嗎?王兄你以為這個天下最鋒利的武器是什麼?難道是刀劍嗎?你錯了,這個世上最鋒利的武器不是刀槍而是思想、是人心,人們可以為利益拿起刀劍卻能為包容放下刀槍,等到所有人都達成一致時,和平的聲音就會成為一股鋼鐵洪流,這不就是王兄所說的天下太平嗎。”
王離如夢初醒,深感慚愧難當。嚴志安的話果然金玉良言叫他茅塞頓開,天下太平不能等到萬劫不復精疲力竭再回頭來想,人命關天卻是一天也等不得。若沒有嚴志安的警醒,他至今還是渾渾噩噩,永遠不過是一個仗著王彥威名無所事事的無用之人罷了。他總說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就要走得堂堂正正,如何行得正並不該由別人來說,而是要無愧於心,真正做到無愧於心就要去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嚴志安一言如當頭棒喝,敲醒了他絕不能浪跡江湖這般枉費光陰失去英雄本色,救萬民於水火也非要收復失地,沒有什麼比親人團聚、讓人們都過上太平日子更重要的。
王離感觸良多萬分苦悶,原本是來赴宴的,可他這番話叫三人都食之無味。天就快黑了,江面上升起大霧,嚴志安陪同三人走到渡頭,老翁早已經等候在岸邊。嚴志安拱手對三人道:“能與三人相識實在是一大幸事,只可惜三位不能留下來一起喝一杯酒,三位執意要走那咋們就在此別過吧。”並又對老翁道:“有勞先生將三位送到對岸。”
老翁拱手道:“是公子。”
三人走上船去,郭婷回過頭笑道:“聽說嚴公子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面郎君,青衣姐姐金枝玉葉貌美如花,難道公子就不動心嗎?”
嚴志安笑道:“郭姑娘心直口快巾幗不讓鬚眉不是憑添了幾分可愛?”
郭婷笑盈盈拱手道:“嚴兄要辭了,下次到貴莊來不知道能不能見到那位金銀山莊的大小姐呢?”
這句玩笑話再也引不起眾人的情緒,王離拱手道:“嚴兄見識遠在王離之上,你這一番話令王離茅塞頓開,在下還需一些時日斟酌,改日再來拜會,告辭了。”
嚴志安拱手道:“告辭。”
江面上灰濛濛的,一葉扁舟行於江面上就如入了雲端一般,此時怎麼能沒有歌呢?王離道:“先生能否再唱一曲?”
老翁笑道:“有何不可。”說罷唱道:“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
這不是嶽鵬舉的《滿江紅》嗎?老翁此時唱這首詩其中深意只怕是有勉勵王離之意。王離此時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這歌聲太過悲涼還是這濛濛夜色太無情,倒是引得這兩個姑娘與他一起暗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