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魘免費閱讀一、容顏(5)
今天老媽接我回家的時候,順便送雷小墨回家換下學校制服,再去打工。
「你這樣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上班會不會很危險啊?」老媽很是替她擔心。
畢竟老媽可是親眼見到無臉人頂著和老爸一模一樣的面貌在這個地方行兇砍我啊。
「應該不會啦,老闆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就裝了……呃,那個應該叫警鈴吧?總之就是按了會有人衝來救我的那種啦。」雷小墨朝著老媽傻傻一笑。
聽她講話真的是馬上可以認清她絕對屬於天兵一族,跟「救友女英雄」的形象簡直天差地別。
「而且我爸媽會來接我回家。」
「嗯,那就好,你自己要多小心喔。」老媽聽到她父母會來接就放心了。
叮咚。
自動門開了又關,有客人走進來。
老媽在拿報架上的晚報,背對著雷小墨說:「雷香墨,幫我拿兩包七星好嗎?」
雷小墨轉身去找。「黑叔叔常常買的那種齁?濃的?」
「對。」老媽笑了。「他這個老菸槍,抽到連女兒的同學都知道他抽哪一種了。」
此時我跟老媽轉身正要走向櫃檯結帳,看到那位剛才進來的「客人」嚇得呆掉了。
雷小墨在找菸的時候,看到她放在那邊的鏡子中的影像,嚇得尖聲大叫。
她的尖叫讓我和老媽從呆愣狀態恢復過來,不,應該說立刻轉變成驚恐緊繃的狀態。
「沒有臉!」雷小墨的第一聲大叫。
「黑胖!」我緊接著在她之後的驚叫。
「快逃!」老媽手中的報紙掉到地上,驚慌失措地想拉著我往門口衝,可是「它」正堵在門口的位置,手上拿著有暗沉血漬的刀子。
眼前的情景有多恐怖。
「它」其實不太能算是黑胖……我不知道……那個經過縫縫補補七零八落的軀體到底是不是無臉人企圖冒充成黑胖的樣子。
雷小墨拼命地按著那個傳說中的警鈴,老媽進退兩難,除此之外沒人知道該如何反應。
可是我突然感到很憤怒而非恐懼。
我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勇氣衝上前去。
也許我想保護老媽,也許我想保護雷小墨,也許我憤怒無臉人玩弄人性到連死人都要冒充。
總之我衝了過去,連我自己也不曉得我哪來的力氣搶過了「它」手中的刀,大聲威嚇。
「你到底要怎樣才夠!」這是我的怒吼。
這和生氣黑胖的白目、邱若真的機車、媒體的炒作完全不同的情緒,這是真正的憤怒。也許就是這種真正的憤怒才能給我這樣不要命的勇氣和力量。
但是「它」卻笑了,那縫縫補補拼拼湊湊的臉孔扭曲成一團,完全不把我的威嚇和我手中揮舞的刀子當作一回事。
「滾開!」我希望我能像老爸一樣把它打跑,但它不退反進。
我不能害怕……我不能退縮……在有人來之前,我要保護老媽跟雷小墨……我必須反擊,而不是永遠受到威脅的受害者,拖累他人的羔羊。
「女兒回來!」老媽擔心的驚呼從背後傳來。
我不能害怕!
「黑嘉麗小心!」雷小墨尖叫道。
面對著它一步步逼近,但我不能退縮!
我以為我會大叫,但是我沒有,我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自己雙手緊握著刀子刺進它的腹部。
這一刻很安靜,比我預料的安靜太多,以致於我恍然以為時間緩慢了下來。
憤怒產生的神奇效力似乎消失了,此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黑嘉麗,」它沙啞的開口了,指名道姓地對我說話。「殺人的感覺如何?」
我看著那張可怖的臉,呆住了。
「刀子刺入人體的觸感如何?」它繼續問我。
我無法做出反應。
它自己後退,鮮血大量湧出,幾乎可以用噴的來形容,但我看著它的「臉」,我已經無法思考的大腦憑著直覺判斷告訴我,它在笑。
「記著,活著才是恐懼的開始,」它沙啞的聲音繼續陳述著它想表達的。「從今開始,你會開始恐懼你自己,你會開始體驗到恐懼的根源是你自己。」
我,我們三人,就這樣像木偶般不動,看著它笑著流著血跑掉。
因為有人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來的人越來越多,光看地上一堆血跡和我手上拿著一把兇刀站在那也知道發生的不是小事。
可是我們三個人,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黑嘉麗,殺人的感覺如何?」
這句話佔據了我的大腦,不斷在我腦海中盤旋迴蕩不散。
「刀子刺入人體的觸感如何?」
我不敢去回想、去探究它說的話的意思。
但是它的話像病毒一樣分裂散佈佔滿了我的全身,不停地冒出來,終止不了。
「黑嘉麗,殺人的感覺如何?」
這次的事件,雷小墨的發現提供了很重要的進展,就是鏡子中的映像也可以照出無臉人是沒有臉的。
這個發現振奮了警方,經過媒體的大力放送,民眾也稍微安下心來。傍晚過後,大家開始隨身攜帶鏡子照身邊的人。
幾乎路邊大小商店攤販都可以買到鏡子,每家便利商店也開始進貨。
每個人下班放學回家後,先用鏡子照照開門迎接自己的家人。
甚至夜半被惡夢驚醒時,用鏡子照看看枕邊人「有沒有臉」。
雷小墨的發現真是太棒了!從「救友小英雄」變成了兼具智仁勇的「真不敢相信她只是個國中小女生!」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知道可以用鏡子照出無臉人的真面目這項資訊,幾乎都可以安心入睡了。
但是關於我個人的部分,簡直是糟糕透頂。
我,雷小墨,我媽,深刻體驗明白,就算我們能清楚辨別出無臉人的身分,對於事情是沒有幫助的。
它根本就不是為了怕被揭穿而偽裝的,它是為了玩弄人性,或者讓人心生恐懼。
就算能認出它又怎樣,連保全系統都檔不了它,監視器只有在它願意被拍到的時候才拍得到它。它的神出鬼沒,區區一面鏡子把它的身分照出來又怎樣。
事發當天我們在警局裡面對再度崩潰的黑胖媽,那場面簡直比面對無臉人還慘。
黑胖的遺體早就火化了。我們也不知道那時無臉人身上的衣服哪來。一切又陷入矛盾和謎題。
那刀本來是躺在警局當證物的,就是用來行兇殺害黑胖的那把,也不知道怎麼到無臉人手上的。
那不就等於我用殺了黑胖的刀去捅了冒充黑胖的傢伙一刀,一想到這裡我就反胃。
好像我是兇手一樣。
「黑嘉麗,殺人的感覺如何?」
「刀子刺入人體的觸感如何?」
另外,我還差點因為防衛過當而遭到起訴,「幸好」從當場驗出來的那一大片血跡……是我的血。
但我沒受傷。
那是從無臉人身上噴出來的血。
我真的覺得很噁心、很厭惡、但是擺脫不掉那些警察異樣的眼光。
為什麼從冒充黑胖七零八落拼湊起來的遺體的無臉人身上噴出來的血,驗出來的DNA跟我是一樣的。
「記著,活著才是恐懼的開始,從今開始,你會開始恐懼你自己,你會開始體驗到恐懼的根源是你自己。」
拜託誰來告訴我,無臉人跟我無關,它不是我的分身之類的東西!